“已经彻底没事了。”
那就好,陆今湘表情放松,毕竟是为她才导致发烧,要是残留什么后遗症,那她真要愧疚一辈子。
无论如何,她得交代几句。
“就算痊愈了,也要记得多休息,清淡饮食,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却见覃煊面上再次复杂,似乎她说了什么令人难以承受的话。
陆今湘微微停顿,却见他沉吟少许后,轻轻点头,没有解释什么。
心下泛起疑惑,不过也没多深究这件事,她继续尽责交代道。
“早练就先停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再练武不迟。”
这些在现代都是医学小常识,但这个时代约莫没几个人知道,她得提醒他,以免酿成大错。
反反复复唠叨,覃煊终于忍不住,上下打量她,飞扬的眉尾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我说你,既然想过问我身体状况,何必再找什么毽子的借口。”
啊?
陆今湘神情茫然,一时没听明白他话中意思。
反应片刻后,她迟钝抬眸。
“不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误会你专门挑着旁边空地踢毽子,恰好踢到我院子里,又特意过来百般问询叮嘱。”
覃煊啧啧两声,认真端详他的目光好似在说:小样,被我反驳得无话可说了吧。
陆今湘沉默。
半晌,深吸一口气,她发现,她一直错了。
她早就该跟他认真谈谈,解释清楚,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误会抵触,连她随意关怀两句都觉得是别有用心。
左右顾盼,发现右边角落处没人,她叫上覃煊,走过去那边。
两人在墙角处站定。
抬起眸,眸色清澈,神情认真。
覃煊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微微蜷缩。
“相公,我知道你一直挺讨厌我,尤其我之前还给你下药。”
两句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得覃煊怔住,反应过来,眉梢不自觉微微拧起。
“其实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当初那样做,究竟对不对,那味药的药效究竟是真实有效还是我自己臆想,总而言之,对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但其实我想说,如果到那一天,你想与我和离,我决不会再继续纠缠你。”
终于把自己想法表达出来,陆今湘狠狠舒了口气。
这样子,他应该理解她的意思,不会再误会了吧。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就见他神色变幻,眼内光芒明灭,许久,逐渐恢复平静。
他微扯唇角,讥讽一笑:“以退为进,当真打得好算盘。”
陆今湘愣住,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啊。
覃煊后退一步,面上表情疏离,语气平平道。
“你最好祈祷,届时结果如你所愿。”
说罢,他甩袖转身离开。
余留原地陆今湘一脸懵逼。
不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他是怎么解读到她这是以退为进。
关月鱼柳找到毽子,过来寻她,就见她挠着脑瓜,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咱们走吗?”
陆今湘噫吁一声:“走,当然走。”
*
照旧是每旬聚餐日。
齐国公府一大家子齐聚寿安堂,用过晚膳后,众人坐下来闲谈。
女子这边聊后宅聊子女聊八卦,男子那边则是朝堂政事或者边塞要事。
突然,老夫人高声叫覃煊,两个厅相连,中间只用碧纱橱隔开,因而老夫人这边传唤,覃煊那边就能听见。
没一会儿,他过来跟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倚在上首,两手交握于胸.前,姿态怡然端庄。
“后日去你外祖家,你心中有何成算。”
陆今湘正在跟祝苓毓覃孟敏等人玩叶子牌,闻言支起耳朵,悄悄倾听,要去覃煊外祖家?那个谢府?
覃煊沉声回道:“孙子打算依照往年旧例,外祖亦不打算大办,只自家人一块吃个饭,届时驱车前往即可。”
老夫人微颔首,依照谢老的性子,猜测就是如此,她叫他也不是为这个,而是……
“湘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猝不及防被提及,陆今湘怔然,不忘甩出手里一张叶子牌,然后就见祝苓毓和覃孟敏同情地盯着她,似乎老夫人提及之事于她有莫大的委屈。
摩擦着手中叶子牌,回忆脑中剧情,翻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翻出老夫人问此话的缘由。
当初,原主与覃煊新婚,照例该去给覃煊外祖父和外祖母请安,两位老人亲自抚养覃煊长大,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亲人。
偏偏,原主当时听信一些旁道消息,在朝外祖父母请安时,言行举止不当,与人发生嘴上争吵,闹得当场很不愉快。
之前不是提及原主差点推公主入水,就是那次发生的争执。
覃煊本就对她不满,最最不能忍受她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落面子,找麻烦,一怒之下发言再不许她去谢府,以致后头谢老寿辰,她身为覃煊正室夫人,却从没到场过。
这个,陆今湘十分理解覃煊所为。
如果是她,她也不能忍受旁人对至亲至爱的亲人不敬。
眼看覃煊立在下首,垂着眼帘,面容疏冷,思及昨日下午他们刚发生不愉快,他肯定不乐意松口带她,她正好懒得出去应酬,何必让他为难,一会儿若当众拒绝她多难堪。
随手撂下叶子牌,她站起身,主动开口。
“祖母,我就算了。”
“自然带上她。”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出口。
第60章 第六十章
◎060◎
谢府。
阖府清贵, 尤其谢老,成为阁老多年,桃李满天下, 当今天子亦是他的学生。
今日是谢老寿辰, 盛权之至, 照理怎么都该隆重特办,但他幼年时清贫,每年寿辰只有母亲亲手做的一碗长寿面, 后来即便位居高官不缺这点东西, 也不喜大办,依照他的说法, 举办寿辰的钱都够普通老百姓吃喝一辈子了。
齐国公府与谢府是姻亲, 自然要出席谢老寿宴,一大清早,全家人整理着装带上寿礼出发。
陆夫人特意跟陆今湘乘坐一辆马车。
只为路上敲打叮嘱她。
“一会到了谢府, 无论旁人说什么, 你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当没听见。”
陆今湘没有吭声。
陆夫人嗓音拔高:“听到没?”
缓慢抬起朦胧的双眼, 脸上困意还没散去,陆今湘抬手揉了揉眼睛,嗓子哼哼道。
“知道了, 姑母, 你都交代一万遍了。”
“我还不是为你好, 好不容易煊哥儿松口让你去谢府,你可不能再使性子给他难堪。”
陆夫人叹息悠长, 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但那好歹是煊哥儿长辈, 你就当一只母牛在哞哞叫唤,反正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陆今湘被逗笑,揶揄道:“姑母还会讲笑话呢,还别说,您说得确实生动形象。”
陆夫人忍俊不禁,手掌扫她一下:“我这都是为了谁,总之,你只要安安稳稳,如今齐国公府长媳是你,将来再诞下一儿半女,旁的风言风语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陆今湘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总不能告诉姑母那些事将来都没准吧。
两人闲谈中,马车一路顺利到谢府门口。
今日虽然是谢老寿宴,但门口迎来送往的人并不多。
谢老发话,只自家人一块吃个饭即可,因而今日上门的都是可以称之为自家人。
看到他们马车上的标志,谢府管家立即叫上二公子,亲自迎了上来。
谢府一共两房,都是老夫人亲生,谢老不仅为官清廉,对爱妻更是忠贞不渝,一辈子未曾纳妾收通房,倒是底下两个儿子各有不少妾侍通房,嫡出庶出浩浩荡荡十几人,通通围聚在老夫人居住的正堂。
大夫人姚氏底下二子一女,长子如今已经在朝为官,性情肖似谢老,是最得家里看重的嫡长孙,幼子还年幼正在读书,唯一的女儿身子不好常年吃药,也因此最得她疼惜。
二夫人林氏底下唯有一子,是成亲多年不断调理后才产下的独子,如今不过几岁,被二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嫡子上头已经有好几位长成的庶子庶女,时常显得二房闹哄哄的。
府上唯一嫡女就是覃煊生母,当年因病早逝,一直是两位老人心中难言的痛。
谢芷菡慢悠悠把玩手中的茶盏,通体桃红色,杯缘嵌着一点桃瓣形状,用这个喝水就好像就着花瓣饮露一般。
她放下茶盏,新奇道:“祖母,这是煊表哥送给您的吧。”
上首,谢老夫人姿态安然,瞳仁清亮纯粹,霜染过的眉发仍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芳华。
她面上和善,笑呵呵道:“正是如此。”
“孙女一猜就是,样相这么好的茶盏孙女闻所未闻,定然是煊表哥特意搜寻孝顺给您,他一向对您最为孝顺。”她面上浮现得意,娇俏的样子丝毫不显做作。
谢老夫人被她逗得舒展眉眼,心情愉快。
其他人怎会不知老夫人爱听什么,老夫人最疼爱唯一嫡女,连带着孙子辈中最疼爱覃煊,连谢家嫡长孙都要靠边站,因此纷纷出声夸赞,专门挑老夫人爱听的讲,逗得老夫人喜气洋洋乐个不停。
唯有二夫人翻白眼,对她的故意出头颇为看不上眼。
谢芷菡是二房庶女,虽是庶女,却最得二老爷疼爱,一应吃穿分例俱与嫡出差不多,故而敢在老夫人跟前表现争宠。
她并不在意嫡母的嫌弃,反倒笑吟吟道:“说来好些时日没见到煊表哥了,孙女还想求煊表哥一副墨宝,回头好在小姐妹间炫耀。”
“得了吧,煊表哥墨宝千金难求,哪能随随便便给人。”旁边有人笑着起哄。
“就是千金难求才最难得,我那些小姐妹眼馋煊表哥墨宝许久了,一直磨着我好好跟煊表哥求个情。”
“那你估计得亲自折腰方成。”
“煊表哥若能发善心同意,别说折腰,就是折腿亦无不可。”
谢芷菡说得铿锵有力,众人登时被她逗笑,堂内一派欣然融洽。
……
“也不知这次,小陆氏会不会来。”纷杂中,一道微弱女声小声嘟囔。
偏偏,堂中此时恰好安静,她这句话就显得响彻方内。
众人不由寂静,想起上次见陆今湘的场景,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二房一庶女打着哈哈道:“不会的,煊表哥向来不待见她,这次也肯定不会带她来。”
“就是,上次闹得那么难看……”
谢芷菡瞄一眼上首,再瞄眼保持沉默的某处,知道老夫人不喜人非议小陆氏,唇角绽放出笑意,道:“祖父寿辰,就不要议论这些有的没的,相信煊表哥心中自有成算。”
话这么说,她语气随意,其实内心也笃定覃煊不会带小陆氏,他不喜他妻子陆今湘是满京城众人皆知的事,尤其经过上次事件,他厌恶陆今湘给谢老谢老夫人带去难堪,自此后再没有带她来过谢府。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走进来,说齐国公府的人到了。
众人忙站起身,喜气洋洋地迎接。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061◎
丫鬟通报完后, 一行数十人走进来。
齐国公府老夫人走在最前列,谢老夫人亲身站起身迎接。
“老姐姐,望眼欲穿, 你可算来了。”
“哈哈一早就着急出门, 路上耽搁了会儿, 想着早些见到你能跟你叙叙旧。”老夫人爽朗大笑。
“那感情好,今日咱们老姐妹促膝长谈,谁都不许提前离开。”
……
两位老夫人几十年的交情, 性子又谈得来, 就算因着儿女亲事有些小隔阂,也不妨碍两人多年的感情。
其他人笑吟吟地望着她们。
这个时候, 齐国公府其他人陆续到齐, 不出意外有陆夫人,于夫人,两位庶女, 表小姐, 以及最后的陆今湘。
嗯?陆今湘??
嘴角笑容倏的僵住, 谢芷菡和其他年轻小辈揉揉眼, 表情惊诧万分。
难道大白日在做梦?还是说眼前出现了幻觉?
左右看看,其他人都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看来确实不是虚幻, 而是真的。
这次, 煊表哥居然把陆今湘带过来了。
两位老夫人寒暄完, 相互搀扶一道坐在上首,余下其他人分作两旁。
谢芷菡和剩下人精神恍惚地落座, 眼角观察陆今湘, 见她半分没显出不好意思或者不情愿, 大方坦然地坐下,觑见方几上花样精致颜色娇艳的糕点,眼前一亮,葱白玉指捻起一块放入嘴里,秀美妍丽的面庞登时焕发光彩。
复杂地收回视线,心间不知何等情绪,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上首,老夫人谈笑一番,突然出声叫陆今湘。
“湘姐儿,你过来。”
“哦。”
陆今湘悄悄抿一口嘴角,确定嘴角没有残留食物残渣,方站起身,落落大方走上前。
“祖母,外祖母。”跟随覃煊的称呼,是该称呼一句外祖母。
“哎,好孩子。”出乎意料,谢老夫人态度很和善,看她的眼神很慈爱,不是虚假的慈祥,而是真跟看待自家孩子似的。
“湘姐儿鲜少来谢府,这次过来合该给你请个安。”
陆今湘闻弦知意,郑重给谢老夫人行了个礼。
谢老夫人让她起身,而后伸手示意身后嬷嬷,嬷嬷掏出一个檀木盒子,下来递交给陆今湘。
陆今湘迟疑,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微微颔首让她收下。
陆今湘只好收下,轻轻掂了掂,发现还不轻,估摸价值不菲。
心下顿时赧然,今日是谢老寿辰,她是来送礼不是来收礼的,又有些诧异,依照之前的记忆,还以为谢老夫人对她印象很差,没想到谢老夫人对她态度还不错。
她抿起唇,羞涩地笑了。
“谢过外祖母,劳您破费了。”
谢老夫人含笑望着她:“这儿同样是你和煊哥儿的家,没事就经常回来。”
陆今湘愣住,谢老夫人这句话,是接纳她的意思吗?
她挠挠脑瓜,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道:“只要外祖母不嫌弃我叨扰,自然恨不得经常来看您。”
谢老夫人面上欣喜,乐呵呵道:“不嫌弃,怎会嫌弃,外祖母巴不得你们经常回来住呢。”
眼看着祖孙二人越谈越其乐融融,谢芷菡不得不插嘴道:“怎么不见煊表哥?”
“煊哥儿他们要过会儿才能过来。”陆夫人解释道。
“哦,”谢芷菡瞥了眼陆今湘,言笑晏晏道,“还以为煊表哥会跟着嫂嫂一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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