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煊走后, 她一直闷在家里, 浑身上下都要长毛了, 索性瞧着今日日头好,出来四处逛逛。
走着走着,来到万家酒楼下面, 瞥见酒楼她想起上次那位刘大人, 扭头问良什:“那位刘大人如何了?”
良什此次没跟着覃煊一块出发去西郊,听闻她要出府闲逛, 忙不矢跟了上来, 说跟出去能在外头帮她跑跑腿什么的。
此时听到她的问题,麻溜回答:“回主子,那位刘大人已经没事了, 只是听闻用了咱家的人参鹿茸什么的, 一直叫嚣着要买宅子还债呢。”
说到这里, 露出牙疼嫌弃的表情, 显然被这位老顽固磕碜地不轻。
他不懂朝堂上那么多门道,他只知道身为齐国公府的小厮,自该以国公府为荣, 大公子不跟他计较大发慈悲救了他, 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 居然还这么无礼顽固,实在不讨人喜欢。
陆今湘无奈摇头失笑, 听过这位刘大人过往的作风, 就知道不是位好相与的, 所以他能这么做完全不出人意外。
“走吧,我们去酒楼吃个饭。”
几人进入酒楼,被
店小二引着走向三楼,路过二楼某个位置,她下意识望过去,看看那位老顽固大人是否还会过来磕花生,结果老顽固大人没看见,倒看见另外一个熟人。
熟人同样漫不经心望过来,看见了她,眉梢微微挑起,紧接着,面上露出虚假笑意。
“好巧,少夫人。”
陆今湘回以一笑:“好巧,世子。”
站在靠窗原位置的熟人,却是祎隋侯世子。
相对比初次见面,他好似稳重许多,身上张扬天真的公子哥气质黯淡不少,转而多了几分冷静和深沉,俊秀的眼睛眯起,皙白如玉的面庞挑起一个笑容,轻轻抬下颌。
“少夫人要不要过来坐会儿?”
见陆今湘面上不以为然,他扯起唇角,淡淡一笑。
“好歹我也递了个内部消息给你,不至于这么拒人以千里之外吧。”
说的是太子妃那个的事,虽然说,陆今湘也很好奇,这个事太子和覃煊都不知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主子。”良什上前一步,想要劝住她,不知道这个人什么目的,少夫人最好少和他接触。
陆今湘望了眼四周,二楼人不少,虽说以屏风隔开,但不可能像三楼一样完全隔绝人的视线,坐在隔壁都可以听清楚另一边的对话。
想了想,她迈步走过去。
良什拦不住她,只好无奈跟上去,就站在屏风外头,坚决不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不过他想多了,两个丫鬟贴身跟随,随侍在陆今湘身后,加上屏风敞开,怎么都不算是独处。
坐下后,另叫一壶茶,她现在可不敢吃贵妃阵营的人的吃食。
祎隋侯世子洒然一笑,也没强求,自顾自倒了杯酒喝。
陆今湘胳膊撑在桌子上,两根纤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面颊,百无聊赖地望着他。
“世子邀请我过来,没什么想说的吗?”
“少夫人又想知道什么呢?我为何清楚太子妃和萧府的打算?”
陆今湘拧眉,没有吭声,这个问答没意思,一个回答不好那不是上赶着给他递话柄,总不能太子妃和萧府放弃太子,转而投靠贵妃娘娘了吧,那才真是笑掉大牙失心疯了。
她放下手,直起身,懒得跟他纠葛,直接道:“到底有没有话说,没有我就走了。”
祎隋侯世子讶异,手中转动酒盏。
“你不好奇?”
“我当然好奇,”陆今湘慢吞吞道,“但是这又不是我的工作,既然相公和太子殿下没有说什么,想必事情在他们掌控范围内,我干嘛吃饱了撑得非得探究个明白。”
祎隋侯世子沉默,片刻,他神思复杂地望向她,该说她通透聪慧吗?还是粗心大意。
须臾,垂下眼帘,轻笑两声,罢了。
“少夫人应当知晓我在这里喝闷酒的原因吧?”
还真不知道……
“如果我说,传闻中临川伯刺杀谢老的事,跟贵妃娘娘没有关系,你信吗?”
陆今湘微微蹙眉,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临川伯一向跟贵妃娘娘一派走得近,此次传出幕后主使是临川伯,甭管传言是真是假,既然能传出来,想必侦办官员确实掌握了一定证据,这种关头,贵妃娘娘一派难免会烦躁上火。
她眨眨眼,说:“你问我,我又不清楚事情经过,自然不知情,也就无法判断真假。”
祎隋侯世子盯着她,蓦的,翩然一笑,提起她的那壶茶给她斟上。
“少夫人说得对,不提这些,听闻你先前为救谢老差点命殒狼口。”
陆今湘捧起茶,一点一点抿着,慢慢悠悠开口。
“这已是上旬的事迹,如今京城早就换了热门话题。”
言下之意,他问得太晚了,有点没话找话的由头。
祎隋侯世子失笑,脸色拉下来,身形一挺,再次恢复当初见到那个骄矜世家公子派头。
身子往后一靠,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虚情假意了,如今看你身形完整,想必是没受什么罪。”
陆今湘翻个白眼,想起肩膀处的两点疤痕,大半个月过去,肩膀处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但是抓痕深刺骨,就算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不过也正是那个上好金疮药,她肩膀处只遗留两点拇指肚大小的疤痕。
这应当,就是战场的勋章吧。
陆今湘洋洋得意,抬起下颌,高深莫测道:“你不懂。”
祎隋侯世子:?
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出京七八日的覃煊一大早出发,终于赶到午时赶了回来。
此时他颇有些风.尘仆仆,身上玄色衣衫浸染路上的尘土,墨发也有些凌乱,却小心护着身侧的包袱,那里装满送给陆今湘的吃食,心里想着,等回到府中,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君子爱美,尤其是在心上人跟前,他不能就这样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她面前。
想着陆今湘,唇角浮现笑意,胯.下恨不得再次提速,但已经进了京城,为了不影响百姓出行,他不得不放慢骑速。
京城啊,许久没有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抬起头,扫量目之所至,刚想收回目光,倏忽,瞥见某处二楼窗口熟悉的,对坐身影。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174◎
陆今湘觉得, 跟这个人坐在这里闲话家常,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恹恹地放下茶盏。
“世子看起来心情已经好转。”
祎隋侯世子骄矜一笑,持起酒盏, 作出敬她的样子。
“饮过两杯酒, 心中已然柳暗花明, 有劳少夫人了。”
陆今湘翻个白眼,她又没做什么,只是坐在这里, 听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
单手撑起脸颊, 漫无边际地问:“世子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一些有的没的吗?”
一句有用的废话都没有。
祎隋侯世子擎起酒盏, 刚要一饮而尽, 忽然,眼角扫见楼梯上渐渐冒头的身影,眯起眼眸, 锐光闪过, 他忽的站起身, 微微倾身, 将酒盏递至她跟前,眉眼张扬道。
“幸得少夫人的开导,我心中郁闷渐消, 这杯酒敬少夫人特地过来陪我。”
陆今湘愣住, 什么玩意儿, 她什么时候开导他?又什么时候特地过来陪他了?
“原来如此嘛……”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幽幽地嗓音。
陆今湘吓得跳起身,扭过身, 看见来人, 眼神蓦的亮起, 声音急剧欢喜。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道毫不掩饰的惊喜语气显然取悦了覃煊,他沉默内敛地“嗯”一声,眼神绕过她,落在对面骄矜得意的祎隋侯世子身上,唇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
“刚从南街外奔驰进来,就看见你们二人对坐在二楼窗口,一副谈笑晏晏的模样。”
陆今湘恍然,转而伸出胳膊,拉住他的手腕,随意一笑道:“今日出来闲逛,午时来万家酒楼用午膳,恰好遇见祎隋侯世子,世子邀约,我便顺道坐下来饮杯茶。”
转而看向良什,问他:“你今日特意跟出来,怎的公子回来,也不提醒一声?”
良什挠挠头,无辜道:“奴才见到主子亦欢喜万分,来不及说什么,便被公子止了声,想来主子也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陆今湘便耸动鼻翼,撇撇嘴,看起来分外娇意俏皮。
覃煊瞥了眼良什,再深深看她一眼,总算没有再说什么,转向祎隋侯世子,客套有礼道。
“我刚从西郊归来,预备回家收拾更衣,在此先跟世子告辞,来日若抽出时间,某再特意陪世子饮上一杯。”
“特意”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不知道是强调特地陪他,还是重复他先前的话语。
祎隋侯世子不置可否,脸色冷下来,淡淡一笑,道。
“覃大人公务繁忙,在下就不耽搁覃大人时辰了。”
覃煊敷衍一点头,反手握住陆今湘的手腕,拉着她转身离开。
身后,祎隋侯世子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伫立良久,而后慢慢的,重新坐回位子上。
两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然后覃煊才甩开陆今湘的胳膊,兀自坐在一边眼神阴沉。
陆今湘皱着鼻子,另一只手揉搓被攥过的手腕,习武之人力气就是大,明明没有特意使劲儿,但手腕还是勒出一道红痕。
她看向覃煊,抱怨道:“你能不能别那么莽撞,我又不是你手底下那些兵。”
覃煊半背对着她,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陆今湘翻个白眼,郁闷道:“都跟你解释过了,你还那么生气干吗?你不信的话回头审问你的小厮良什,看我是不是偶然与他相遇。”
覃煊身子动了动,须臾,转正身子,跟她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祎隋侯世子性情乖戾,纨绔不堪,先前你就受过他挑唆,我只是不希望你离他那么近。”
陆今湘先是反驳:“我没有离他近,事实上,这仅仅是我跟他的第三次见面。”
紧接着,她气势趋于平和,身子往他那边蹭了蹭,握住他的手,小声道:“好了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不要为这个争执了好不好,你好不容易赶回来,总不能头一日就在跟我吵架中度过。”
覃煊抿唇,须臾,回握住她的手,身子挨着她的身子,胳膊紧贴着她的胳膊,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她身上传过来,熟悉的香味润入鼻间,他精神蓦然平缓下来。
脑袋情不自禁朝她这边靠。
“我率先赶回来的,其他人都在后头,一个人骑着马,马不停蹄奔回京城。”
陆今湘唇角弯弯,脑袋同样靠向他。
“我知道,我见到了你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迫不及待。”
两个人就这样肩膀贴着肩膀,脑袋靠着脑袋,安静待了许久。
不知过去多久,陆今湘轻声问道:“相公这一路调查如何,有眉目了吗?”
“嗯。”上头传来覃煊低哑清越的嗓音,如丝竹管弦,如叶梢奏鸣,“回去后换个衣衫,我就要进宫朝皇上回话。”
陆今湘理解地点点头。
半晌,她率先直起身子,顺带伸出手,捧住覃煊脑袋把他扶正,让其靠在车厢壁上,这几日奔波想必累坏了,他如果将就着靠向她,脑袋就得压很低,脖子会很不舒服,她现下才不舍得他这么难受。
覃煊笑笑,靠着车厢不动,只眼梢流露潋滟柔和的光,好似一拢细渺缠.绵的烟沙,细细笼络着她。
车马顺利回到齐国公府,覃煊一会儿有要事先忙,得先回去洗漱更衣。
不过他提早赶回来,就是为了能在进宫前跟她待一会儿。
两人在涣庭苑前站定,覃煊刚要撤手离开,陆今湘突然敞开胳膊,对他道。
“相公,给你个拥抱,欢迎你回来。”
覃煊愣住,望见她脸上明媚的笑容,金黄的光芒落在她面庞,细小的绒毛恍似透着金边,剔透明净的瞳孔迎着阳光呈现出灰蓝色,他愣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动静。
似是看出他的诧异犹疑,陆今湘微微一笑,道。
“拥抱送给归来的人。”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175◎
覃煊进宫复命去了, 一连几日,又是早出晚归。
晚间,陆今湘和几位小姐待在寿安堂陪老夫人家话。
不免说起覃煊, 老夫人眉间笼上一层忧虑, 担忧他身子扛不住, 于夫人和祝苓毓自是好生劝慰。
眼见老夫人笑容勉强,于夫人扫见陆今湘,难得开个玩笑。
“以往煊哥儿忙起来不知昼夜, 时常歇在外头, 您连他的面都照不上,如今好歹能晚上见个面, 这一切都得赖于您孙媳的面子。”
于夫人挤下眼, 脸上风趣横生,戏谑一笑,妙语连连引人发笑, 细细思量却又觉得有道理。
先前覃煊忙时, 一个月不着家都实属常事, 不是住在谢府就是住在外头单独的小院子, 后头谢老夫人念孙心切,干脆出马买下了隔壁那个院子,另辟作西跨院, 让覃煊单独搬进去, 如此覃煊才时时回家来, 但就算如此,等公务忙起来时, 也时常不着家, 像此时这般一边忙得脚不沾地, 一边雷打不动每日回家睡觉的情况还属开天辟地头一遭。
被打趣的陆今湘垂下脑袋,显露羞涩不好意思模样。
倒是一旁陆夫人乐呵不已,她就欢喜见到侄女和覃煊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的场面,如此她的心事就了却一桩,也算对得起湘姐儿母亲。
正想着,上首老夫人掠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贞娘,骏哥儿可有信儿?”
骏哥儿是陆夫人独子,亦是嫡次子,因着早产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拜了位师父,跟着师父练武学艺,身子竟一天天好转起来,前些年更是跟着师父远游去了,每年至临到年关才会归家来。
提起独子,陆夫人面上的欢喜消散,浮起一层嫌弃不悦和担忧。
“前些日子捎了封信回来,说这个月就准备启程回来,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启程。”
对于嫡长孙,老夫人心里是倚重和信任,但对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的嫡幼孙,她就只剩下了偏爱和疼宠。
闻言满是爱怜和心疼道:“也不知这一路受了多少苦,这孩子,不让他出去非要出去,这次回来无论如何得拦住他不能再走了。”
陆夫人不由长声叹息,苦涩道:“那孩子要是听劝,我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于夫人笑道:“咱家的孩子个顶个得胸有成略,都不是看戏的矮子,不知如何被旁人歆羡,骄傲尚且来不及,哪像您二位,提起来竟愁容满面的。”
唱念做打,高低一哄,老夫人和陆夫人嘴角不由漫上笑意,谁都喜欢听好听话,尤其是夸奖自个孩子的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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