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枝优打量了这穷酸臭小子一眼,颇为不解,怎么这人一来柳雾似是清醒了许多?
她趁热打铁:“唉!雾妹子,你这又是何故?”
“先前同你说的那般,你都忘了?弄珠玉的名气可是你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
“怎的白白为她人做嫁衣?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王枝优边说着,手上动作没停,加快了迷幽香的燃烧速度。
一时间,柜台附近暗香悠悠,柳雾只觉头晕眼花,心中的烦闷要冲破而出。
她大口呼吸,不禁反问:“对啊!凭什么为她人做嫁衣?”
往前走了几步,狠下心地抓起了梁疏淮的手臂,似是发泄诉苦:“十文钱,三十文钱。”
“呵,你可知我这弄珠玉里何曾有如此之价廉的饰品?你放眼看看,整个新北坊有如此之价廉的饰品吗?”
又甩掉他的手,步步走向柜台,双手拍在柜台上发出闷声一响。
“乃至整个永安郡都不曾有如此之价廉的饰品!”
“为何?为何?为何是我?”柳雾似是陷入了癫狂,她一改往日的模样,举起双手顶天,“我不愿意!我这弄珠玉绝不愿意当第一家,我就是要大赚特赚,我要赚那些――看不起百姓的贵族的钱!”
柳雾转身轻笑,双目通红,面部有些僵硬,语气松快:“岩三,去!去告诉那些贵族,我这些琉璃,我卖一百两一只!你速速去,别耽误老娘挣钱!――”
“咚――”
梁疏淮一记手刀打在柳雾的脖颈处,她瞬间倒在柜台上。
岩三望着这瞬间的变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自家掌柜的都晕了,可不得守着店里?
可掌柜又说不能耽误她挣钱――
梁疏淮:“兄弟不必去了,你家掌柜的中了毒,刚才说的怕是未曾思虑过后的话。”
“你是何人?呵,弱冠为及,指挥起生意场了?”
王枝优见其似有功夫在身上,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眼,说话也谨慎起来:“你可知,雾妹子刚说的可是真心话?”
“我知。”
梁疏淮慵懒地挑起眼皮,乜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王枝优被这样的眼神和笑容激起了杀心。
她抓紧了柜台的边角,狠狠地刺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欲想抓上几粒葵花籽。
却被梁疏淮飞速出手将整个碟子拿走。
快到只剩一线残影。
王枝优有些慌神,迷幽香的威力她早已见识到,若自己也被绕了进去,当真不妙。
“你刚才是不是想杀我?”梁疏淮挑衅道:“可是你没有我速度快!”
他一个飞身闯进柜台后面,伸出硬掌虚虚地掐着王枝优的脖子,另一只手打断了王枝优的小动作,顺带一脚踢散了迷幽香。
星火灭了,香气也断了。
岩三躲在柱子后,脑子一片混乱。
怎的就成了这样的情况?
掌柜的倒在柜台上,掌柜的朋友被掌柜的合伙人的夫君掐着脖子。
不就是一定价的事吗?
有事好商量不行吗?
他上有老下有小的,整得多刺激啊这?
梁疏淮:“岩三兄弟,去报官吧。就说有人用迷幽香迷晕了百姓。”
王枝优面色凝重,她昂着脖子尽量不碰到梁疏淮的手掌,她能感受到这穷酸小子有锋利的掌风。
刚才交手时,这人怕是连三成力都未使用。
而且明明年纪不大,穷衣穷面的,他居然还知道江湖上的迷幽香。
王枝优在心中暗叹大意了。
不过去官府她倒也不怕,上头大人会保她。
于是她哽着脖子,只需思索如何将迷幽香“毁尸灭迹”就好。
岩三忙不迭地出了门。
周玄镜扬着木扇悠悠走了过来,看着火急火燎的伙计,心中只道一声没规矩。
当踏入弄珠玉的大门后,又迅速退了出来,认认真真地望了一眼匾额。
他没走错啊?
怎的里头活活地像个书卷上描述的凶杀现场呢?
-
宋令月醒来时,陈霜儿正在一旁对应着册子将那些发簪和耳坠分门别类,不过样式大差不差的,按个数放好就行。
她拾起一对三叠勾金荷叶碧绿琉璃耳坠,放在手掌中细细观摩着,这是时下贵族里最流行的款式,若非小月能做出来,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上手去摸。
木窗上被陈祖母放了硕大的蒲叶遮阳,屋内日光昏暗,凉沁不少。
宋令月懵了许久,径直上手拿过那一对琉璃耳坠,不待陈霜儿有何反应,替她戴了上去。
碧绿色的耳坠在陈霜儿的雪肌衬托下,愈发翠绿,为陈霜儿整个人添了几分竹林君子之风情。
陈霜儿知这是要卖钱的,也是别人定好的,她着急想要摘下来却听宋令月斩钉截铁道:“不许摘,摘了我跟你急。”
宋令月瞧着陈霜儿露出一丝娇羞的欢喜,心中只怪自己没有早点做点首饰送给她。
先前还着急着时间,此刻宋令月不急了。
刚沉睡时,早已同系统问过了,说是能一键复制,最大数量是二十只。
意味着她只要把第一只做得最为精巧细致,后续复制的二十只能同首只一样。
她能进行量产。
“糟了,我忘了那男子定了发夹的。”宋令月慌忙起身,掀开遮阳的蒲草,太阳已西斜几度。顾不上肚子咕咕叫,她潦草洗漱几番准备急冲冲地出门。
陈霜儿比划:发夹已被梁公子拿去了。
宋令月迟疑地回应了一声,但还是一头冲去弄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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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坊近日来可是官兵长跑之地,街坊邻居瞧热闹的围了一圈,轻车熟路地给官兵让路,有的几个还大着胆子与那官兵打听消息。
路人话语纷纷,宋令月只抓着关键词“弄珠玉”、“迷香”、“命案”,心中一沉。
她想起梁疏淮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只担心着梁疏淮莫要出事。
她挤过人群,找了官爷行礼:“官爷,民女也是弄珠玉的伙计,发生何事了?可否让我进去瞧一眼?好做打算不是?”
官兵低垂着眼,手肘撞了撞岩三,岩三连忙点头,宋令月才得了允许进去。
好在并没有外头传言的那么吓人,没有什么命案,是那江湖上的迷香惹得人心惶惶。
“梁疏淮,你可有事?”宋令月下意识去寻他,惦记着他一身伤口。
梁疏淮摆了摆手。
宋令月又焦急问道:“发夹可有给那男子?”
梁疏淮从衣袋里掏出来,因先前动作动了腹部之处,这发夹上染上了一丝血腥气味又混合着梅花香气。
宋令月细嗅后皱眉,她知道是梁疏淮抓住这放了迷香的女子也不好责怪。
何况系统开了新功能,能够一键复制,这新发夹也是一瞬的事。
她对着梁疏淮耳提面命:“下回可不许这么莽撞了,你还伤了身体呢。”
这弟弟就是仗着年轻,要是在福利院里,这样糟蹋身子,院长妈妈定是要狠狠说一顿的。
不论如何,生命在福利院里是最可贵,最重要的。
她看着还在昏迷的柳雾,索性先解决周玄镜。
一脸歉意地同站在一旁轻摇木扇的周玄镜行礼,“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发夹虽是做了出来,可不慎染上一丝异味。怕公子介意,还望公子再宽限我一点时日。”
“待我处理这些事...约莫傍晚时分,我定送上门,您瞧如何?”
周玄镜合上扇子,清冷发声:“可以。不过姑娘可以拿与我看一眼?”
宋令月递了过去。
周玄镜拎着浅月蓝的三束垂落铃兰发夹,这铃兰花栩栩如生,极为逼真。
放在光下细细看,似有露珠闪在上头,这垂落的样式带了点俏皮风感。
他仔细想着,若是这琉璃发夹别在小妹的荷花双包发髻上,定是俏皮可爱之极。
他又细细深闻,转手几道后好似没有说的异味,反而有一股梅花清韵。
他坦诚道:“不管什么异味,只要不是这发夹自行散发的便可。”
“我瞧着,欢喜得很。小月姑娘倒也不必再费心了。”
宋令月想解释,这异味是血气。
却被周玄镜阻拦:“无须细细说与我听,读书人不讲究玄黄,不探虚,只信实。”
宋令月行了礼,将周玄镜送走。
再瞧外头,官兵扭送走了那女子,岩三当做证人同去衙府,围观的路人也都已散去。
-
店内只剩下三人。
梁疏淮指了指柜台上悠悠转醒的柳雾,与宋令月小声耳语道:“央央儿,这饰品定价你还得同柳掌柜再商量为上,莫要因此失了彼此的情分。”
柳雾半睁着眼,抬手撑在柜台上,抚着额头,紧皱眉头,脸色苍白,一脸难受。
宋令月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将其扶着坐了下来。
柳雾游目一眼店内,依稀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她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梁公子说,你中了迷香。那香损人心智,激人心火,严重者陷入癫狂,神志不清。”
“先前我――”柳雾疑惑。
宋令月点了点头,又道:“雾姐姐的真心话我大致知道了,等你休息好了,晚上我俩姊妹真诚地谈一谈定价的事,如何?”
第15章
炊烟袅袅升起,新北坊的游人也渐渐归了家。
梁疏淮没有停留在店铺里,他买了些吃食放置后转身走了。
一是想着告诉陈霜儿一声宋令月的情况,二觉得今日这人来得蹊跷,迷香也来得蹊跷。
宋令月此刻心思扑在柳雾身上,倒也没细问梁疏淮何来的银子买东西,只嘱咐着他早早归家休息。
柳雾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几杯温水,人清爽不少。
看着一脸担心的宋令月,先前那些真心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雾姐姐,你如何了?”
柳雾喑哑着嗓子:“我好很多了。”
她终是狠了狠心,合上双眼,坦诚道:“小月,雾姐姐我不瞒你。”
“我自幼穷苦,五岁丧父,十岁丧母。二十岁丧了丈夫。”
“我未曾有过一丁半点的子嗣,婆家将我轰出了门。我机缘巧合得了先机,做起了饰品买卖。”
“很久之前,饰品没有现在这般昂贵,都是寻常价格。”
“不知哪天开始,这永安郡的饰品纷纷水涨船高,坐地起价,我本不想如此。”
“但我那好友..王枝优同我说,就我不涨岂不是乱了规矩?再者,饰品越贵就只有贵族能买,这就是在赚有钱人的钱,积功德。”
“你那日同我说完,我也是想过,我想明白了又没想明白。”
“你为何就坚持着这琉璃定价如此之低?”
宋令月知道自己那日有些太要强了,本是合伙人,却没有好好谈论此事。
在现代,合伙人是自己的朋友,两人志向相同,许多事无需掰开了细细侃侃而谈。
她到了古代,却没想着去了解柳雾。
宋令月诚恳道歉:“雾姐姐,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了。”
“我未曾切实考虑过你。你不曾反驳过我,我原以为你是同意的。”
“说来,你的真心话是你的志向,我应是要问清楚的。”
“琉璃定价之低,我不是一时兴起。”
宋令月抚上柳雾那双发冷的手,传递着热度。
眼神真挚:“我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我――”
“我原是巷四街的宋家嫡女。我阿母去世,我阿父一蹶不起,宋家落魄,树倒猢狲散。”
她忽略了柳雾眼神里的震惊,毕竟宋令星的事闹得很大,众人皆知。
继续说道:“阿父续了弦,我再无阿母,只有主母。主母待我苛刻,家中又添新丁,阿父越发地不重视我了。”
“自我阿母过世后,我..我羡慕别家姑娘的吃穿用度,羡慕别家姑娘满身华服,满目饰品。”
宋令月不仅是在替原身、陈霜儿诉苦也是帮青春期的自己诉苦。
“我被主母设计赶出家门后,投宿我好友家。细细算来,十五年,我不曾过过几天好日子。我敢肯定,若我无琉璃这门手艺定是无以为继。”
“明明我自己便是那样过来的,我有了手艺为何还要让这千千万的同我一般的贫苦百姓因饰品价高望而却步,在大好年华都不敢在墨发上别发簪,玉耳上戴耳坠?”
“这是我的愿。”
柳雾也想到了自己,艳羡那些贵族女子能穿金戴银,满头发饰,明媚动人。
所以起初情报司让她选一门行当时,她毫不犹豫地选了饰品买卖。
“可你..你不爱钱吗?”
柳雾问出了一个粗鄙俗气却又现实诚恳的问题。
宋令月收回抚上柳雾的手,反而攥紧双手握成拳道:“谁不爱钱?我主母设计,你可知是什么计?”
“说我欠下一千两,那日不还就要把我卖到牙子那去,当笼鸟!”
柳雾倒吸凉气,这主母当真狠心。
“我为了自保,只得同牙子说一个月后还他一千五百两,如今约莫过去十天了,我暂未有进账。雾姐姐,你说我怎的不需要钱?”
柳雾一时古道热肠,当即想掏出银两替宋令月还了那债。
宋令月知晓柳雾这般怕是有迷香作祟,她只笑着婉拒:“若我这薄利多销的法子凑效呢?若撞大运了,不肖一个月赚够一千五百两呢?”
柳雾担忧:“一枚素发簪十文,稍显复杂的三十文。你得利六文或十八文。”
“一两是五十文,你这一千五两约莫七万文,你需要做...”柳雾算不了,转身想去拿算珠。
宋令月心算出:“四千两百枚或一万二千枚。”
柳雾惊得咋舌:“这..这...小月,这么多。你半个月怎能做得出来?”
“莫说要做这么多了,若没有人来买呢?”
宋令月倒是不慌不忙,这十天以来,杂事虽多,但她也有走街串巷地了解市场。
永安郡人口多,约莫四万人。在整个大启朝算得上是人口多的小城。
圣上恩典,特意将全郡分为五个坊市,东织坊,南瓷坊,北墨坊,西厩坊,新北坊。
东织坊与南瓷坊两处商贾居多,北墨坊倒是文人骚客集住之地,西厩坊多是穷苦百姓,新北坊是永安郡发展起来后,许多外郡人涌入而新劈的坊市。
而这么多人中,贵族只占一小部分,一千五百人都可能不到。因此整个饰品买卖里,贵族的消费力超普通百姓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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