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萧枝雪未定亲,他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不光是一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族的事,若是传出去,受损害的依旧是女子,遭受千夫所指的也是女子,百姓不会说是太子纠缠不清,却会说萧氏姑娘脚踏两只船。
萧靖轩不大好说这么难听的话,他有些焦急的扇扇子。
段知珩却是知道他如何想一般,顿了顿主动开口:“我做之事与她无关,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萧靖轩闻言心下更复杂了。
段知珩又侧目道:“不管如何,就算不可能之事你还未尝试就断言不可能,未免太过肯定了,起码孤还尝试了,总比眼睁睁瞧着她嫁给别人,却连看她一眼过得好不好的勇气都没有来的强。”他意有所指。
萧靖轩一愣,怔在原地,他突然就从意气鲜活变得失魂落魄,垂着脑袋不说话。
段知珩已然系好了包袱,颠了颠份量后便往外走,路过萧靖轩他脚步一顿,低沉的带着难辨的音色的话语传来:“任何时候任何东西,想要,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哪怕是无望的,也总比你陷在无尽的懊悔折磨中强。”
言尽于此,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独留萧靖轩一人枯坐在前堂,直至半夜。
*
萧靖源扛着大包袱走进来时萧枝雪正在裹着被子小憩,周遭放了三个大冰盆,小时候刚到京城时会因为太干燥而鼻子流血,现在回了兰陵后会因太湿润而热的睡不着觉。
萧靖源感叹这也太夸张了,紧随其后的是萧枝雪的二叔母林氏走了进来,她打了萧靖源一巴掌叫他小声些别吵着她。
随即把冰镇的绿豆沙冰在冰盆上,正放着就见萧枝定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揉了揉眼睛。
林氏爱怜的凑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随即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醒了,瞧这热的,满头都是汗。”言罢,还扇风叫萧枝雪凉快些。
萧靖源则埋头一边拆着大包袱一边嚷嚷:“萧枝雪,有人给你寄了好大一个包袱,好多小玩意儿,这是什么?”他翻出一个彩色的陶人娃娃,颇为嫌弃道:“好丑的娃娃。”随即放在了一旁。
萧枝雪同样不解,下床凑过去瞧,桌子上躺着一块绣着华美暗纹的硕大布巾,上面摆着很多有些土,但是不怎么常见的小玩意儿,诸如各种材料雕刻的小动物、格格不入的胭脂,簪子,甚至还有草编的蚱蜢。
萧枝雪一言难尽。
她翻开布料的一角,上面赫然绣着一个珩字,面上了然,心下复杂。
萧靖源自然也发现了,他正要喊出声就被萧枝雪暗暗踩了一脚,投来警告的眼神。
林氏也被吸引了去,掩着嘴笑:“哟,你小子倒是有心,给妹妹买了这么多小东西。”
萧靖源刚想说不是他就又被萧枝雪暗暗踩了一脚,撇撇嘴呲牙咧嘴。
“臭小子,你年岁也不小了,感觉稳当些好好读书,争取来年考取功名像你大哥那般,我好给你相看姑娘,要不然,兰陵城都没姑娘稀的嫁你。”
二叔母林氏性子泼辣,素日里是个不甚精细的人,小时候萧枝雪没少被她带着到处玩儿,相比起祝氏的敦厚温婉,事事周到,林氏则更为随性些,萧家的人都很随行。
萧靖源低着头默默挨训,待还不容易打发走林氏后,萧靖源摸着下巴感叹:“这太子对你还真是情深不悔啊,你都订亲了,还如此上赶子,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萧枝雪转身去把冰桶上的绿豆沙端起来,慢吞吞的喝,冰凉之意顺着喉头蔓延到了肚子里,散开一片清凉,她抿着未化开的绿豆,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是这品味不怎么样,瞧着娃娃,忒丑。”萧靖源嫌弃的拿起来看了看。
“要我说,你就该尽早成亲好断了他的念想,再怎么样,他总不能当场去搅和亲事罢。”萧靖源唠唠叨叨。
萧枝雪顿了顿,淡淡附和:“你说的对。”
第68章 别不高兴
萧靖燃被她这一句堵得没话说了, 一时不不知她是敷衍还是认可。
实际上萧枝雪觉得他说的很对,但是人往往是行动与言行不符合的,嘴上说的是什么, 但到了实际真的做得时候又会纠结不定。
不多时天际下起了雨, 电闪雷鸣的。
夏日的江南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江南水乡特有悠远古韵中,绵绵细雨不断击打在白墙黛瓦上, 青竹被风雨弯折了腰。
萧枝雪盘腿坐在廊下,头顶竹帘被吹得哗哗作响, 外面俨然一副吹风落雨之相, 些许雨珠溅落了进来,她与阿兄已经分别了二十多日,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扑面而来的凉爽湿润之意叫她心中和缓了些许。
袅袅烟雾升起, 模糊了她的眉眼,带了些烟雨的润泽感, 一向艳丽的容色也难得清艳了些许。
一滴雨珠顺着屋檐滴落在了萧枝雪脸颊上, 再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那一抹凉意。
蓦地一个温热的指腹蹭上了脸颊,缓缓的抹去了这一滴水珠,萧枝雪鸦睫轻颤, 缓缓睁开了眼睛。
烟雨空濛之色不及她眸中霞色半分,漂亮圆润的眼珠犹如湖水般澄澈, 眼球中倒影着他的身影。
段知珩俯首为她别开了沾湿的鬓发, 温声:“莫要着凉了。”
萧枝雪迷茫了一瞬似是在想怎的他总是如此神出鬼没,她这般想也这般问了出来。
段知珩闷笑了一通:“是我唐突了。”
萧枝雪这才反应了过来, 真人真的站在眼前,她面带恼意,起身走了进去,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不真实:“你又这般闯了进来,我二叔他们可是知道?”
段知珩抿唇:“知道的,我与他们打了招呼。”
萧枝雪诧异:“知道竟还能放你进来。”随即恍然大悟说:“也是,你可是太子,来去自如,谁能管的着你。”
段知珩被她的话又刺得无错一瞬:“我只是想你了。”无论什么时候,真诚的表达爱意与想念永远都非常重要。
显然重生后的段知珩领悟了精髓。
萧枝雪坐在榻上支着头,懒懒撩起眼皮,墨发散落,唇角似有若无的微勾,这般神态段知珩是从未见过之色,他呆呆的望着,蓦地忘了说什么。
萧枝雪实则只是困了,忍着哈欠而已。
随即她叹息:“听说雨后湖中的荷露烹茶最好,现下去了定然已经没了位置,怕是要错过这一场夏雨了。”
段知珩闻言:“我去帮你收集。”
萧枝雪淡淡讶异:“这怎么好,雨下的这般大,怎好劳烦太子殿下。”虽说的不好意思,语气中却听不了多少的歉意。
段知珩淡笑:“求之不得。”
萧枝雪不再客气,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
段知珩转身跑入了雨中,手遮在头上挡着雨。
萧枝雪打了个哈欠,唔,终于能睡个午觉了,她躺在榻上裹着小毯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气息平稳了下来。
段知珩则问了路人最近的莲池,路程一来一回竟要一个时辰,没办法只得戴了顶蓑笠便骑上马往莲池飞奔而去。
马蹄踏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萧枝雪说得迷蒙时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响动,或是放置茶杯的声响,或是小心翼翼挪动东西的声音,虽然细不可闻,但落在耳朵里依旧很突兀。
她慢吞吞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头顶,随即坐起身来,一股淡淡的茶香萦绕在鼻端,她转过头去,段知珩侧对着她坐在一旁,腰背挺直,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那书的封面有些眼熟,萧枝雪一激灵,赫然是她新买来的话本子,法海与小青的二三事。
她面上愠怒,赤着脚下去把话本子夺了过来:“谁叫你动我的东西。”
段知珩正看的入神,蓦地被抢了书,先是一怔,随即很认真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好奇你平日里爱做什么,很有趣。”说完笑意浮上他的眼眸。
萧枝雪有些哑口无言,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叫她脾气无处可发。
段知珩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赶紧想要顺毛捋,递给她一杯茶:“雨后菏露,我采了来煮茶,加了些桃干,你尝尝。”
说到这个萧枝雪视线下移,瞥见他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大半,尤其是下摆,沾了些许泥巴,淡蓝色的衣袍粘在身上,浸了水变成了深色。
整个人有些可怜巴巴的站在她面前,萧枝雪顿觉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她接过杯子有些一言难尽:“你…还是去换身衣服罢,这样叫人瞧着,好像是萧家欺负了你似的。”她有些别扭道。
段知珩垂下了头:“我…来得及,没有带别的衣衫,没关系,等一会儿他自己干了就好。”说完他勉强笑笑,顺带着暗暗的,装作无意识的拽了拽湿的最厉害的下摆。
萧枝雪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有何难,差人去买一套不就好了。”
段知珩一滞随即道:“来得有些急,身上没多带银钱,我还是节省些的好。”
萧枝雪有些不可置信,堂堂太子殿下身上没钱,说出去恐怕没人信。
她半信半疑,段知珩又道:“真的无妨,左右就等它自行干掉就好了,虽然难受些。”他声音愈发的变小。
萧枝雪霎时明白了过来,附和点点头:“有道理,那就湿着吧。”
段知珩一僵,神情低落不已,仿佛被浇了一盆水的大狗,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
萧枝雪无视他,坐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子,某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时不时扯扯衣衫,时不时甩甩胳膊,一会儿又咳嗽一声,一会儿摸摸胳膊。
心思的不能再明显了,萧枝雪依旧专注话本子,目不斜视:“殿下若是无事了,便离开罢,左右待在这里对我们二人的名声不大好。”
段知珩沉默半响,直接了当:“我不想走。”
萧枝雪闻言淡淡道:“你是太子殿下,走不走的非我所能决定的了。”这个语气段知珩非常的熟悉,一旦开始反讽模式就证明她是真的有些不大高兴。
他起身走近,把杯子里重新倒满了茶,放在她旁边低声说:“别不高兴。”嗓音轻不可闻,好像含了一把沙砾,有些粗糙。
随即便起身往外走。
萧枝雪把着话本子久久未翻页。
半响,小梨进来时惊醒了她:“姑娘,二爷唤您去前厅,说是靖燃公子的丈母娘家来人了,叫您过去见个礼。”
萧枝雪:“二嫂的丈母娘家?知道了。”她起身往前厅去。
刚刚下过雨的天气实在潮湿,空气中浮散的水汽附着在她的脸上,叫在京城待久了的她有些许不适,走了几步便微微出了些汗。
进去前厅便凉爽些,四角放置着冰桶,还有风轮对着冰桶吹,侍婢在旁不间断的摇着,吹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凉气实在舒服。
上座萧二叔在喝茶,萧靖燃夫妇在左下方,对面坐着一对儿男女,男的四方脸中庭长,女的颇有种老来俏的感觉,衣衫鲜艳,唇脂是扎眼的桃红色,身边还有两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姑娘,瞧着约莫十六七。
拖家带口的来见亲家公还是头一次见。
萧芒招呼着:“容容来,见过徐大人与徐夫人。”
萧芒并未叫萧枝雪往亲了叫,只是很客气的问了个好。
徐夫人嗓门颇大,甚至有些尖锐,叫萧枝雪有些不适:“哎哟喂,京城来的可人儿,瞧瞧,瞧瞧,果然不同凡响。”随即一阵夸张的笑声传来。
萧枝雪扯了扯嘴角,默默站的远了些,萧芒咳了咳,徐夫人霎时收敛了起来:“见笑,见笑,一时有些激动。”
徐二嫂颇为尴尬,萧靖燃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徐夫人:“我今日来,是听闻我这闺女有了身孕,哎哟高兴的我呀,饭都吃不下了,这不赶紧就来瞧瞧她。”说完爱怜的摸了摸一旁徐二嫂的手。
萧枝雪讶异,有身孕了?竟如此之快,不过素日里瞧着她二哥与二嫂关系颇为琴瑟和鸣,二嫂也是个十分好脾气的。
徐夫人又说:“靖燃对阿霖好,我这做岳母的自然也是要想着他的,这不,阿霖身子重了,不好伺候靖燃,这俩姑娘,刚刚及笄,放在靖燃身边当伺候的可好?”
说完像是怕被误会什么的赶紧又解释了一句:“这姑娘是我家的庶女,不是旁系的什么阿猫阿狗所出。”
萧枝雪这下震惊到了,此事刷新了她的见识的下限,自家姑娘怀了身子,亲生母亲把亲妹妹送来给自己夫君当妾?还一送送俩。
这不得膈应死。
萧枝雪瞧着二嫂的面色立刻就难堪了起来,一旁的萧靖燃亦不好看,面色黑沉的很。
徐夫人仿若未闻,期冀的问:“亲家觉得如何?”
萧芒心中亦是砸舌,这是生怕有别的通房妾室分走了她闺女的宠爱,所以上赶子的把自己家的塞了进来。
三姐妹同侍一夫,传出去叫萧氏还如何做人,这不叫人戳脊梁骨吗。
萧芒思衬着:“亲家母啊,此事不大妥当,哪儿有三姐妹共侍一夫的,这这…不大行,好人家多的是,还是给姑娘们找个正经出路更合适些。”
这话说的已经是不留面子直白的很。
徐夫人一点都没有露出不悦神色,只是说:“无妨的,古有娥皇女英这般做,说不准日后还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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