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是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他,心里就越是会对自己挑剔,明明自己也知道这样很傻,可是那个人真的出现的时候,理智是拦不住本能的。”
“我感觉,我就像那个扑火的飞蛾,不该去做的,偏偏还是做了。”
蒋雨缪抬头看向陈芳年的美丽面孔,指尖向上推开她皱起的眉头。
“有什么是不该做的?”蒋雨缪轻轻地问着,过了很久很久,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勉强听见陈芳年微弱的回答。
“爱,我这样的人,不该去爱的。”
——
“哇哦!恭喜恭喜!”蹲在身边的人忽然高声喊起来,蒋雨缪回过身,才看见月光下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身旁的同事们欢快地跑过去,丁庞大有一副‘我家女儿出嫁’了的架势。嘈杂的环境中,蒋雨缪觉得自己的存在越发透明,她低下头看向指尖,月光照射下来,显得有些透明。
她重新抬起头看着人群中笑得灿烂的陈芳年和蒋天,忽然眼中也生出一些泪水。人是会为幸福落泪的,哪怕只有一刻,也足以扣人心弦。
他们曾经幸福地存在过,所以结局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忽然蒋雨缪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热闹景象就消失了,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有些微凉,激起后背薄薄一层冷汗。
【抱歉,时间真的很紧张,所以不能让你慢慢回忆了。】
蒋雨缪缓步走向天台,月光将她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耳边的发丝轻轻扬起。面前的世界就逐渐扭曲,时间在飞速流逝,一切的一切都是过往烟云。
所有人的变化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1989年,章明奇和唐明出任务,遇到了连环爆炸,章明奇牺牲被授予烈士称号,唐明沉郁了好久。同年,赵海生调任到邻市成为刑警队长,离开了蒋天身边。
1990年,陈芳年和蒋天结婚了,同年,他们生下一个女儿,给她起名,蒋雨缪。
在女儿的满月宴上,蒋天与禁毒支队队长秦永业密谈。
秦永业告诉蒋天,“11出事儿了”。蒋天的表情很不对,少有地急躁起来,“最开始把他借给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秦永业先是沉默了,而后低声说着,“人人都怕结果,就不会有勇气开始了”。
在这场满月酒中,陈芳年把好友杨润雨介绍给了秦永业。彼时的杨润雨还是一名新入职的中学老师,此后过了两年,她便与秦永业结婚生子。
1992年,秦皓阳出生了。同年,陈芳年在任务中遭到犯人报复受伤,而后宣布正式退队,成为全职主妇。
秦家搬到蒋家对门,陈芳年一同照顾两个孩子。下班后,两家人会一起吃晚餐,日子过成了一家人的样儿。这样的似水年华,简单而持续地重复着,一直到1998年。
——
1998年,平淡如水的生活开始由一颗石子掀起涟漪,最后连成滔天巨浪。
八岁的蒋雨缪坐在心理医生孟卿面前,怯生生地抬眼望着,蒋天坐在她的身后,英俊的脸庞上失落地出神。
“爸爸,我们回家吧”,小女孩的稚嫩童音来到面前的时候,他才勉强笑一笑,拉着女儿的手走出咨询室。
小蒋雨缪很活泼,蹦蹦跳跳地在楼梯上行走,她仰头看到蒋天又在出神,不满地晃了晃被牵起的手臂,“爸爸你有在听吗?我说,秦皓阳老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一欺负他,他就只知道哭”。
蒋天低头看了看蒋雨缪,她被打扮的很精致,活生生一个小公主。
“哦?那你有去找老师帮忙吗?”“当然没有,我帮他把其他人都打跑了,我厉害吗?”
小蒋雨缪抬起手臂示范了一下,蒋天哭笑不得地摸着她的头,轻声细语。
“厉害,可是打人还是不对的,下次你可以先跟老师和爸爸妈妈说,尽量不要跟别人发生冲突。”“哦,好吧。”
蒋雨缪嘴上答应了,心里依旧很疑惑,明明从小蒋天就教她打架,怎么现在终于可以保护别人了,又不允许她打了?
小小的脑袋被这样的问题所缠绕,她那时还不知道父亲的忧愁,已经和眼角的细纹一样明显了。
蒋天思索着刚刚孟卿的回复,他已经确定蒋雨缪患有先天的情感障碍,不过病情不算眼中,反而是陈芳年……
多年在家的生活已经掏空了她的自调能力,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对她的依赖逐渐减少,陈芳年的情绪出现了很多次的崩盘。
想到这里蒋天忽然有些心酸,明明那么优秀,前途无量的女人,现在只能躲在家中,孤独焦虑地生活着,他知道这一切,是陈芳年对这个家庭的付出。
蒋天拉着女儿上了车,帮她系好安全带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小雨缪,爸爸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瞒着你”,他看着蒋雨缪明亮的大眼睛,严肃认真地说着,“妈妈生病了,不过不用担心,不是特别严重的病,只是生病会让她容易难过……你陪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比我多,那爸爸不在家,你可以照顾好妈妈吗?”
“当然可以”,蒋雨缪认真地点着头,她眨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可是比起我,妈妈更需要爸爸陪着”。
童言无忌,却最能说出实话。
蒋天坐在驾驶位上,深邃的目光看向前方,终于,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脸上的愁苦瞬间消散,他启动车辆,甚至哼起了歌曲。
“周末爸爸请你和妈妈吃大餐好吗?”
“周末不是我的生日嘛!”
“哇!你自己记得啊,那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爸爸可以给妈妈惊喜哦,那你之前不是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很疼很疼,那我们给她送一个礼物吧。”
蒋天被蒋雨缪的话暖到了心窝里,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转头对着女儿挤眉弄眼。
“好,我们到时候给妈妈一个惊喜。”
——
蒋雨缪一直觉得蒋天在搞浪漫这方面,能力并不杰出,但她也确实没有想到,惊喜能够这样直白的出现在生活中。
例如现在,陈芳年接通了一个电话,她很欣喜地跑到蒋雨缪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宝贝儿!妈妈要去当老师啦!”
她自己开心的要买,蒋雨缪其实并没有听懂陈芳年的话,但看着妈妈的笑容,自己也兴奋地在旁边上蹿下跳。她一边蹦着一边喊,“这是爸爸的礼物,爸爸的礼物!”
陈芳年才恍然坐在沙发上,呐呐自语。
“怪不得最近他老是那我的证件出去,哎呀你爸也真是的,都不和我商量,现在正是他的上升期,我又去上班了,你怎么办?”
蒋雨缪知道陈芳年虽然皱着眉,但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于是她跑到陈芳年身边,趴在耳边轻声说着秘密。
“爸爸说,他申请了去后面,这样可以经常接送我上学了,妈妈就可以做医生老师啦!”
她年纪太小,还不理解从一线下来的重要性,也不明白法医不是医生。但她知道,爸爸做了一件能够让妈妈很开心的事情,因为很少情绪外露的陈芳年,当着蒋雨缪的面红了眼眶。
蒋雨缪抬手去擦落下的泪水,满脸都是担忧。
“妈妈,你不高兴?”
“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人在开心的时候也会掉眼泪。”
“是幸福的眼泪。”
“对,是幸福的眼泪。”
陈芳年把蒋雨缪拥入怀里,她抬眼看向窗外的天空,远方的云层黑压压地袭来,图安又要迎来一场大雨,吹进屋内的风凉飕飕的,但是陈芳年觉得自己很温暖。
她想,灿烂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她不知道,命运的车轮即将在他们身上,狠狠地碾压过去。
第16章 “未来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轰隆!
天边的乌云撞击着,雨点瞬时铺天盖地的砸下来,蒋天坐在车上哼着小曲儿,前面堵了很长时间的车,他抬起手表看了看。
“嘶,又要挨批评了”,蒋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子,指尖轻轻按动开关,制作精良的戒指就出现在眼前。
蒋天勾起嘴角,指尖下意识地敲动着方向盘。他的洋洋得意还没有结束,忽然不远处的跨市大桥上,响起一阵激烈的声音。
哒哒哒!
竟然是枪声,蒋天立刻从车上走下来,冒着大雨向那边看去,果然隐隐约约中看到了火光。指挥交通的骑警从严重堵塞的路口穿行,蒋天立刻赶过去出示证件,然后长腿一跨,坐上了摩托车,向桥上赶去。
——
跨市大桥的地面上,横躺着许多血肉模糊的身体。蒋天赶到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现场指挥,竟然是赵海生,蒋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目相对,竟然还有一种忆往昔的感觉。
没有太多时间怀旧,赵海生与他同步了消息。
图安市最大的黑恶势力李建业的手下,不知和谁对了起来,那伙儿人来路不明,实力却和李建业的团伙不分上下。他们嚣张地在大桥上斗殴,甚至无视两市警力管制,简直猖狂至极。
赵海生看着面前激烈交火的两方势力,眉头紧皱,这里的位置非常特殊,周围是所谓的富人街区,因此车辆多,市民中需要特殊保护的人群也多。
偏巧这天是图安市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雨,两市警力已经在尽力调配,却还是不充分。
“你的人多久能到?”
“最快十分钟,不过是特警部队的小分队……你干嘛去?”
赵海生话没落下,蒋天就弯着腰快步向前走去,他迅速坐上了一辆摩托车,转头对赵海生吼着,“掩护我”,然后弓箭一般弹射出去。
赵海生这才发现,那伙儿占了上风的队伍已经骑车撤离了,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速度异常之快,要不是蒋天经验老道,真就只能看着人家的车尾灯,束手无策了。
“快,找车跟上去!”
赵海生迅速带人将现场剩余的势力压制住,视线不断扫过桥面,企图找到趁手的工具去追赶蒋天的步伐。
大雨冲刷着他的身躯,赵海生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只模糊地看到小分队提前赶到,他立刻朝着蒋天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指。
张开的嘴巴还没有说出任何话,突然远方‘轰’的一声传来巨响,接着在瓢泼大雨中,他的视线里出现一股浓黑的烟。
有个不敢相信的念头出现在脑海,赵海生连话都讲不出来,只是抢过身旁的摩托车纵身骑了上去,他几乎把速度推倒了最高,雨滴子弹一样击打着皮肤。
赵海生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快点,再快点,他只重复着,这一句。
终于,在一个分岔路的支路上,赵海生看到了燃烧的摩托车,还有十几米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他是谁?
赵海生停下车,站在那团火附近,他不敢上前,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骤雨冻结了他的脚步,燃爆炙烤了他的身体,酸胀的眼眶却在驱赶他向前的步伐。
就连赵海生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只记得,眼前的视线看清楚地上那张俊俏而紧绷的面孔时,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明明几分钟之前他还在自己身边,明明他的车技是全校最好的,明明那伙儿势力已经远去了,明明听说他已经申请退下一线了,明明……
雨水汹涌地拍打在蒋天的惨白皮肤上,高挺的鼻梁上滑下大颗的水珠,赵海生抬起手拢在他的面孔上,指尖不停颤抖,雨太大了,穿过他的指缝落在蒋天的脸上。
血从身下缓缓流淌向一旁的草丛里,蜿蜒向下,那里有条湍急的河流,在咆哮着奔向远方。
河上有一座石桥,桥上站了一个孤零零的人。蒋雨缪浑身湿漉漉的,她在雨中沉默,在雨中看向那团燃烧的火焰,然后她转身,又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
她的记忆找回来很多,她记得这天陈芳年在家里给自己过生日,记得晚上她们冒雨赶到医院,记得走廊里传来的阵阵哭声。
她记得葬礼上面容呆滞,没有落下一滴泪的陈芳年,在宾客离开后的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香烟燃尽的时候,陈芳年看着眼前依旧存在的,血肉模糊的母亲,忽然开口。
“妈,是命,我现在懂了。”
然后她看向睡在她腿上的蒋雨缪,细长指尖划过儿童稚嫩的皮肤。陈芳年的眉头还是急促地皱了起来,她粗鲁地把蒋雨缪推开。
八岁的女孩揉着迷糊的双眼,乖巧地回到自己房间。
陈芳年用牙齿咬着指尖皮肤,很快那里渗出血来,她拨通了孟卿的电话,“帮我找个疗养院……”
——
天边的轰隆声还在响起,蒋雨缪的双脚踏上一片泥泞的草地。眼前的世界忽然开始变动,于是她清晰地看见,那个阳光很好的日子里,陈芳年约好了疗养院的医生,她打开房门准备离开,可是裙摆被死死扯住。
陈芳年低头去看,小蒋雨缪琉璃般的双眼向上望着,她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娃娃,那么美丽又那么易碎地独自生存着。
“妈妈”,她红着眼眶,声音闷闷的,“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陈芳年看到了那时候,说着同样的话的自己。那时候她的母亲决绝地选择了离开,现在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她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起死掉,再也不会痛苦了。’
然后陈芳年把女儿按在地上,指尖靠近脖颈跳动的脉搏,她最知道哪里最脆弱,她可以一下就结束痛苦。
“忍一下,忍一下就不疼了。”
陈芳年从口袋里掏出她最珍惜的一套刀具,选择了那把锋利的,一下,血就飞溅出来。小蒋雨缪才八岁,她没有挣扎,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看着母亲,小小的掌心朝着她的方向伸展。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怕的,如果妈妈握着她的手,或许就没有那么怕了。可是指尖还没有触及到,疗养院的医生就赶来,拉开了没有紧闭的门,冲进屋将她们分开。
八岁的女孩侧头躺在地上,迷糊中,她看见很多人的脚踩在地板上,很多鲜红的血液流淌在上面,看上去有些恶心。
然而视线穿过嘈杂的人群,穿过令人恐惧又令人作呕的浓重气息,她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汗滴聚集到下巴上坠落,他皱着眉看过来,猛然睁大的双眼被身后的大人死死捂住。小蒋雨缪的世界也一同暗沉下来。
——
眼前的画面被雨水冲刷着模糊,蒋雨缪抬手擦了擦眼睛,再次抬头,她已经出现在了医院里。身上的衣服依旧潮湿,可是视线好歹清明。
她看着面前,穿着病号服看过来的小女孩,纤细的脖颈上缠绕着白色绷带。
“小雨缪,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杨润雨从身后的走廊跑过来,她神色紧张地抱起小女孩,将她带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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