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看也不看温昱庭意味不明的眼神,喊了声“秋旻”,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尽管她极力克制心中的慌乱,但仓皇而逃的背影,还是出卖了她。
温昱庭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背影,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周疏,你还是露出破绽了。
刚迈出正堂的周疏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她僵直着脊背,不敢回头,快速整理好,仓皇而逃。
一路狼狈地回到自己房中,虚脱似的坐在椅子里。
仰着头,大口大口喘气。
秋旻见着她这样子,担忧地倒了杯茶,递给她。
“公子,您怎么了?喝口茶吧。”
热气腾腾的茶水入肚,周疏慌乱的心情稍稍平复。
“本官无碍,你先下去吧。”
“是。”秋旻犹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到底什么也没说,下去了。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很快被合上。
周疏垂眸望着干净整洁的书案。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从书案下的暗格中,摸出一个黑色匣子。
打开,从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黑色小药丸出来。
只犹豫了一瞬,便将那颗小药丸送入了喉中。
不多时,她脸色骤然一变。
痛苦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用力撑在书案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周疏咬着牙承受着这一切。
渐渐的,口腔里有血腥味弥漫出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
她痛苦地低吼一声。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身体里的疼痛终于缓解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撑着身子,艰难地将黑色匣子重新放回暗格中。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周晖关怀的声音。
“阿辞,你又犯病了?”
第六十二章 自省
兄长?
他怎么过来了?
听到周晖关切的声音,周疏下意识捂住嘴,拼命压下即将溢出喉咙的咳嗽声。
忍得眼眶都红了。
良久,她才嘶哑着嗓子问:“兄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边说,边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周晖已恢复了点清明。
虽还看不太真切,但隐约能见着点光。
模糊之中,瞧着周疏煞白的小脸,他下意识抓住她双手。
“阿辞,你又瞒着我服用禁药了。”是肯定的问话。
见他着急上火,周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她收回自己双手,别过头。
很轻地“嗯”了声。
转身,坐回椅子上。
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周晖面前。
“兄长,先喝茶。”
“我不喝。”周晖生气,猛地一下打掉她手中的茶盏。
沉着脸走近她,压低了嗓音,呵斥。
“阿辞,禁药伤身,你这样不顾身体,强扭阴阳,是迟早要被……”
“兄长。”周疏打断他,“兄长知我志向,阿辞心里有数。”
说到最后,声音又软了下来。
周晖是关心则乱。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深呼吸一口,走过去将房门关紧,拉着周晖在桌子前坐下。
周晖起初不愿。
但被她可怜兮兮的眸子一望着,就心软了。
叹息一声,任由她牵着自己坐了下去。
方才那杯茶水被他给打翻了,周疏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兄长,此前小侯爷几次三番试探于我,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闻言,周晖喝茶的手一顿。
他眯着眼,努力想看清周疏此刻脸上的神色。
犹豫道:“他……可要我去帮你试探一二?”
周疏摇头。
若贸然前去试探,便真是中了他的计了。
握住周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大手,“兄长,我将此事告知于你,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的身份,可能瞒不了太久了。”
“父亲母亲大义,为了保住我,不惜狸猫换太子,若将来此事真被有心之人挖出,周家将迎来灭门惨案,棠薇不愿牵连周家,若真有那一日,还请兄长与棠薇撇清干系,将一切都推到棠薇身上。”
自从凌家被灭门后,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世。
周晖一脸不忍,大掌摸索着抚摸上她脸颊。
“阿辞,在兄长心里,你永远都是周家的儿子,是兄长从小疼着爱着呵护着长大的周长辞,不论将来如何,兄长都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安全,你不要害怕。”
他安慰。
越是如此,周疏就越不愿眼睁睁看着周家因为她出事。
还想劝阻,“兄长,你……”
“好了,此事莫要再说了。”周晖伸出三指抵住她嘴唇,阻止。
见自己劝不动他。
周疏叹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此时,周晖摸索着握住她双肩,眯着眼,努力打量。
“阿辞,我听秋旻说,你为了找小侯爷,带人进了雾山,半路还和他们走丢了,你有没有事?”
“兄长,我没事。”周疏摇头。
说完,又想到什么,问:“兄长,你觉得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她突然问起温昱庭,周晖误以为她还在为自己身份被发现的事惆怅担忧。
轻轻拍了拍她头顶,笑着安慰。
“还在担心被小侯爷发现身份的事?阿辞,小侯爷虽聪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隐藏得这样好,他是绝不可能发现的。”
可……近来温昱庭看她的眼神实在是……
周疏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想的不是这个。
“兄长,我近来觉得,或许是我太过自诩聪明,自以为看透了一切,包括人心,但其实,我什么都看不明白。”
她突然有些伤感。
阿花的死也好,拂袖瞒着她与人私相授受也好,还有张茂安在大牢里,当着她的面被死士刺杀。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太过自信。
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可殊不知,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原本想先解决完泗溢县灾民的事,再去寻找赈灾物资下落。
但对手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步慢,步步慢。
直至今日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都怪她太自信,太自以为是了。
周疏声音难过极了。
听着她略带哽咽的嗓音,周晖心疼不已,拧着眉,越想看清,眼前却越发模糊。
这时,周疏吸了吸鼻子,整理好了情绪。
抓住他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
安慰:“兄长,我无事。”
大掌摸索上她脸颊,确定她脸上干干的,并没有哭后,周晖松了口气。
半晌,又觉得不对劲。
侧耳倾听了瞬,狐疑道:“阿辞,拂袖被你派去哪儿了?这些时日我怎未见到她?”
拂袖与人私相授受的事,终究不光彩。
她难以启齿,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好在周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
兄弟两说了会话,秋旻前来提醒周晖该换药了。
周疏扶着他出门,将他交到秋旻手中。
“秋旻,好好照顾兄长。”她不放心地嘱咐了句。
秋旻点头,小心翼翼扶着周晖回自己房中了。
待周晖走后,周疏深吸一口气。
方才还焦躁不安的心,在周晖安慰下,渐渐冷静下来。
古人有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垂在衣袖下的手用力捏紧,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转身,关好房门,坐到书案前。
她将红缨给她的账本翻开,又取了张干净的纸铺在面前,提笔,将近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在白纸上。
前后一联系,先前还一团乱麻,理不清关系的许多事,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她又将方才写好的字,一一给划去。
再捏起一角,放在烛火上,烧毁殆尽。
理清心中纷杂的思绪,周疏心情竟莫名地平静下来。
脑海中响起温昱庭信誓旦旦与她打赌的话。
看来他早已看清了湘州城内的局势。
才会和自己打赌。
那就且静静等待吧。
另一边,温昱庭房中。
只听得屋外突然响起一声乌鸦鸣叫,接着窗台被人轻轻扣响了三下。
屋内的温昱庭神色一凛,他快速换了衣服,吹灭屋中烛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窗台推开一条缝,随即飞身一跃,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某处山顶,花月见温昱庭过来,下跪迎接。
“主人。”
温昱庭一身黑,踏着月色而来。
他走到花月面前,背对着月光而立,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神色很冷。
“说吧,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发生了何事?”
第六十三章 破案
若惹恼了温昱庭必没自己好果子吃。
花月当即跪在地上,将自己急着要见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主人,我们的人已经查到,逍遥王确实在湘州城内。”
萧元朗。
意料之中的结果。
温昱庭嘴角勾着抹冷笑,“雾山上的事,查清楚了吗?”
花月:“我们按照主人您给的地图进入了雾山,在一处山洞里确实找到了私铸的兵器,但并没有看到赈灾物资的下落,另外……”
花月只犹豫了一瞬,便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温昱庭凉凉地斜她一眼,没说话。
花月知道他这是动怒的前兆,不敢再有所隐瞒。
“主人,这是我们在山洞中的一处暗室找到的。”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书信,恭敬地交到温昱庭手上。
温昱庭接过拿起来一看。
唇角瞬间拉直,抿成一条直线。
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他下颌紧绷,怒极反笑。
“此事本侯已知晓,你回去召集人马,先行回京,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是。”
花月领了命走了。
温昱庭大掌用力攥紧那几封书信,随即往反方向飞身离开。
这夜发生的事,周疏一无所知。
翌日清晨,她方从梦中惊醒,后背因恐惧惊出了一身冷汗,亵衣都湿了。
她动了动喉结,哑声唤茂玉名字。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公子。”
这声音并不是茂玉的,而是拂袖。
听见拂袖声音,周疏面色顿时冷了下去。
“怎是你?茂玉呢?”
门外静默了一瞬。
接着,她隔着重重床幔,隐约瞧见门外站着的那道身影矮了下去。
而后就听到——
“公子,求您再见拂袖一面吧,只一面就行,拂袖还有些话想要和公子您说。”
“不必了。”周疏想也不想就拒绝。
话刚出口的瞬间,她心下一痛,撑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攥紧。
咬了咬牙,继续道:“你走吧,我和你之间,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拂袖又苦苦哀求了几句。
哭得周疏恼了,不管不顾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门口砸过去。
她力道小,就算是胸中怒火中烧。
那玉枕也只刚飞出床榻,便落到了地上。
碎片四溅,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破碎声。
拂袖吓了一跳,也知她是真的生气了,只得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早些时辰,茂玉被琐事绊住了手脚,没及时过来周疏院子。
等她过来时,瞧着房中碎了一地的玉枕,小心翼翼觑床榻之上的周疏一眼。
见她怒冲冲要下床,急得连忙阻止。
“公子,床边全是碎片,仔细割伤了您,待奴婢收拾干净,公子您再下床吧?”
周疏闭了闭眼,答应了。
“嗯。”
茂玉伏在地上,仔细将碎片打扫干净。
待清理干净后,她端着热水来到周疏床前。
准备伺候她更衣。
因做了噩梦,周疏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黏糊糊的。
她想先沐浴一番。
“茂玉,本官方才做了噩梦,汗湿了衣裳,你去准备一桶热水,本官要沐浴更衣。”
茂玉性子虽活泼开朗,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个不停。
但随时随地又谨记着自己身份。
不该她过问的事,绝不会多言一句。
就比如现在,她听周疏做了噩梦要沐浴,也只听话地下去准备热水了,却从未想过要问她是做了什么噩梦。
这一点,她与拂袖很是不同。
想起拂袖,周疏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与那个登徒子……
罢了,越想越烦。
索性闭上眼,不去想了。
不多时,茂玉准备好了热水,周疏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自己则走至桶边,脱了亵衣,坐进去。
进去的一瞬间,身体立马被温热的水给包裹住,身上的疲倦顷刻消散。
浑身毛孔都好似舒展开来。
周疏坐在浴桶里,竟觉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她要入睡时,外面突然响起王友贤粗犷的嗓门,吓得她立马抓起旁边的衣服,慌慌张张将自己给包裹住。
好在茂玉并没有离开,一直守在门外,张开手臂,挡住他。
“王将军,公子在沐浴。”
茂玉态度不卑不亢。
恭敬地行了礼,继续挡在门前。
王友贤拧着眉,不悦地瞪她一眼,大掌一把拂开她手,就要强闯。
“本将军找周大人有急事,你个小丫头还不快让开。”
茂玉鼻尖急出了一层细汗,“王将军,周大人真的在沐浴。”
闻言,王友贤奇怪地“咦”一声,扭头看了看日光,“这大清早的,他沐什么浴?你这小丫头,还不快让开,耽误了大事,你家大人可要责罚你了。”
眼见着王友贤要往里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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