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清减了。”
柏安看得发笑,自安排将一应行李搬下来,安置好,给父母留了十分充足的相处空间。
柏维见儿子离开,越发直白,抱怨道
“我给你写的信,都要堆满一屋子了,怎么不见你回我。”
柏维写的信,从早晚问好,到京城新开的糖果铺子,事无巨细,都想和远在山东的妻子分享。
海氏笑着道
“我知道信中情谊,已经托了大雁和池鱼回你。”
鸿雁传书,思君如故。
三两句就将柏维原本的两三分委屈哄得心花怒放。
旁边仆从见怪不怪,老爷和夫人,从年轻时就是这样浓情蜜意,过了半辈子依旧不减,周围人也从惊奇艳羡到习以为常。
海氏说,
“这些也就罢了,该说正事了。如今安了回来了,你信上所说很好,也该好好准备见个面。成与不成倒是次要,不要叫林公觉得咱们随口而出怠慢无礼是真。”
柏维拉着海氏往正屋走去,
“夫人放心,一应东西我都准备妥当了,不会失礼的,等你和柏安那小子歇息妥当,便可送了拜帖去,如海也盼着这一天呢。”
海氏点点头,将柏安叫进来
“后头到了你林叔叔府上,万万不可失了规矩,也不要抱着就是相看亲事这样的心思去,我和你父亲,只盼着上一辈的缘分传下去,到了你们这一辈,或许是亲情,是友情,又或者真有这缘分,都未可知。”
“你要知道一切都得由心,我和你爹爹是有期盼的,但绝不会将这期盼和心愿强加在你们身上,未来如何,问你的心就是了。”
柏安点点头,觉得异常通透温暖,他知道后头一切发展,都要顺从心意,不仅要顺自己的,还要顺林姑娘的。
不强求,不妄动,知进退,才不辜负父亲和林叔叔的深厚情谊。
~~~
案子转去锦衣卫的消息传到大皇子耳朵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礼部侍郎已经找来,痛哭流涕
“王爷救我,看在我一门投在王爷麾下,把女儿也送到了王爷身边,务必救我这一回。”
大皇子叫人将礼部侍郎扶起来,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明明好端端在顺天府的案子,这个陆夜非要横叉一脚进来,现在案子攥在他手上,论断倒比不得之前随意了。”
礼部侍郎急道
“那商人手上有账簿名单,听说锦衣卫已经去拿人了,要是东西落在陆夜手上,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
陆指挥使声名在外,最爱拿同仁开刀,谁的面子都不给,案子落到他的手上,焉能有好结果?
礼部侍郎悔不当初,若是当时没跟着尝鲜,去那院子里玩儿乐,也不至于失了手,牵扯上人命官司。
最不该的就是那个掉进井里的小丫头,将这些明明尘封已久的东西翻出来。
礼部侍郎这一顿哭嚎,大皇子也很头疼,陆夜这块铁板,他已经踢了无处次了,这一次再求上门去,也是收效甚微。
可偏偏这位礼部侍郎是他暂时不想舍弃的棋子,一来礼部尚书不日就要告老还乡,他需要一个人帮他把持礼部,二来他女儿新进府,正是得宠的时候,一时之间不想闹僵。
他底下谋士及时献策:“如今锦衣卫的人还没将那商人和账簿带回来,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只需找人埋伏在押送回途,杀人抢账本,一劳永逸,侍郎连带账簿上的一干人等,都必定殿下感恩戴德。”
大皇子点头,示意手下去安排,礼部侍郎心里也渐渐有了底,逐渐止住了哭声。
~~~
夜间,陆夜伏在案上小憩,再要抬头的瞬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隐约有些不适应。
未几,强行压制下来,喝了茶水瞬间清醒不少。
他只道是累了,也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第41章 041 恍然
陆夜休息了一会儿,昏昏沉沉间突然察觉浑身发起热,刚要叫人,睁开眼,却惊奇的发现,眼前是小巧柔软的猫窝,身体底下是温暖的猫垫子。
他伸手,是毛茸茸的猫爪子,叫长安的名字,却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喵呜叫声。
不知道是过于惊悚还是奇幻,陆夜停顿了好几秒,才慢慢恢复了理智和思考。
走马灯一样的过往涌上心头,林姑娘和猫儿的相似之处,初见面的熟悉感和他亲切感,一切答案都呼之欲出。
原先蒙在心头的疑惑和迷雾豁然开朗,原来那道士说的一切分明,居然是这个意思。
想想也是,若不是自己亲自经历这离奇的一遭,哪怕心有怀疑,哪怕那道士说出来,也仍然会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正常人,谁会笃信,人竟然能和猫儿互换灵魂?
陆夜伸伸爪子,从猫窝里走出来,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自身,内心复杂得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到了早上,长安从外头打了热水,意外发现陆大人今日睡得格外沉,等了一会儿,长安才开口叫人,惊讶发现床榻上的人,竟然昏睡不醒。
长安急忙出去叫人,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便来了一堆大夫,长公主和崇文帝一前一后,来得低调得很。
陆夜懒洋洋躺在猫窝,看着崇文皇帝又惊又急,拉着太医问
“这是什么怪症,为什么会生这样的病,还能治好吗。”
一连三问,问得太医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陆夜成了猫儿,心境发生改变,站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看崇文帝着急上火,面上一片真心,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那太医支支吾吾,半晌才答道
“陆大人这病来得蹊跷,状似,离魂,还要再仔细斟酌才好用药。”
正阳长公主冷笑,
“斟酌斟酌,这就是你们的本事,连个病症都断不出来,留在太医院又有什么用。”
一屋子的人瞬间跪了下来,恳请长公主和殿下再给些时日,必定能医治好陆大人。
陆夜仔细回忆了变成猫儿之前症状,大致推算和发热一类有关,眼见林姑娘能成功回自己的身体,想来机缘一到自己也能安然无恙变成原来的模样,倒也不是十分担心。
屋子里太医的交谈声,长安的哭声,崇文帝的发怒声交织,乱糟糟的一片,陆夜也没办法安慰他们什么,不如出去安静安静。
于是趁着一片兵荒马乱,猫窝里的小猫儿悄悄起身,驾轻熟路往府外偷跑出去。
这里的热闹他看得够了,他想去看看,林家那个姑娘。
~~~
柏安起了个大早,沐浴焚香,将古板的白色衣袍穿得别致典雅,又拿了袖章等装饰来配,明明和平日装扮没什么两样,但又能让人一眼看出庄重重视。
海氏笑着看他把一个袖章翻来覆去地换了,笑着同柏维道
“我原本以为,只有姑娘家才会这样纠结装扮。”
柏维等得无聊,吹胡子瞪眼看着小儿子,道
“君子重才不重貌,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装扮成个什么孔雀样儿。”
海氏轻斥他
“孩子好不容易这样上心一回,穿戴齐整些,看着也舒心些不是,哪里有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的。”
说话间,柏安见了父母在等,急忙整理了出门来,对着海氏两个行了礼,面上已经是微红
海氏笑着夸赞他
“很不错,看着真精神。”
一家三口拿着准备好的东西,上了马车,一路行到林府。
府上自然有人迎接,一路送进了正屋,林如海带着林黛玉站着等在屋前,一见面就迎了上来,拉着柏维的手,互相介绍了林黛玉和柏安两个。
柏安远远看见屋内淡淡的一抹蓝色,知道是林家妹妹,手心先捏了汗。
等待家长互相介绍,上前见礼,才看清林姑娘面庞,原山柳眉,袅娜娉婷,可亲可爱,一时间心中开出一枝灼灼桃花。
林黛玉见了礼,又规规矩矩回了海氏几个问题。
柏安在旁边,仔细将她读的书都记在心上。
一起用了膳,林家父女带着柏家一家三口在园子里慢行,又交谈了一阵,才各自散了去。
林如海送了柏维出门,回来便问林黛玉,
“柏家小公子如何。”
林黛玉正在看些新鲜刺绣花样,回想柏小公子言谈举止,回道
“是个翩翩君子。”
让人想起冬日的松柏,干净笔直又俊秀。
林如海点点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自以为这评价已经是不错,却不知道林姑娘最喜欢的从来不是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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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府的马车,柏安顺着帘子往外看去,外头鲜活的市井气息美妙,心里的雀跃之感还没散去。
海氏观察他神色,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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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一路走到林府跟前,看着辆陌生马车出了府,看清上头柏字,心里有些疑惑。
钻进林府的空挡,听得两句仆从的攀谈
一个年轻些的说柏家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又满腹经纶,算得上个人物。
另一个马上接道,和林姑娘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陆夜钻进府的动作一顿,在那洞口处呆了片刻。
这些话让他听得十分不舒服,虽然还没见过什么柏家小公子,但心里已经在他的名字后头画了一个叉。
小猫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里探,总算驾轻熟路,一路到了之前的秋千架。
林黛玉刚刚拿出一本书,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猫咪叫声,惊讶抬头间,发现那棉花团子竟又来了自己家。
林黛玉放了书,左右看看并无人,上前去,蹲下身,有些惊喜对着小猫儿道
“怎么又偷跑出来了?陆大人知道吗?”
陆大人本尊蹲在原处,。。。。。。
你猜我知不知道。
林黛玉将猫儿抱起,放在膝盖上,没察觉小猫的一瞬僵硬,又伸手摸了摸小猫的下巴。
陆夜舒服得喵出一声,又有些恼怒,这该死的自然反射。
林黛玉一会儿揉揉小猫儿的脑袋,一会儿捏捏他的爪子,有些惊奇地发现,今日这猫儿好像有些不一样,
原先是自动自觉疯狂粘人,要抱抱要亲亲。
今天却突然有些高冷,虽然说不出抗拒,但总觉得略有些冷淡骄傲。
林黛玉又和他呆了一会儿,末了将他高高抱起,看看小猫儿的眼睛,依依不舍道
“快回去吧,待会儿要被发现了。”
陆夜闻着一股温暖好闻的淡淡香气,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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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路回了陆府,崇文帝几个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一个大夫和长安。
那大夫仔细斟酌,叫长安去打了热水来先为大人擦拭,长安听了转身便出去打水去了。
陆夜点点头,觉得这大夫可算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如此将热气带出些,换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一夜功夫过去,陆小猫儿安稳睡了一会儿,再次睁眼,神清气爽,已然回来了自己的身体。
长安喜极而泣,又是赶紧差了人出门报信,又
是吩咐小厨房端汤端药,陆夜活动了下手腕,眼神里有有些许笑意。
这场病倒是值了,将一切都解释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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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靳一行在京郊找到了刘氏,先被他家富丽堂皇的宅院闪了眼,心里都在骂,又一番探查,准备马上将人押回京城。
半道上却遭了劫,被一伙人冲散,趁机要了刘氏的命。
后头再重新整顿,士气一片低迷。
得手的消息传到大皇子耳朵里,等候许久的礼部侍郎终于松了口气,当即便是指天发誓,表明此生绝对唯大皇子马首是瞻。
大皇子对结果也十分满意,还未高兴上片刻,就听闻肃亲王派人帮忙接应,已经和锦衣卫一道拉了刘氏一家老小进京。
礼部侍郎如惊弓之鸟,
“三皇子为什么横插一脚,这里头不会还有人知道账簿下落吧。”
大皇子心里也直犯嘀咕,一面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凑巧,一面又担心老三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
肃亲王府邸,三皇子拿着底下谋士炮制出来的假账本,仔细翻看,又叫加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让账本看上去更真实了些,。
“纸张做旧,日期核对,章印重审,叫先生找阁里专门做这一行的圣手再核一遍。
三皇子吩咐下去,自在案前坐定。
好不容易抓着这个口子,笃定那头的礼部侍郎肯定和案子脱不了关系,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若是真账簿最后真的从那群妇孺嘴里问出来,那上面的人自然跑不掉,锦衣卫也要承自己相助互送犯人的情。
若是真账簿的下落到此断了,他也有办法以假乱真,搅混这一朝的水。
反正都是要干,不如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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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久未做梦,以为日子重新恢复平静,那些}人的警示梦也没了存在的必要,这一次又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好像是在朝堂上,朝臣分立而站,一左一右,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中间,成了众矢之的。
中间被扣上的什么罪名他也不甚了解,入了狱是肯定的,案子原本是发在三司手上,后头又转到了锦衣卫。
陆指挥使在后头押解他,林如海回头,只看得清陆指挥使冷淡的眉眼。
到了一处丛林,陆指挥使突然拔了刀。
梦境戛然而止,眼前仍是梦中的寒冷长刀,:林如海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十分清楚这梦境的含义。
和之前的梦境不一样,这一次的梦只有一半,预示得并不分明。
冷静下来,林如海仔细回想了陆指挥使神色,眼神不像要杀自己的样子。
那又为何,突然拔刀相向?
第42章 042 入狱
林如海从梦中醒来,因为此次怪梦关系重大,几乎压上全府身家性命,:不由得反复品味咀嚼,每一帧画面细节都拿出来仔细思考研磨,后头终于渐渐回过些味道来。
朝堂中立,大概是指他并非大皇子一派,也非三皇子一派。
林如海恍然醒悟,前几日御史台同僚有相邀聚会的,里头不乏两派之人,或许从那时候起,自己这个江南来又不肯拜山头的新人,就成了两派的眼中钉。
林如海心里又惊又气,感叹朝局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圣上尚在壮年,两位皇子不已圣上为先,倒先用尽心机抢占山头排除异己,他日权力真的落入他们手中,这样的胸襟格局如何统领天下。
林如海生气归生气,但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心中将最近京城中的大事一一过了一遍,仍然没有头绪要拿他开刀的究竟是哪一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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