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李明寂都这么说,舒窈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那些梦……“你和你的义父,最近还有来往吗?我不喜欢你义父,你离他远些。”
“我入仕以后,义父认为我背叛了他,已经厌弃了我,”李明寂轻轻一笑,摸了摸舒窈的头发,“皎皎不必担心,我会护郡主府周全。”
有些账,他与萧绥,是该清算了。
*
应该还有一周左右完结,最近要整理下大纲,更新不会那么稳定,尽量保持日更,大家见谅,么么啾~
第184章 快走
夜阑人静,京城的夜静谧得一如往日。街上商铺早已休息,夜市的人也所剩无多,只有几队皇城司的士兵在大街小巷中巡视。
京城城郊,萧绥扶着轮椅,看着机关从面前打开,露出暗道的入口。
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他孤立无援,携幼子从暗道仓皇出逃。如今他再次来到这暗道,万事俱备。
“主上。”
属下来到他身侧,低声道,“少主传信,值守的皇城司士兵已经撤离,我们可以行动了。”
萧绥从袖中掏出黑色蒙面系在脑后,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好。”
裤腿向下垂,隐约露出一截木头的模样。
便是对自己一手养大的李明寂,萧绥也没有全部信任,比如——他隐瞒了自己可以正常行走这件事。
盘踞扬州多年,他请来扬州最优秀的工匠,换了十几种材料,最终打造出这一副义肢,经过多年训练,萧绥已与正常人无异。
不过,这义肢不能使用较长时间,否则他原本的腿也会疼痛难忍。因此大部分时间,他仍是坐在轮椅上。
今夜的时间,对付雍朝的皇帝,已经够了。
“走!”
他率先走下暗道,一群乔装打扮的人紧随其后,与他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
皇城城楼。
戍守的士兵握着长枪,站得笔直。
打更声响,他的值班时间结束。士兵放松了身体,打了个呵欠,收起长枪,如往常一般与交班的士兵点了点头,走下城楼。
越走越觉得不对。
今夜值守的士兵怎么少了大半?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被调走了?
士兵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连着打了几个呵欠,觉得自己今夜好像格外容易犯困。难不成,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士兵揉了揉眼睛,心道自己都困得神智不清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城楼上好像有火光?……等等!
士兵脸色一变,抓紧手中长枪,“什么人!”
一支飞箭从天而降,刺穿了他的眉心。
士兵双目瞪大,倒地不起。
……
今夜京城的风,好像有些大了。
舒窈平躺在床上,盯着拔步床顶的海棠雕花出神。
风飒飒作响,连蜷卧在小榻上的波斯猫都被吓着了,“喵”了一声,惊惊慌慌地跳上床,隔着被子踩在舒窈的胸口,摇着那条大尾巴。
舒窈把它捞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它的脊背,好一会儿才将猫哄好。
她都没有人哄,真羡慕小猫。
这是舒窈睡得最不安稳的一夜。
李明寂下午被雍帝一道诏令叫去了皇宫,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然他早该来海棠院陪她了。
皇城近日一定有大事要发生。李明寂、舅舅,他们都察觉了。
舒窈前些日子还觉得没什么,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演越烈。尤其是这几个夜晚,她在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她与谢彦舟的婚礼,梦见萧绥攻城。
尽管梦里的事大多都没有发生,可舒窈总觉得梦与现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不知何故改变了走向。
而且那一批叛军,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古怪。她被关起来不久,有看守的人进来,专门把她带到了一处宫殿,与雍帝一家分开关押,还把春蕊和松针都带过来了。
她还被那个疑似在叛军中颇有权势的登徒子带走……
越想越静不下心。
舒窈觉得她不能躺在这里了。
这个时间点正好,她可以直接告诉雍帝她因噩梦夜不能寐,梦到萧绥带兵攻进皇城,让舅舅多做一些准备。
放下波斯猫,舒窈起身,对着门口唤道:“松针——”
无人应答。
舒窈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披上外衫匆忙跑出了小院,听见偏门外,春蕊与陌生人的争吵声。
“苏大人死不瞑目,我等替天行道,清剿奸佞妖姬。请华羲郡主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钦仕途不顺,剑走偏锋,自己撞死在承乾殿,而我们郡主足不出户,从未招惹过他,他的死与我们郡主有什么关系?”
苏钦,苏大人……
是梦里那个撞死在承乾殿的官员!
难怪舒窈今夜总觉得坐卧不安。梦里的预言成真了,萧绥攻进了皇城,以她为借口挑起叛乱!
怎么办,怎么办?
大脑越发空白,舒窈往海棠院的方向后退,撞上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李明寂?”
舒窈微微一愣,抓住李明寂的手,拉着他往房间里走,“你跟我来!”
皇城才是她的家,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而且叛军是奔着她来的,她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只能让受牵连的无辜之人越少越好。
见她火急火燎,李明寂神色微顿,收起了即将出口的话。门外都是萧绥的人,知道他与舒窈的关系,眼下他们还不会伤害舒窈,不过,李明寂也不准备留他们的性命。
却见舒窈飞快地打开她床头那个螺钿漆器妆奁,抓了一抽屉黄金珠宝跑出来,一股脑塞进李明寂怀里。
“他们暂时不会伤害我,我跟他们走。你把这些带走,让府上其余的下人也带些盘缠,赶快逃出去。”
京城平静不了几天,越快逃出去越好,这些东西足够李明寂避开这场祸端。舒窈记得她死的时候也没听说雍帝驾崩的消息,只要再撑几年,舅舅一定守得住大雍江山。只是想起自己的结局,她不禁眼泪汪汪,语气有些绝望:“本郡主命不久矣……总之,你把这些收好,逃出去过日子吧。”
嘈杂声越来越近。
郡主府的守卫怎拦得住叛军。舒窈定了定神,把雍帝交给她的那枚令牌紧紧握在手中,催促:“李明寂,你快走!”
她感觉得到李明寂的出神。
这种时候,他发呆做什么?
“李明寂……”
他好像笑了一下。
是她熟悉的笑容,清冷中带着温柔,却不知为何,竟让人心生退缩的怯意。
“皎皎对我真好。”
她都答应舅舅的赐婚了,能不对他好吗?她确实真心喜爱李明寂,可李明寂对上那登徒子能有几分胜算?登徒子那么疯,说不定还会直接把李明寂杀了。
黑影耸动,那批人已经闯进了小院,为首之人一脚踹开房门,高喊道:“华羲郡主在哪里?”
第185章 送死
李明寂的眼眸一冷,将舒窈塞给她的珠宝放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在这里等我。”
“皎皎,我不会让你出事。”
认真的语气,让舒窈呆了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坐在床榻上,波斯猫绕着她的脚喵喵不停,全身的毛都炸了开。
李明寂关上房门,离开了。
他一个人,如何抵御那些叛军?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梦里他们成功攻入了皇宫,而李明寂他……
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停了。
寂静到令人发指。
那些人走了?李明寂呢?
舒窈坐了一会儿,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干脆起身,推开房门。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能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只是并不明显。没有争吵、没有惨叫,血腥味却如此浓郁。
舒窈的脸色变白了几分,这么重的血腥味,是谁的血?
她加快了脚步,跑出房间,来到房前的庭院,看见春蕊与松针站在廊檐下,面色呆滞。
一地都是血。
李明寂站在血泊之中,单手提着一把长刀。
余下的人齐齐后退。
这不是他们帮会的少主吗?
不是说来郡主府只是做做样子……不过,主上吩咐过,如果能制造“意外”让华羲郡主出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少主里应外合,一个小娘子能费什么心力?
可他们的少主,为何对他们举起了屠刀?
统领率先反应过来,一眼看见了走出房间的舒窈,忽然脚下蓄力,一踩梁柱,提着刀便冲向舒窈。而李明寂比他更快,单手揽过舒窈,手中长刀举起——
人头落在他脚边,发出“咕噜”声响。
李明寂将舒窈紧扣进怀,遮住她的视线。他单手提刀,血液从刀柄渗落,另一只手怀抱着舒窈的手却修长干净,纤尘不染。
嗓音平静如寒冬凝结成冰的湖面:“还有谁要送死?”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们的统领,那个带兵闯入郡主府的人,被李明寂一招砍了头,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单手提着统领的刀,漫不经心地与他们说话,语气平常得就像切了一道菜、一块肉。
在统领之前,他们带来的人已经丧命大半。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豁出心力朝李明寂攻去。
直至死,也仅仅不过碰到李明寂的衣角。
郡主府更静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舒窈缩在李明寂的怀里,终于知道外面安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闹事,而是闹事的人,都死了。
死在了她亲眼看着成长起来、从前孱弱得险些被谢彦舟一掌打出血的侍卫手上。
哦,现在应该是未婚夫。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皇家郡主的模样,秀发凌乱,一件外衫随意地披在身上,衣角还沾到了飞溅的血迹。
面前这个人,还是她的李明寂吗?
“哐当”一声,李明寂丢下了刀。血染红了他的掌心,是不小心被刀划出的伤口,正不断地流血。他皱了下眉,往衣服上擦了擦,发现擦不干净,便把这只手藏在身后。
他没想到舒窈会跑出来。
真面目暴露所带来的心慌,甚至远胜于先前这群人带来的性命威胁。运筹帷幄如他,此刻却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另一只手也慢慢地松开,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像是退让出安全区域,默默舔舐伤口的猛兽。
但遮住退让绝不是放弃捕猎,只是让猎物放松警惕的伪装,这里仍然是被他圈禁的领域。
“对不起,郡主,”李明寂轻轻道,“我把自己弄脏了。”
他应该杀了这些人,沐浴更衣,干干净净地见她才是。
但是现在,他身上都是难闻的血腥味,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李明寂时常受伤,早已对疼痛麻木,他却极其厌恶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每次杀完人,都要静心沐浴,直至血腥味完全去除。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披上人皮,掩盖他是野兽的真相。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缓慢,李明寂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烦躁地想要撕碎身上的人皮外衣,一闭眼却是舒窈死在他怀里的场景,让他甚至不敢上前拥抱她。
不能。
不能像前世一样强迫她,不能把她绑进金屋,不能吓到她……
舒窈好像终于回了神。
她眨了眨眼,忽然向前几步,用力地抱住李明寂。
“没关系。”
她的声音闷闷的,“现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啦。”
虽然侍卫强大起来有些吓人——
但是不要紧,他还是她的李明寂。
……
暗道漫长而不见尽头。
二十年了,这里的环境却仍然让萧绥感到熟悉,好像他一闭上眼,就回到了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他忍着烧灼的疼痛跑进暗道,绝望地等待死亡。
萧绥告诉自己,假使他平安出逃,那就是苍天有眼,不忍收走他的性命。他一定会养精蓄锐,重新起兵,夺回大梁的江山。
二十年转瞬即逝。
他活下来了,活得很好。
雍朝,卫培。
卫家一脉,就到这里吧。
在看见前方微弱光亮的时候,萧绥迫不及待地跑上台阶。
他曾经见证过暗道的挖掘,手里握有暗道地图,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通过这一条暗道,可以直达雍帝的寝宫福宁宫。
长夜漫漫,福宁宫也显得尤其寂静。一两个内侍站着打瞌睡,穿过几条走廊,居然连一个守夜的宫人都没有。
尽管萧绥带的人已经尽可能地放轻脚步,然而在这更加寂静的福宁宫中,连衣料的摩挲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很快,便抵达了雍帝就寝的房间。
仍然无人陪侍。
历代皇帝喜好不同,有人好豪奢,出入皆要百余宫人陪同,有人喜好清静,近身服侍的内侍都只留了一两个,其余都是暗卫。
萧绥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人向后退,他则拔出腰间短剑,隔着纱帘刺向龙床!
短剑穿过棉絮,撞到玉枕。
床上空无一人。
“中计了——”萧绥咬紧牙关,转头道,“立刻撤退!”
第186章 前朝
夜风萧萧,墙上烛火燃起,他们放大的影子投在墙壁之上,乌泱泱的一片。
并不是他们的影子。
一批又一批的暗卫,藏在廊檐、窗外,甚至是他们走过的地下暗道,堵住他们的每一条去路。
萧绥一甩袖,护腕上飞出束支袖箭,一眨眼便打落一片暗卫。然而这些暗卫太多,暗卫之后还有士兵,就好像整个三衙的军队都被调了过来,将福宁宫重重包围。
雍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没有离开福宁宫,一直就藏在福宁宫的暗室之中。暗卫立刻上前,护在他身侧。
“阁下在京城制造舆论,害我外甥女,如今又潜入皇宫,”他沉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萧绥的面纱早在打斗中掉落,但雍帝只觉得陌生,他似乎并未见过这一张脸。
世家已经被逐步铲除,整个大雍,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
一脚踢在暗卫身上,一刀扎进暗卫腹中,萧绥冷笑一声,“取你性命之人!”
“福宁宫住的舒服吗?雍朝的江山可坐的安稳?卫培,今日就是你卫氏的死期!”
雍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本以为萧绥是谋逆的乱臣贼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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