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还没到下班时间,她看着雨势,即便打伞回去全身也会淋湿,她给秦秀英打了通电话,让奶奶先吃饭,不用等她。
她坐在收银台刷题做作业,只是狂风暴雨夹着电闪雷鸣过于强烈,温黎没多少心思在试卷上。
今天贺郗礼推了他们晚上的补课,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刚刷完一张卷子,头顶的灯泡呲呲明灭了下,而后全数熄灭。
温黎整个人站在漆黑的空间里,她跑过去按了下开关,没反应,看向店外,全是黑的。
她眼皮跳了跳,天气原因,南潭全镇停电。
温黎想起贺郗礼,连忙发信息给他。
没人回。
她慌乱地连背包都没收拾,在店里拿了手电筒,几根蜡烛,拿着雨伞锁了门,冲出雨幕。
雨势太大,狂风肆虐,周遭的树枝折断倒地。
温黎一出商店,被蒙了一脸雨,雨伞几乎瞬间被吹反,刮飞在半空。
冰冷的雨珠打在脸上,浸透全身。
温黎攥紧塑料袋,在黑漆漆的街道奔跑,狂风暴雨遮掩她的呼吸和喘息声。
脑海里,只有当时在青野山,靳司屿对她说的话,以及贺郗礼全身冒冷汗坐在安全通道的模样。
从商店跑去贺郗礼家要二十分钟,跑到单元门,温黎冷得发抖,头发,衣服,全是湿漉漉的,顺着往下流了一滩的雨水。
她顾不得打理,用手背抹了下脸,开始爬楼梯。
温黎爬了二十三层,每一层的楼梯,都是雨水。
到了门口,温黎焦急地拍门,眼底划过担忧,冷得声音发抖:“贺郗礼,你在不在家?”
“贺郗礼?”
无意触碰到密码锁,温黎才想起来里面有电子。
她刚要输入密码,门突然开了——
一片漆黑里,温黎浑身湿冷地撞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第21章 等风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黑漆漆的。
没有了视觉, 其他感官无限被放大。
温黎往前跌落的瞬间,腰被一双手轻轻握了下,炽烈又带着炙热的温度, 烫得她僵在原地,完全动不了。
气息极近, 她清晰地闻到一股清冽柑橘夹杂着沐浴露的味道,温黎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额前。
头顶传来他低哑的嗓音:“温黎?”
温黎忽地想起来她身上被雨淋得已经湿了个透,担心他受凉,连忙起身:“你,你还好吗?”
因为太过焦急,她从店里拿的手电筒是快要没电的,此时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透过光, 贺郗礼看到了温黎。
她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被雨淋湿的长发黏在额前和脖颈间,衣服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和肌肤贴得紧紧的。脸色被冻得泛白,整个人无意识地发着抖。
温黎刚想开口,眼前的贺郗礼目光微沉,下颌紧绷:“我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什么情况。”
一只手从她眼前越过,后颈倏地覆上来一道灼烫的温度,温黎睫毛微颤,看着贺郗礼将她的湿发从颈窝撩出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被贺郗礼握住, 温黎怔怔地低头看了眼,是那种十指相扣的手势, 紧紧密密地贴合在一起。
温黎脸颊忽地有点烧,恍了两秒,她还记得他怕黑的事,小声说:“贺郗礼,你别怕——”
“先别说话。”贺郗礼语气微沉,把她带进他的卧室,“坐这儿,把衣服换了。”
温黎捏着湿漉漉的衣角:“可我会把你的床弄湿。”
她肩膀一沉,她整个人被贺郗礼按进床上,耳畔传来他的轻嗤声:“多大点事。”
贺郗礼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卫衣和一条运动裤,又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来一条新的毛巾。
他递给她,顿了下说:“停电没有热水,别洗澡了,先把身子擦擦。”
温黎点点头:“好。”
即便是黑暗里,她也能感受到来自贺郗礼灼灼视线。
温黎脸颊有些烧,小声说:“你在这儿,我怎么换啊。”
贺郗礼嗓子痒了下,没说话,带门走到客厅,摸黑点了根烟咬上。
等温黎推门出来,她隐隐看到沙发的位置上有点猩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贺郗礼。”她眼前是黑的,睫毛颤着,“你在哪啊?”
“咔哒。”
指腹摩擦打火机磨轮的响声,贺郗礼点燃蜡烛,客厅乍然一明。
他的衣服实在太大,卫衣及她大腿往下的地方,运动裤又长又松,大半堆在她白皙的脚踝处,裤腰松松的直往下掉,温黎只能一手揪着运动裤腰往前走。
贺郗礼皱眉看着她细白纤小的脚在大理石上走,拿了双拖鞋放在她面前。
“才买的,穿上。”
温黎看了眼这双粉色拖鞋,上面还缀着两只兔子,她抿了抿唇,小心地提着裤腿,踩上去时鞋底很软,穿上也很舒服。
刚走到沙发前,贺郗礼眼眸黑沉深邃地看着她快拖地的裤子,淡道:“把卫衣往上撂一下。”
温黎对他很信任,乖巧听话地喔了声,双手捏着卫衣的两个角往上撩。
裤腰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她的胯间,平坦又下凹的小腹白得像是牛奶,腰细得一掌能握住,仿佛稍微有点力,便能折在他怀里。
在温黎察觉到贺郗礼微微发紧的呼吸时,她低眉看了眼才发觉不对,等她慌乱地要放下卫衣时——
贺郗礼咬着烟,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覆在她面前,弯腰,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颊。
映着烛光,她看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裤子往上一提,温黎这个力道弄得身子不稳扑在他颈窝,不经意间,她的鼻尖擦过他的耳垂。
贺郗礼似乎僵了一下。
她偏过头,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脸颊和耳朵瞬间红了个透。半晌,余光又忍不住落在贺郗礼身上。
他轮廓线条流畅锋利,低眸将她裤腰提到最上方,抽了两根鞋带系在她腰间固定着,而后半蹲,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双手仔细地将堆在她脚踝的裤腿往上叠。
被他整理过后,温黎呼吸都觉得不太顺畅:“谢,谢谢。”
贺郗礼掐灭烟,嗓子哑得厉害:“不用。”
他又回卧室把毛巾拿过去,刚要给她擦头发,温黎红着脸接过:“我自己来。”
贺郗礼看她眼,没有作声,敞腿懒散地坐她旁边。
空气里寂静,只留有擦拭头发摩擦的细小声。
暧昧仿佛在昏暗里滋生,温黎紧张无措,期待又害怕,所有的情绪与心情交织在一起,形成如鼓的心跳声在她体内撞来撞去。
“这种天,怎么过来找我。”
忽地,头顶烙下一句话。
温黎下意识侧眸看他,贺郗礼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像在青野山那晚的苍白,额间也并没有过多的冷汗,看上去倒像是一副游刃有余,懒洋洋的姿态。
“在看店的时候突然停电,担心你。”她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全市停电的那一秒,贺郗礼确实回想起小时候他独自一人被关进黑暗逼仄的屋子里,那种湿冷,如同被摁进海浪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
可在听到温黎拍门,呼喊他的名字时,那种恐惧感像是在一瞬消失。
门打开,她整个人像是光一样,栽进他的怀抱。
他的所有心绪,都在她身上,全然忘记他惧怕黑暗这件事。
贺郗礼坐在那儿,他抬眼,嘴角扯了抹玩味的笑:“这么担心我?”
温黎面颊绯红,她没说话,盯着他看了良久,最终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他喉结滚动,话含在嘴边,哑声道:“下次别这样了。”
温黎怔了一秒,指尖掐在虎口,心停顿了一秒,随即重重地沉到了谷底。
贺郗礼站起来,低声道:“会感冒,而且那么黑,你一个姑娘家,遇到危险怎么办。”
温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才缓过神来,整个人像是被他的话融化进火海里。
桌面搁着的手机忽地亮了下,温黎看了眼,是时延给贺郗礼打的电话。
“贺郗礼,时延的电话。”
厨房里传来男生的声音:“不用理他。”
温黎怕时延有重要事找他,还是拿着手机走过去,她看到贺郗礼将锅放上去,而后正在切姜丝。
她犹豫了会儿,帮他接通,贺郗礼偏头看她,他的个子很高,温黎只好踮脚,伸长胳膊想要递在他耳旁,下一秒,他似是叹了口气,用手接过,淡声对时延道:“说。”
时延看着窗外还黑黢黢的天,树枝被狂风刮断,担心道:“南潭停电了,贺哥你没事吧?”
贺郗礼单手抄兜,余光瞥向一旁,温黎正乖乖抬头看着他,她穿着他的卫衣,衣服领口也大,烛光也没有她的肌肤亮白。
他眼眸暗了下,别过眼,嗓音低哑:“没。”
“我靠你这还没事?听你这声音都快撅过去了,你等着我啊,我马上去你家找你啊,撑着点。”时延慌里慌乱地从家里翻出来电筒。
贺郗礼漫不经心笑道:“你撅过去,老子都不会撅过去。”
旁边传出动静来,他眯着眼去看,水已经煮沸,温黎正要下手拿锅盖,他淡淡道:“别动,往后站。”
温黎愣了下,就看贺郗礼走过来将她拉到安全地带,随后拿走锅盖,水蒸气扑在半空,他将姜丝,红枣扔进锅里,又加了几块冰糖。
“啊?什么别动往后站啊。”时延愣了一秒,等他反应过来,骂了几句草,“我去,你家有人?谁啊?!该不会是温妹妹吧?”
没听到贺郗礼的声音,时延三观都破碎了:“牛逼啊你,你喊人过去的?还他妈说自己能等,人家未成年啊,你可真是狗啊,贺狗!”
贺郗礼听着聒噪,啧了声,挂断电话。
温黎抬头,忍不住问:“时延打电话也是担心你怕黑这事吗?”
贺郗礼看她:“不是,他问我作业写完没。”
温黎啊了声:“停电了,时延还要学习啊?”
贺郗礼淡道:“谁知道呢。”
他将红枣姜汁盛在杯子里递给她:“趁热喝。”
温黎捧着杯子,暖意顺着传递她掌心,她吹了下,小口小口地抿着,舌尖还残留着红枣的香甜,喝完,她的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温黎起身说:“我得回家了。”
贺郗礼敞腿靠在沙发,一对胳膊自然搭在两腿间,扬头看她,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偏头看窗户,窗外依旧狂风暴雨,他道:“还下着。”
温黎也看到了,不仅如此她的伞中途被风刮跑,她问:“你家还有多余的伞吗。”
贺郗礼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把玩,懒懒道:“没。”
“那雨衣呢。”
他掀起眼皮,扯唇角:“我会穿那玩意儿?”
“那——”
贺郗礼站起来,看她:“在我家住一晚。”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确定的语气。
他撂下这句话,便去卧室将她沾湿的床单换下,重新换了一张新的床单,等收拾完,贺郗礼偏头看到温黎小小一只站在那儿,指尖扒着门框,要进不进的。
他眉梢很轻地挑了下,下颌线拉扯出条锋利的线条,歪头睨她:“怎么,要我抱你过来?”
温黎睫尖颤了下,慢吞吞地过去,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被子盖上的一瞬间,她整个人被贺郗礼身上的味道包围,她的脸也腾地烧红。
她将身体埋在更深处,心跳声跳得起劲,被子忽地被掀开,温黎睁眼,看到贺郗礼目光很深地看着她,他挑眉:“不怕闷?”
温黎察觉到他眼底的戏谑笑意,她夺走他手里的被子,稍微挡了挡她的半张脸,躲在里面呼吸,声音闷闷的:“不怕。”
他眼眸黢黑又直白,薄薄眼皮下压,眼神中带着轻佻散漫:“还真敢在男人家睡啊。”
温黎被他盯得浑身发热,她想说些什么,贺郗礼起身离开。
她捏着被角,已经过了很久,耳旁仿佛还回荡着他低哑,像是磨了沙的声线:“睡吧。”
贺郗礼摸黑走进旁边的客房,他躺在床上,一手撑在额前,脑海里都是温黎。
一截细腰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晃,靠近她的肋骨处还有一颗浅褐色的痣。
他烦躁地起身,低头看着眼前的变化,骂了句脏话,然后走进淋浴室,灼热的温度随着冷水浇在他身上。
......
第二天早上,温黎醒来时已经快九点。
她走出卧室,到处逛了下,发现贺郗礼并没有在家。
余光往阳台一瞥,温黎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昨晚她穿的衣服和他的外套高高挂在晾衣架上,白色蕾丝也夹在其中,在一排随风飘荡的衣服里显得格外明显。
她臊得不能行,他怎么把她衣服给洗了......
温黎在贺郗礼家找了几个袋子,把湿衣服装进去,也顾不得此时她这身不合身的穿搭,抱着衣服跑回家。
回到家,奶奶恰好在附近公园散步,温黎先将湿衣服搭在楼顶,而后冲了个澡,换过衣服出来,脸还是烫的。
直到中午,温黎打开手机,发现贺郗礼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L:跑了?】
【L:我衣服该洗了,顺手也帮你洗了】
已经刷完两套题,平息好情绪的温黎,此时脸颊好像又开始发烫,她忍不住发消息:【那你也不能都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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