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信封,沁染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信只有薄薄一页,却看得沁染露出笑意。
信上依旧是熟悉的语气,谦和有礼地祝福沁染生辰快乐,还说了些最近的繁忙,并且还在信后描述了这个小炊具的使用方法,希望沁染喜欢。
沁染轻笑一声,将信放在一边准备摆弄一下小炊具,却见信的背后还有一句话。
这边沈瑾霄坐在案桌旁,将手稿和刚刚写信的草稿收了起来,以他的记忆力能发现纸张好像对不上,他左找右找,却没找到。
他也不是很着急处理军务,便慢悠悠翻着手稿,一张张看过去,却发现好像缺了最是要紧的那张——写了他发牢骚又吃醋的那句!
沈瑾霄瞪大了刚刚有些慵懒的眉眼,又翻了一遍,没有;再翻一遍!还是没有!
地上有吗?没有!
军报里有吗?
沈瑾霄合上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军报,面无表情的脸上轮番闪过纠结懊悔。惯常顺遂的人生经验没有告诉他面对这样的情况要如何是好,尴尬涌上心头。
“参将,京城传来的消息。”章屏敲了敲门道。
沈瑾霄深呼吸,强迫自己忘掉,接过章屏递来的密报,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刚刚帮我收拾桌子了吗?”
章屏在一边立刻摇了摇头,有些严肃地问道:“参将丢了什么东西吗?是何物?重要吗?需要属下让人赶快将城门封锁起来吗?”
“没有没有!”沈瑾霄被章屏这连珠炮般的问话闹得脑袋嗡嗡,只得草草打发了章屏,这才身心俱疲打开了密报。
太子这次传信过来是惯常的问询,顺便询问沈瑾霄前段时间受伤伤势如今恢复的怎么样了,顺带还问了问惠城周围其他城池的屯兵情况。
沈瑾霄暂时将刚刚的尴尬抛诸脑后,有些奇怪太子为何会注意到屯兵,自古以来军营只有皇帝才能拥有,就连太子也只能拥有在别人看起来是半数的云昌军军权。
果然待沈瑾霄往下一看,太子在信上说,先前从四皇子被捕的手下府中搜查到了些与惠城周围的尚城、漠城通信的信件,虽然信上用词大多隐晦,但是太子手下幕僚都认定应该是与粮草军需有关的消息,只是那几个手下在四皇子被处置禁足时就已经被皇帝下令杀了,以至于现如今线索推进陷入僵局。
沈瑾霄的猜测也基本一致,四皇子的最大用处就是为二皇子囤积粮草兵卒,既然现在已将他私吞的粮饷找到了,那就剩下屯兵了。
如若真的屯兵,那二皇子无论多得圣心,皇帝也不会容许一个觊觎他皇位、甚至算计他的儿子在自己身边安然度日。
沈瑾霄合上迷信,开始写回报。
实际上在他刚与太子同窗时并没有如此厌恶二皇子,是在一次次积累下才觉得二皇子心性狠毒不堪大任。
太子是先皇后嫡子,先皇后与皇帝年少相识,青梅竹马,之后水到渠成成为夫妻,一直感情极好。而孩子一生下来便被高兴的皇帝直接封为太子,太子也不负众望,天生便聪慧持重,性格也是温文有礼。
而二皇子则是另一个极端,二皇子的母亲是先皇后的婢女,当时这婢女受人唆使给皇帝下了药一夜春风便中了招,本来皇帝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孩子,现如今多了个孩子,又不能不要。先皇后性子温和,却也忍不了自己身边人背叛,于是草草封了那婢女一个位份便不再见她。只是后来先皇后在太子八岁时再次怀孕,却在寒冬腊月蹊跷落水,这次直接断送了当时仅是三月余的孩子,先皇后也在失去孩子后备受打击,终于在两年后郁郁离世。
而当时母亲去世年仅十岁的太子一直怀疑是有人将他母后推下水,他凭着年幼悄悄打探过很多人,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推断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当时只有二皇子在那周围出现,他那个只小他两岁的弟弟会这么残忍吗?
太子其实是不相信的,他只有十岁,对很多事情的影响只存在书本中或是身边人的话语里,因着他地位高,所以压根没有人会跟他说会有人这么坏。太子只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便将这个显出一角的真相掩埋了起来。
直到十三岁那年与沈瑾霄同窗友谊深厚起来,二人一起悄悄去宫中探险,少年人就喜欢些惊险刺激的地方,这也让二人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二皇子正在虐待一个婢女,而二皇子的母亲,那个在太子面前一直温婉贤淑的陈昭仪,在旁边冷眼看着,嘴角还露着残忍的微笑,口中说着令人害怕的话:
“对,就是这样,三年前你若是当初下手狠一点,她当时就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人反应。”这话说的隐晦不详,当时沈瑾霄想要冲上去救那个婢女,却被一旁的太子拉住。
沈瑾霄有些不解地回过头,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太子。
太子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将一颗石子扔进了庭院,吓得那陈昭仪和二皇子直接跳了起来,那婢女也得以获救。
后来多次撞见二皇子打骂宫侍、虐杀动物后,年少的沈瑾霄终于忍不住问太子为何不把这些事报告给皇帝?
......
沈瑾霄蘸了蘸墨汁,眉目低垂地想着:‘当时太子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了,父皇也查过了,可是被他虐待的那些人根本不说,我在一旁帮他们说话,他们只会说没有没有,久而久之,父皇让我不要瞎说。”
是了,宫侍虽然感激温和的太子,却不敢忤逆阴戾又睚眦必报的二皇子,却不想连这小小一步都不敢踏出,那日后无论再怎么哭喊,都得不到拯救了。
第35章
——为什么没有想起我?
字迹比起前面的要凌乱一些,沁染奇怪的看着这行字,倒是没什么特殊想法,只是在想着,这是在跟我说的吗?
沁染蹙起了眉,快速眨了眨眼。难道是在询问自己的生辰宴为何没有邀请他吗?可是自己本来也不知道萧公子到底住在哪啊!
沁染将信折好塞进信封,拿了张纸想要写封回信,但是写了三行后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称不上好看的字迹有些羞耻地住了笔,打算下次见到萧公子再直接询问吧。
接着沁染又摆弄了一会小炊具,这小炊具可组装可拆卸,正像信中所说的那样方便携带,而且还能在危急时刻抽出小巧的弯刀,这小小弯刀还有刀鞘,可谓是非常贴心。沁染新奇地摆弄了好久,这才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纠结了几个晚上的沈瑾霄终于抵达不住美食的诱惑,来到了福盛食肆,他听说沁染最近推出了南边煲汤的菜色,很是新奇,便看了看菜谱,选了个看上去顺眼的。
只是他期待许久的排骨山药汤滋味却有些寡淡,沈瑾霄喝了小半盅便已经确认这不是沁染的手艺,按照自己对沁染的了解,店内菜色上新的月余,沁染都会自己掌勺,直到确认帮厨的手艺足够独自做成这道菜为之,但据沈瑾霄这种高频度熟客的眼力,这种菜色水平实际上是不足以上桌的。
于是沈瑾霄招招手叫来小二,小二上前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的主厨楼姑娘今日不该轮休吧?是病了吗?”
小二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店内熟客,似乎还是楼姑娘的好友,便回答了沈瑾霄的问话:“您猜得没错,楼姑娘确实是病了,似乎是惹了风寒。”
沈瑾霄点点头,道了谢付了钱便离开了,他本来今日想着吃完饭就回去处理军务,此时却不着急赶路,反而在路上路过了几家甜点铺子,待他回过神时,已经提了些点心果脯什么的朝着沁染的宅院去了。
‘唉。’沈瑾霄提着礼物敲响了沁染家的门,正当他想到万一沁染病到下不来床该如何是好?或是刚刚服药睡着便又让他吵醒......
正当他思绪乱飘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时,面前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
面前的女子正是他暗中查探过的人,现如今沈瑾霄已经大致确定这女子应该是江湖组织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参与刺杀他的沧月阁中的一员。
“你,你是萧公子?”云菲看到沈瑾霄这张脸着实愣了一下,随即面色自如地询问道。
最近沁染偶感风寒,云菲便托了成衣铺子内的小二看店,她则时不时回来一趟看看沁染的状态。
“正是,听闻楼姑娘病了,我是前来探望的。”沈瑾霄说着冲着云菲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点心之类的。
云菲心中思考一瞬,便开了门请沈瑾霄进来。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让这个看样子就身份不寻常的男子进来,但是据她对沁染的了解,沁染看到这个萧公子该是挺开心的。
果然不出云菲所料,坐在院子中裹着厚衣服晒太阳的沁染看到沈瑾霄惊了一瞬,随即很是开心又疑惑地问道:
“萧公子,你怎么来了?”
沈瑾霄看到沁染面色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随着沁染进入了正厅中,他将糕点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温言道:
“今日我去食肆吃饭,听闻楼姑娘你病了,故来探望一番。”
沁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际上她这风寒的原因也有点好笑,因为白日忙没什么时间,所以她只能晚上探索这个小物件的奥秘,这几日她晚间一直坐在窗户边上借着月光搬弄那个小炊具,这就导致风邪入体,感了风寒,却不想这风寒缠缠绵绵三四天,如今才要大好。
“那便多谢萧公子啦,想必萧公子又是发现那菜不是我做的,才推算出我有恙的吧?”沁染调侃道,之前她虽然知道沈瑾霄对自己的手艺很能分辨,却一直没有实感。
直到有一次她炒菜被烫伤了手,一个炒菜不错的帮厨帮着她炒完了菜,却被在正厅吃的沈瑾霄发现并不是她完全所做,虽然只是二人闲谈间聊起,也让沁染很是震惊。
沈瑾霄也对自己的口味很是无奈,但是别人做的菜和沁染做的菜仿佛又一道天然的沟壑在,让他感觉分外分明,只是如今沁染的菜似乎将沈瑾霄的味觉打开了不少,让他对很多其他的菜式观感也不错。
“楼姑娘见笑了,不过确实是这样,不知楼姑娘的风寒可好些了?”
沁染点点头:“已经大好,劳烦你来看我。”
二人闲话两句,一边的云菲便借口有事先一步离开了,她的成衣铺子虽不算忙,但是现如今她已经将沧月阁三成势力接管过来,每日处理的线报和人手调派还是很忙碌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周云周阁主太过想要给朝中靠山献媚,只是一味帮着朝中靠山收集一些隐秘的官员资料,反而忽视了阁中很多事务,在云菲的暗自操作下,居然很多事项都在那周韵眼皮子底下完成还没有被发现。
沁染看云菲走了,便眼珠一转看向了沈瑾霄,语气疑惑道:“上次萧公子给我了一封信,信的背后写了一句话,不知萧公子是何意?”
沈瑾霄自然注意到云菲走后沁染的注视,即使心中有所预料,但是听到沁染的问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尴尬了一瞬,他正了正神色,轻咳一声解释道:
“嗯,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初听闻姑娘生辰与友人小聚,所以……所以我……”沈瑾霄一时顿住,看着沁染一旁好奇的眼神,终是一鼓作气,继续道:
“所以我有些不解,我自认与楼姑娘已是朋友,所以在心中思考为何姑娘连告知都没有,一时疑虑,才将疑惑写在纸上,却不想写信时直接用了这张纸,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沁染这才知晓,听了沈瑾霄的原因不免感到好笑:“萧公子,并非是我不想邀请你,实在是我没有你的任何联络方法,无论是住处还是什么,我都一概不知啊,当时萧公子也正巧没去食肆,我就是想邀请也找不到你人。”
沈瑾霄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多,心中本来的疑惑瞬间瓦解,转换成了对沁染的抱歉:“是我之过,我都忘了这回事,我住所在城西长和街,萧府,但我不常在府,不过若是你去找我,可以让管家找我,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
那栋宅子是舅舅给他的,只是他时常住在驿所,不怎么居住,因着母家姓萧,舅舅买宅子时直接挂的牌匾是萧府,倒是省了沈瑾霄的事情。
沁染点点头:“好的萧公子,若是下次我有事找你,我便能找到你了。”
沈瑾霄闻言心中未动,看着沁染眉眼温和,便更是期待知晓沁染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找他。
“萧公子,当初听闻你是京城人士?”
沁染突然想起又是许久未见的苏涵雁,当时只知晓苏涵雁是朝中女官后很是敬佩,但是她现如今才发现,苏涵雁作为一个京官,居然这么长时间不去上朝本就是奇怪,她有些担心苏涵雁,但是她又不太了解官场上的规矩,便想着询问一下是京城人士还是为朝中做事的萧公子,是否京官都有这样长的吓人的休沐?
“正是,怎么了?”沈瑾霄回答道。
便听沁染询问起京官是否有长时间不上朝的特例。
沈瑾霄不明所以,但还是否认道:“当然没有,虽然我朝上朝间隔不如前朝那般密切,但是作为在职京官不允许离开京城,不过若是遭了贬斥,那便没有这个要求,不过大多数还是在家中闭门思过的。”
沁染闻言对苏涵雁有些担忧,沈瑾霄却是猜测出沁染询问的该是该是苏涵雁。
“楼姑娘认识最近被贬斥的苏侍郎吗?就是苏涵雁苏姑娘。”
“是的,我们是在食肆相识,大约是在几月前,这些时日苏姑娘都来我店中吃饭,我们还去周边玩了几次,她也时常一个人出去踏青。”沁染想着。
沈瑾霄虽然知道在朝中被贬斥的苏涵雁来了惠城,但是没想到苏涵雁居然在惠城呆得如此开心。他与苏涵雁实际上也不是很熟,只是由于太子暗地很是欣赏苏涵雁,便被迫知道了许多关于苏涵雁的事情。
但是太子太过内敛,以至于苏涵雁完全不知情,而且苏涵雁自诩朝中清流,且性格好强,不喜欢离朝中储君太近,导致太子只敢有正经事才能与苏涵雁搭两句话,其他时间不敢叨扰。
这时候一阵小声的猫叫打断了沈瑾霄的思绪,他看着一只黑白相间带着小白手套的小猫咪喵呜喵呜的来找沁染,被沁染搂进怀里,喉咙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沁染摸着猫咪,看着沈瑾霄眼热地看着自己,便微笑着道:“萧公子要不要来摸摸乐乐?他怕生,萧公子坐到我旁边吧。”
沈瑾霄一时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摸猫猫ing,猫猫原型是我家的美短~可是古代的话只能写成黑白相间的小猫咪了(~ ̄▽ ̄)~
第36章
沈瑾霄迟疑是因为沁染身边的座位其实就是沁染所坐的椅子,这椅子是个能并排做三人的大椅子,若是按照沈瑾霄自小接受的知识来说,这种与女子同坐的事情自他满五岁就不曾有过了。
但是他还是坐了过去,并且很是委婉道:“楼姑娘对待男子还需多多注意,有些人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
沁染愣了一会,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欠妥,只是沈瑾霄已经坐了过来,便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耍赖道:“你又不是旁人,你我都是过过命的交情了,你还要不要摸猫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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