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薰默默握紧拳:“那是以前。”
赵澜一愣,很快笑:“那现在呢?”
“现在我看不起你。”夏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赵澜上扬的嘴角瞬间拉的很平。
夏薰却淡淡一笑:“你知道吗,身体残疾不可怕,心理残疾才可怕。”
她的声音那么轻,甚至包含一丝哭腔,有点悲伤:“你以为你曾经过得不容易我就会理解你?然后原谅你吗?”
“我没想过让你原谅我。”赵澜突然插话。
“那是因为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夏薰的情绪一直往上顶,几句话而已,已然鼻酸。
她握着拳,把指甲都嵌进肉里才忍住没让自己崩溃:“我告诉你,你家里人是死了还是残了,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拍手叫好就是我最大的仁慈。”
“……”赵澜想不到一向胆怯的夏薰会把她骂的哑口无言,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夏薰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她很想哭,但是没有畏惧感。
所有人都觉得她软弱到了骨子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的那根骨头一直都是硬的。
在走投无路的境地里,她如履薄冰。
现在处境不同了,她虽然仍步步小心,却用不着再战战兢兢。
她等待着赵澜的爆发。
可是赵澜没有爆发,她只是问:“所以,如果我给你道歉,你能别把我爸是残疾人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夏薰没想到她到现在还在关心这个,既想笑,又想叹。
这事儿有那么恐怖吗?
夏薰知道,并没有。
但童年留下的心理创伤,是一个人永远难以跨越的鸿沟。
赵澜见夏薰沉默,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可以卖给你一个消息,关于你的大事,绝对有价值!”
夏薰看向她。
她一把抓住了夏薰的手:“殷乌茜她要搞你!她要搞死你,就在这几天!”
夏薰心咯噔一下,下意识蹙起眉头。
赵澜见状,眼睛亮了亮,心想有希望,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她退学之后恨死你了,每次聚会都扬言要弄死你,我听曲小宁说,她最近和一个叫狗哥的人走得很近,那个男的不是好东西,之前进过局子,今年开春才放出来。”
这些话每个字都像钉子似的凿进夏薰的胸口,她越听眼皮跳得越快。
尤其是“狗哥”这个名字。
她昨天刚和这个人打过照面,虽然当时只顾担心周流光,不大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但周流光身上的伤,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通过那些伤,她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赵澜的话,夏薰信总比不信要强。
她大脑一片空白,害怕的脚都打颤。
夏薰最终松了口,对赵澜保证,不会把她家庭情况告诉别人。
她本来也没有揭人伤疤的习惯。
失魂落魄回到班里。
周流光正坐在位子上写东西,顶着一脸的伤学习,还真是很特别的场面。
夏薰看了他几秒,才缓缓走过去。
他在做一套试卷,扫了一眼,才发现是平芜市的数学历年真题。
他虽然来到了云市,却还是做平芜市的卷子。
好像随时在为回去做打算。
夏薰抿抿唇,从他身后挤进了自己的位置,把书包摘下放到了桌子上。
以往他会使坏故意把腰往后挺,堵着不让她进去,非得让她求他才行,可这次他没看她一眼,就像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夏薰心理斗争了好久才敢和他说话:“那个……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没抬头,却开口了:“我现在没心情说话。”
夏薰顿时偃旗息鼓,停顿了几秒,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我听人说,殷乌茜最近想报复我。”
周流光的笔尖连停都没停。
夏薰张张嘴,却再也没有张口的勇气。
她感觉情绪在往上顶,怕失态,起身往外走。
快走到后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从外面涮水杯进来的白前,他见她脸色不好,便问了一句“夏薰你怎么了”。
闻声,周流光写字的手一顿。
白前不问还好,一问,夏薰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快步走了出去,白前怔了怔,紧跟其后。
周流光扭头看了一眼,想了想,也起了身。
夏薰在走廊的栏杆前停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白前掏了掏兜,一脸歉疚:“抱歉,我没纸。”
夏薰这才发现白前也跟过来了,赶忙吸吸鼻子,把眼泪止住,说:“没事。”
白前想了想问:“谁又欺负你了?”
夏薰摇摇头说:“没人。”
白前顿了顿,才说:“你要有事给我说,我……我是班长,有帮助同学的责任。”
夏薰心里一暖。
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刻都很难不为这样的善意而感动吧,她笑笑:“谢谢班长。”
这一幕,让周流光的眼眸黯了黯。
他的脚步停在教室后门的门框那,往前走了半步,另一只脚还没落下,他改了主意,转身又回了教室。
外面变天了。
早晨还是一片晴朗,下午就开始时阴时晴,到了放学的时候,外面的风忽然大了起来,隔着玻璃就听到似水壶开了的呼啸声。
风吹了起来,阴云便随之而来,风搅乱着树搅动着云,树枝和飞沙狂舞,乌云沉的像是随时要坠下来。
夏薰站在窗口,她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吃饭。
有个陌生的女同学站在门口问:“夏薰在吗?”
她转身,边搜寻那道说话的声音边回答:“我就是。”
女生眼睛一亮,笑说:“你奶奶找你,在学校后门。”
夏薰讶异了一瞬,边往门口走边问:“她有说找我什么事情吗?”
女生摇摇头:“她好像不会说话,在手机上打字给我看的,我看她手里拿着饭盒和雨伞,应该是给你送东西的。”
夏薰微怔,想到奶奶在狂风中抱着饭盒和雨伞,在校门口焦急张望她的样子,整个人就像呼吸不过来般的难受。
恰好女生说:“要不我带你去吧,看她一个老人在那等你挺可怜的。”
她没有多想,就跟女生出去了。
出了教学楼才发现风更大云更浊了。
希望雨晚一点下,奶奶不要被淋到才好。
很快走到校门口,女生指了指右边的方向:“你奶奶刚才在卖里脊肉饼那里站着。”
夏薰点了点头:“谢谢,我自己过去吧。”说着就急切往那边小跑过去。
不远处,有人推了把赵澜:“那不是夏薰吗?”
赵澜接过老板递来的烤面筋,往夏薰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因为天气不好,连卖小吃的推车都减少了一大半。
里脊肉饼的摊位临近学校拐角,再往前走是一片小的人工河,下着雨这边几乎没人。
夏薰边走边想,奶奶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等她。
她下意识回头去寻找那女生的身影。
张望了几下,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瞳孔蓦然放大。
与此同时,闷雷轰隆响起,暴雨兜头而下。
第27章 暗算
夏薰清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在一家破旧的台球厅里,头顶的风扇在缓慢的转动着,眉转一下都发出螺丝松动的吱呀声, 发黄的挂式空调吹出霉味的冷风, 窗户大开着, 法式梧桐的枝桠密密麻麻从窗外探进来,外面雨还在下,听声音就能辨别。
小县城里多的是这样的地方,早些年破旧的商品房, 装修一下就能营业,台球桌是崭新的, 墙皮却是破旧的, 烟味很浓,空气里还是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
夏薰是被人用电棍电晕带来的, 醒来已被五花大绑, 固定在椅子上。
她被人用水泼醒,适应了两秒才睁开眼。
面前好几个人, 或靠着墙, 或大张着腿反坐在椅子上,或聚在一起正打台球。
这其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而她下意识望向离她最近的那张面孔, 汗毛瞬间竖起,戒备的喊了声:“殷乌茜?”
殷乌茜扬起红唇:“好久不见。”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夏薰瞬间想起赵澜说“殷乌茜要搞你”的话。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此时, 一个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到夏薰面前蹲下。
这个人留着中分头, 头发像抹了鞋油似的亮得反光,宽脸小眼睛,鼻子不塌但很大,个子很高,腿细但是啤酒肚瞩目。
是狗哥。
夏薰虽然只在“萍聚”与他匆匆打了个照面,但他长了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夏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狗哥挑了挑夏薰的下巴:“别说,长得挺值钱。”
夏薰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厌恶这种被人像挑货物一般拿在手里相看的感觉。
狗哥察觉她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可却没有发脾气,好心提醒她:“劝你别乱动,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吗?”
夏薰不动了,但眼神里的戒备却比刚才更浓。
你见过被人类捕捉过的动物的眼睛吗,就她这样的,很愤怒很想咬人,但又害怕,一边露出獠牙,一边往后缩。
狗哥见她这样,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朝殷乌茜一笑:“那个姓周的,居然喜欢这种?有点弱啊……”
殷乌茜咬上一根烟笑:“这种的才有意思啊,你们男人不都有保护欲吗?”
话落,狗哥大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站起来,走到殷乌茜身边,勾住了她的腰:“我还是喜欢浪一点的。”
殷乌茜笑着闪躲了一下,转移话题:“那边几点来人?”
“十一点之后吧。”狗哥亲殷乌茜的脖子,敷衍说,“太早来不好,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狗哥瞥了眼夏薰:“这种卖到山里给人当老婆有点可惜了,去高级会所估计能赚多点。”
这句话让殷乌茜明显兴奋起来:“怎么还不到十一点呐。”
狗哥摸了摸殷乌茜的屁股,腻歪道:“别急,你趁这个时间好好回报我啊……”
夏薰听着他们的话,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掐了把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了稳神,她看向正和狗哥旁若无人调情的殷乌茜,问:“茜茜,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茜茜?
这两个字让殷乌茜失神了几秒,狗哥还在她胸前乱啃,她想了想,推开了狗哥,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裳:“我和她说五分钟。”
狗哥好事被打断一脸不爽,看看她,又看看夏薰,问:“你确定?”
“我得让她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殷乌茜笑。
狗哥看起来是真喜欢殷乌茜,竟没说什么,勾勾唇,拍了拍殷乌茜的脸蛋:“门口等你。”
说罢,他就张罗着其他人一同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夏薰和殷乌茜两个人。
风扇还在疲惫的转着圈,而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泥土混合草木香,风一吹,扫去了屋内大半的霉气。
殷乌茜搬了张椅子坐在夏薰对面:“你要说什么?说吧。”
夏薰看着殷乌茜化了浓妆的艳丽面孔,想到曾经一起奔跑躲雨的纯粹日子,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为她们此时此刻的对立而唏嘘,却没有悲伤的感觉。
从殷乌茜成为一个施暴者开始,她对这个人就只剩下厌恶和痛恨。就算回忆往昔,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些生机:
“我记得也是一个下雨天,我们俩都没拿伞,买完饭回来,用校服挡在头顶,一起跑回了教室。”
“你不用打感情牌。”殷乌茜撩了撩头发,笑,“如果感情牌有用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殷乌茜完全不上套。
夏薰连第二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路就被堵死,她生出一种跌落悬崖,紧抓着一根树枝,可树枝也要断了的感觉。
“你就这么恨我,为了把我毁掉,先把自己毁了。”夏薰很无力。
殷乌茜笑:“你是说我和狗哥在一起就是把自己毁了?那周流光保护你,你就什么都没付出?”
说到这殷乌茜眼底流露出深深的不屑:“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事吗,怎么,周流光长得帅你俩上床的时候就不恶心了?”
“我们没有。”夏薰用力澄清。
“行,你没有。”殷乌茜讥笑,“你没有我更讨厌你,你比别人多长一只鼻子一张嘴吗?凭什么你特殊?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为你冲锋陷阵?”
这句话一出,夏薰就知道,这个人已经不会用常理思考了,她魔怔了。
夏薰知道和她周旋毫无意义,她试图解开绳子,动了几下,手腕已被磨出一圈血痕。
她不敢让殷乌茜发现她的动作,找话问:“你刚才说了,让我死的明白点,我想知道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
这个问题让殷乌茜神色沉了下来。
该从哪里说起呢。
其实她们俩的故事很没新意。
新学期开始,她们被分到一起坐,女孩子嘛,总是做什么都喜欢结伴儿,比如一起上厕所,手挽手下楼去做课间操,看到帅哥互相分享,今天你给我接了杯水,明天我借给你作业抄抄……她们的友情和许多段友情开始时一样,不有趣也不抓马,但称得上普通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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