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她面前,接手了所有过错,让她心里好过许多。就像当年她逃跑一样,他告诉她,冯希,你没有错,离开这里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可是,贺流逸,你怎么办?
你怎么办?
冯希又想起她第一次去广东的家的样子。
那是个别墅区,别墅装修豪华,周阿姨领着她去她的房间。
她拖着箱子,站在漂亮的房间内很无措。
周媛拉开衣柜,里面都是她为冯希准备的衣服。她没有女儿,真心喜欢冯希,所以为她的到来准备得很用心。
冯希走到她身旁,拿起了衣服,都是名牌,吊牌都没拆。
冯希问:“这件多少钱?”
周媛以为她有些怯懦害羞,便答道:“几千块钱而已,不贵。我一直不赞同你爸养女儿的方式,女儿就是要富养。”
她还想继续说,却发现冯希哭了,刚开始是默默地流泪,后来开始崩溃地大哭。
“怎么了?”周媛很慌张。
冯希哭得发不出声,她只觉得荒谬,原来舒清越的命、周楠外婆的命,只要四万块钱,只要她的几件裙子的钱。
如果她当初就向周媛求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第38章 归途
生活照常继续,尽管公安局里很多人对冯希和贺流逸之间的纠葛很感兴趣,却也不会逮着两个人问。
更何况,两位主角都表现出了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
法医室内,钱峰伸了个懒腰,把电脑一关。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递给冯希,“学姐,资料我整理完了。你看看有什么漏洞错误,我之后好改。”
冯希正在收拾桌面,她站起身,示意钱峰把文件放到椅子上,“记得把电子档发我,文件我带回去批改,周一给你。”
最近命案结束,云庆县的公安局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较为轻松的生活,连带着他们法医部门都没什么事做。
钱峰每日做一点工作就要休息许久,到了饭点再去食堂蹭吃蹭喝。他这种状态,何建树也没打他,因为他也这样,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不应该强行给自己增加任务。
不过,冯希和他们两人不同,钱峰每天都能看见她写论文、写报告,去痕检部授课,下班了有时候还会去解剖室维护和清洁工具等等。
钱峰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狠人,和她有感情纠纷的贺队长也是狠人。他难道不怕,哪天冯医生心绪愤懑,直接给他来一刀吗?
他慢吞吞把文件放下,“学姐,我总能想象你以后读博当教授的日子,严厉又疯狂,你的学生一定很、优秀。”
冯希骑着电动车开到小区门口,想了想家里的空冰箱,又转道骑向菜市场。她买的东西不多,都是老几样了,煮泡面的菜叶子和一些水果。
骑回小区,提着袋子上楼,看见前面的人,她皱起了眉头。
她在二楼下方,贺流逸在三楼上方,两人刚好面对面。他下班换了一身棕色外套,手里也提着菜。
“你怎么在这?”冯希继续上楼。
贺流逸站在三楼阶梯口没动,“我住四楼,刚搬过来的。”
冯希站在自家门口,仰看着他,“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住在这里?”
他点头,“嗯,下班回家发现我们路线一致。我不想打扰你,所以就没告诉你,每天尽量和你错开时间出行。”
冯希盯着他,“可你现在已经打扰我了。”
贺流逸沉默许久,开口道:“给我点时间,我找好房子后就搬走。”
冯希转身,拿钥匙开门,然后嘭地关上门。
门外,贺流逸苦笑一声,最终抬脚上楼 。
门内,冯希靠着铁门蹲坐在地,她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每次开口都要说一些伤人的话,为什么要把他越推越远。
贺流逸进入房间,一下子瘫倒在床。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冯希刚刚冷脸叫他离开的模样。于是他睁开了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这件事,既幸运又不幸。
他们分别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再也不见的准备。她会有更好的人生,遇见更好的人,而他不会在场。
这件事,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他承担了很惨痛的代价。贺流逸现在还能想起蔡女士骂他那句,丧门星,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很不幸。
周六下午,冯希出门丢垃圾,对门打开,一对男女争吵的声音从中传出。她关上门下楼,身后传来摔门声,男人吼道:“我就要去打,你管我?家里的钱都是我挣的!”
他急匆匆从冯希身边跑过,满脸怒容。
第二天晚上,冯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热,门口传来轰隆的拍门声。
她被惊醒了,睁开眼睛,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了屋外的火势。
起火了。
冯希赶紧起身,捂住口鼻,拽起床旁边的薄毯走进房内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薄毯浸湿,头发也用水淋湿,然后全身裹上毛毯往屋外探去。
这间房子的装修大多都是木材,比如客厅旁边的墙柜和进门口的一道圆形弧门。这里的老房子大多都是这种装修样式,冯希对此没什么不满,便一直没换装。
现在,她终于有一点后悔了。同时,她也在思考是哪里起火,烧到她这里来了,如果是楼上起火,那贺流逸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不是楼下起火,因为地板不是特别烫。不会是对面人家起火了吧?
啊!冯希快别胡思乱想了,先想想自己怎么活着出去吧!
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的火直接烧到冯希房门前。她根本没有冲出去的可能性,开门火就会直接扑进整个房间。
她打开窗,楼下面已经聚集起许多人了,烟已经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冯希朝外面高呼:“救命!救命!”
呼救完,她开始翻柜子收拾东西,把相机和照片放到窗口。扯住床单开始剪布条,这个方法有没有用现在都只能一试,刚刚她呼救了,下面应该有人能注意到,如果下面布置了气垫那就直接跳,没有的话就爬到二楼,二楼总比三楼好逃。
冷静!冷静!
——嘭!
外面门被踹开了。
“冯希!”
是贺流逸的声音,冯希猛地站起身。
幸好她家没用煤气罐,要不然他们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冯希披上毯子,又把相机和照片揣在怀里,向门那边走去,高喊:“贺流逸!贺流逸!我在里面。”
很快,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传来,贺流逸的声音响起,“冯希,你退后,灭火器已经用完了,我直接踹门。”
“好,我退后了!”
冯希的门只是老旧的木式门,有一扇长方形的玻璃窗,刚来的时候锁还是坏的,后来为了安全,她自己找人重新按了一个。
——砰砰砰
几脚之后,门终于承受不住,猛地倒地。
浓烟向冯希扑面而来,她也看见了贺流逸身后反扑的火光。
贺流逸最开始从楼上下来时捂着口鼻,但双手都要用灭火器,只能撤开手。看见房间内的冯希,他赶忙将人抱住,“有没有事?”
“你来得太及时,我没事。”冯希回应。
窗外,消防车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好,我抱你,我们一起出去。”说完,他直接将冯希抱起。
冯希扯了扯包住自己的毯子,“把这个披上。”
外面的火势在反扑,贺流逸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拿灭火器冲进火堆,然后拿肉身冲出火堆。
“好”,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减少争辩,贺流逸将毯子披在身上,然后包着冯希冲出房间。两人刚冲出大门,冯希屋子里的弧形门框倒地。
凌晨一点多,大火被扑灭。
冯希坐在楼下的草垛里喝水,旁边是和她一起被解救出的03栋住户。
大火是半夜十二点多烧起的,贺流逸最先发现,然后拿着家里的灭火器通知了对面着火的人家,再下三楼去救冯希。
救下冯希后,消防车刚好赶到,又随着救火的消防员一起冲进楼里解救人。
“贺流逸,你没事吧?”看见贺流逸出现,冯希站起身跑到他身边,她的目光落到他手臂上的伤。
“没事。”注意到她的目光,贺流逸将手往后放。
“谢谢你的帮助,你和其他伤员一起坐救护车去医院吧,你女朋友看起来很担心。”他们站在楼下,一个消防员走过两人的位置时停下了脚步,对贺流逸说道。
“不用。”贺流逸拒绝。
“我不是他女朋友。”冯希反驳。
“哦,是吗?哈哈哈。”消防员挠了挠头。
两人沉默。
贺流逸看向冯希,公事公办地开口:“03栋楼的火灾是从你对面那户人家起始的,此次火灾只有屋内一名女士死亡,我刚去屋子里看了,怀疑不是普通的火灾遇难死亡事件。已经找人借电话报警通知一中队的人来了,何法医他们应该也很快就到。”
他看了看她湿漉漉的头发,身上披着一条干毛巾,问:“你要不去换身衣服,休息吧,等会的事就不参与了。”
冯希看着贺流逸,感觉心脏又在扑通扑通的跳动。
她喜欢他,喜欢他很多很多年了,到现在依旧炽热地思慕着。她最开始并没有奢望什么,只想离他近一些。后来见面,欲望又开始萌芽。
脑子里蹦出些奇怪的思绪,他们能走到一起吗?可以幸福吗?
回忆的冷水将她泼醒,她当年的逃离就是舍弃他,而贺流逸拒绝和她一起逃,他留下承担起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永远也无法面对舒清越父母。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简单的对与错,而是有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事了。
你们没有结果,快点互相远离吧。理智在叫嚣。
可是,冯希现在很不理智。
她已经在理智中痛苦了十年了。
当她踏上滇南的土地时,就算不上有多理智了。
为什么她不可以奢望幸福,为什么不可以奢望和贺流逸有一个结局?
她就想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冯希贴近贺流逸,她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吻,唇与唇的对碰。
他没有拒绝。
冯希将脑袋埋在贺流逸肩上,带着哭腔,“贺流逸,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推开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我很后悔。我有好多好多事都很后悔。”
如果当初她留下和他一起面对,他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他们会有不一样的以后。
第39章 归途
冯希向社区的阿姨借了房间,换了衣服吹了头发。
出门,贺流逸坐在门口的凉椅上给伤口上药。他半披着衣服,一节被火烧的手臂露在外面。冯希看着都很痛,他却什么也没说,动作利落地包扎,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一只手打结,得用嘴咬住另一边的布。
冯希坐到他身旁,用手将他嘴里的布扯出来,又拿过他手上的另一边,打了个死结。
抬眼看,贺流逸正盯着她。
贺流逸长相俊美,少年时期看着很有文弱书生的感觉,温润内敛,越长大越有成熟男人的风范,受伤时候更像一头舔舐伤口的狼。冯希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有人不小心看到了那张合照,追着冯希问贺流逸的消息、联系电话。
刚刚她在门内换衣服的时候,还听见外面的阿姨追着问贺流逸的资料,年龄、工作、有没有女朋友。
年龄28,没有女朋友,但是工作是警察。
刚开始那些阿姨还很激动,可一听见他的工作,所有阿姨都放弃了。
贺流逸盯她,她也盯回去。想了想,倾身靠近,但脸颊还没贴近贺流逸,他就猛地转头起身,背对着她道:“走吧,去案发现场看看。”
几辆警车停在门口,好些看热闹的群众不顾半夜两点的时间围在楼下。
又来消防车又来警车,看样子,他们这个小区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两人一起上楼,楼道的黄白老墙被火烧得焦黑一片。
门口,刑警大队的队员站在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被拦在门口,一名队员按住他的肩阻止他冲进屋内。
“屋子里死的是我老婆,你们不让我进去?你们是警察吗?”男人破口大骂。
“抱歉先生,里面正在进行案发现场的现场勘查,您不能进去。”警员面无表情道。
“什么案发现场!我老婆死于火灾,怎么就案发现场了?”
冯希皱了皱眉,只听身旁贺流逸道:“不论是死于火灾,还是另有原因,我们都会探查到底,给您一个交代,希望您在一旁耐心等待。”
男人转过身,看见贺流逸和冯希,怔愣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指着冯希和贺流逸激动地吼道:“是你们!是你们放火烧死了我的老婆!你们现在还伙同其他人一起霸占我的家,不让我老婆安息。”
见他这一副说不通的样子,两人瞥了眼,便直接进了屋。大火让事故现场被损坏完毕,只看得出一点从前的模样。
贺流逸认为这场火灾不是自然发生的原因是进屋就看见了死者的尸体,死者倒在客厅内,只剩干枯的、不辨样貌的尸身一具。她自然地躺倒在地,四肢关节呈屈曲状。
如果说人可能因为睡觉时吸入过多火焰产生的有毒气体,导致自己别烧伤了也无法醒来。但这又有一个问题,她不可能睡在客厅的地上。如果她真的睡了,那火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据贺流逸的判断,火势应该是从厨房起势的,然后再烧到了客厅。同样的,二楼的厨房火灾损失程度最大。
最有可能就是,死者死在火灾发生之前,凶手为了伪装其死因,放了这把火。
而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门口那个叫嚣的男人,他太值得怀疑了。
贺流逸,搜寻现场。然后走到何建树几人身旁,“死者有什么发现?”
“死者的衣着、毛发被全部烧毁……三度烧伤至其死亡……内眼皮褶皱被烧,拳击样姿势……”何建树皱着眉。
“其他尸体内部特征,得把尸体抬回去进行解剖和检验才能得出结果。”
贺流逸点点头,这些结果至少说明死者不是因为外在伤害而死亡。
尸体被何建树和钱峰搬回车上了,犯罪嫌疑人、死者的丈夫霍东被带回了警局调查,贺流逸和冯希等人站在一旁,痕检部的两人在案发现场再次进行DNA的取材。
局长周乐安戴上口罩看向刑警大队长何觉民,“说一下情况。”
一栋楼的火灾牵扯出的命案,足够他重视并来到现场了。
“受害人薛含蕴,今年56岁,家庭主妇,无子女。昨晚十一点左右,家中起火,凌晨一点多钟,消防队灭火后发现死于家中。一中队队长贺流逸,恰好是这栋楼四楼住户,后随消防队一起灭火,进入薛含蕴的家中,发现蹊跷。死者家中起火点是厨房,但死者死亡地点是客厅地板,像是提前入睡在睡梦中被烧死了一般。并且火灾发生时,无人听见她的呼救,直至火势扩大。因为现场情况损毁严重,无法推测是否有人入室盗窃放火,但可以肯定的是死者绝非死于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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