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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阮阮强装镇定说：“我是想知道这种会有人买吗？感觉集市上不会有人买这些装饰品。”
唐山没察觉到女儿一时的慌乱，“到时候会有二道贩子拿去镇里、城里卖的。那些城里人喜欢这种木雕。”
唐阮阮只注意到他话里的“二道贩子”，现在卖东西已经不算投机倒把了吗，唐阮阮不太清楚经济开放的具体时间。
问清楚年前最后一次赶集的时间，唐阮阮暗暗记下。
回到房间，她终于知道上次洗完头在床下翻出来的那些彩线是干什么的了。
她拿了两根试了试，可惜手不听话，根本不会编手绳，只能把这些绳子放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赶集的前一天。
中午，唐阮阮把上次抓到的另一条鱼做成了豆瓣鱼，用的是她之前自己发酵的豆瓣酱。
唐实吃的满脸带笑，唐山虽然表现不明显，但唐阮阮从他连吃三碗的饭量上可以看出他也很喜欢这道菜。
到时候说自己要去卖吃的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唐阮阮看着桌上的两人想。
晚上，唐阮阮从桌子下松动的地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盒子里放着分分毛毛加起来一共两块八毛五分的钱。
这是原本的唐软攒的，上次被唐阮阮找到了。
她准备明天带上这些钱，看看集市上有没有调料可以买，家里的调料种类实在太少了。
怀着对第二天集市的期待，唐阮阮早早进入了梦乡。
“阮阮，起来去赶集了。”唐山敲了敲门喊唐阮阮起床。
外面天刚蒙蒙亮，路边有半人高的野草上刚凝结出露水。
入冬后的清晨，唐阮阮说话时嘴里都带着寒气。
唐山挑着扁担跛着脚走在前面，唐阮阮牵着唐实，抱着由小到大摞在一起的草篮。
看着前面唐山不算宽厚的背影，唐阮阮想要带着父亲弟弟过上好日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必须快点行动起来，抓住改革的浪潮，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家里的境遇。
跟着村里赶集的大部队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唐阮阮看见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大片位于几个村子中间的空地。
从不同村子赶来的人们在这片空地上叫卖着自己的货物。
唐阮阮和唐山拿出一大片麻布铺在地上，把带来的木雕木碗木勺木筷等东西摆列整齐。
唐山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从中点了一块五毛钱递给唐阮阮，让她带着唐实去逛逛集市，买点布。
马上过年了，唐阮阮的衣服也要小了，姐弟俩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唐阮阮拿着被男人细心叠好的一叠纸币，小心地放进贴身衣服的兜里，牵着乖乖站在身边的弟弟去逛集市上其他摊子。
“姑娘，来看看头绳，这可都是南边运来的新鲜款式！”后半句刻意压低声音的老板招呼着唐阮阮。
唐阮阮可不想花钱买这些东西，拉着唐实走到一个摆着各种药材的摊前。
“小姑娘哪不舒服？”坐在小板凳上的老爷子摸着胡须，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唐阮阮的脸。
“我不看病。”唐阮阮指了指他的药材摊上的东西，“我想买东西。”
“你要什么？”老爷子很稀奇，他在这赶集好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买药材。
“肉桂，茴香，八角……”唐阮阮报出一连串她看见摊上有的调料，“多少钱？”
老爷子笑了，这下他知道这女娃买药材干嘛了，原来是买回去做饭的啊。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做饭好不好吃，他还真有些好奇。
“两分钱。”
唐阮阮疑惑地看着他，她就算再不了解物价也知道两分钱买不来这些东西。
“看你面善，收一点意思意思。”老爷子笑着给她拿了许多大料，“要是做出好吃的，下次有缘见面请我尝尝就行。”
唐阮阮没法拒绝他的好意，这个集市上没有其他卖调料的人了。
接着她打算带唐实去看看布，她不打算做新衣服，但是弟弟还小，应该还是需要的。
快走到布料堆旁，唐实拉住她，“姐姐，你买完东西了吗？我不想要新衣服，我们回去陪爸爸吧。”
唐阮阮摸了摸弟弟的头，带着他回到自家的摊上。
“怎么没买布？”唐山看见手中只拿着一个纸包的姐弟问道。
“没有好布了。”唐阮阮把钱还给唐山。
唐山没接：“你拿着吧，以后总有用到钱的地方。”
唐阮阮蹲下擦着木雕，木头餐具和草篮倒是卖出去不少，木雕还一个不落地站在麻布上。
倒是有不少人为了木雕驻足摊前，可一听买一块木头的价格都够城里割一两肉了，连连摆手离开。
过了一会，一个剃着精神的板寸男生走了过来。
“唐叔，这次的木雕比上次的少了不少啊。”男生熟悉的态度让唐阮阮知道他应该就是唐山嘴里的“二道贩子”。
“有别的事耽搁了，那来富你看这些能给多少钱？”唐山没有提及自己有段时间因为担心女儿而忽略了木雕。
王来富拿起几个木雕仔细查看，“有这几个龙的，这些卖出去加起来差不多能给这个数。”他偷偷给唐山比了个八。
唐阮阮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个价格实在低的惊人，唐山的木雕也有四五十个了，平均下来一个才卖一毛多。
可唐山却很满足，“谢谢你啊来富，下次我多刻点吉祥的。”
唐阮阮看着王来富拿了两个草篮把木雕全都装了进去，走到一处隐蔽的草丛里骑上一辆自行车飞快地走了。
看女儿一直盯着王来富，唐山说：“那是你王婶家的儿子，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唐阮阮好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谁知道她脑子里压根没有这段记忆呢。
太阳升了起来，估摸着再呆着也没人来买东西了，大川村的人约着一起收拾东西回了家。
唐阮阮把带回来的香料小心地用纸包住，放进了厨房的斗柜里。
他们回来的有些晚，随便蒸了几个红薯解决了午饭。
下午唐山出去上工，回来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明天要分粮食了，后天杀猪分肉。”
唐阮阮有些激动，马上就能吃上新鲜猪肉了！天知道她有多想红烧肉的味道。
而且分完粮食，差不多也就到了分田的时候，过完年唐阮阮就可以开始她的摆摊计划了。
唐阮阮第二天不用人喊就起了个大早，收拾干净就拿着麻袋和唐山去村口等着分粮了
第4章 分粮
唐家住在村尾，靠近山跟前，唐阮阮和唐山一路和不少人打着招呼，等走到村口时人们已经排上队了。
村长李志强站在粮仓前抽着烟，烟雾缭绕里和女婿王磊谈起这次改革：“这天啊，真是要变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王强拿钥匙打开了粮仓的门，弟弟王来富在旁边帮忙分粮。
轮到唐家父女时，王来富不着痕迹地把品质更好的粮食放进麻袋里，笑着和唐山说：“唐叔，我年后去您家给您拜年啊。”
唐山知道，这是上次那批木雕都卖出去了。
拎着几麻袋粮食，父女俩步履缓慢地回了家。
看着满满的地窖，唐阮阮突然觉得幸福就是如此简单，等明天分完猪肉，她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凌晨，唐阮阮在一声惨叫中醒来，她慌张地跑到院子里。
唐山从屋里走出来安抚她说：“别怕，这是声音村里在杀猪了。”
唐阮阮恍惚地躺回床上，脑中一直回想着那道凄厉的惨叫。
白天唐阮阮也没有什么精神，唐山劝她再去休息休息，她还是坚持要和唐山一起去分猪肉。
还是村口，只不过这次的位置在粮仓对面的大榕树下。
村长李志强通知大家第二天来分田领鸡仔。改革实施了。
离地近的树干上挂着几头对半劈开的猪身，猪头已经被整颗砍下了。
看见猪肉漂亮的纹理，想想红烧肉、糖醋排骨、干煸肥肠……唐阮阮觉得自己又行了。
因为住的远，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排在队伍最后分到了半扇排骨和十来斤肉。
准备回家的时候，唐阮阮看村长准备把猪下水和猪肚之类的内脏拿去喂狗，急忙拿了个麻袋把这些要了过来。
王磊奇怪地看着她，但也没说什么，还问唐阮阮剩下的大骨棒要不要也拿走，上面的肉已经被刮的差不多了。
唐阮阮和唐山满载而归，唐山虽然不知道女儿要那些不能吃的东西干嘛，但还是帮她把那些东西背了回来。
唐阮阮蹲在井边洗猪大肠的时候也有些后悔，但想想肥肠那诱人的味道，还是坚强地把大肠里里外外都搓了一遍。
把肉和内脏归置好，大骨棒洗干净焯过水后，唐阮阮从地窖里找出一个大砂锅把大骨棒放进去小火熬制高汤。
第二天唐阮阮起了个大早，拿出去年剩下的陈面。
倒水和成面团，把面分成几份压平切成宽面条，煮熟后放进碗里。
最后盛上一大勺砂锅里的高汤。
经过一夜的熬制，骨头里的精华都融进了汤里，汤已经变成了乳白色，散发着浓浓鲜味。
端上饭桌，唐山和唐实顾不上说话，捧着碗埋头苦吃。
唐阮阮看着两人相似的消瘦脸颊，决定过年这段时间要好好投喂他们。
收拾好家里，锁上门，三人一起去村口等着分田和领鸡仔。
这可是关乎生计的大事，村里的人几乎都聚在了大榕树下。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混着小孩的哭闹，村长李志强站在大石头上扯着嗓子让大家排好队。
一家一家按人头抽签，抽中哪块地就是哪块。
唐山手气还算好，抽中了三块村尾连在一起的地。
虽然那几块地的土不算很好，但离家近还连在一起，免了唐山拖着伤腿走来走去。
唐阮阮手里拿着村里发的一袋种子。
唐实从王磊那领了三只毛茸茸的小鸡仔，他把它们珍贵地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
晚上，唐阮阮在水井旁处理准备做成腊肉腊肠腊排的猪肉。
唐实蹲在她身边帮忙，眼神却一直看着唐山坐在门口给小鸡做窝。
唐阮阮觉得有些好笑，把心系小鸡的唐实赶去帮唐山做东西，自己专心拔猪毛。
把特别肥的部分切下来放进碗里留着炼油，唐阮阮留出二分之一的肉准备过年以及年后卖吃的用。
剩下二分之一全部抹上厚厚的一层盐巴和自己做的豆瓣酱挂在屋檐底下。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唐阮阮决定把腊肉腊肠腊排骨都在这几天做好，还要留出一天配卤料。
唐阮阮已经想好年后去镇上卖什么了，这个时候人们都缺少油水和滋味。
到时候把卤汤往那一摆，分成一锅荤菜一锅素菜，让人闻见香味铁定有人买。
怀揣着对美好明天的向往，唐阮阮又用地窖里去年剩的大豆做了一缸大酱。
这和黄豆酱的味道不太一样，大豆酱闻起来有一点臭臭的，但是拌土豆菜干做饭很香。
唐山和唐实还没等到过年就在唐阮阮的花式投喂下脸圆了一圈。
除夕夜，唐阮阮把配好的卤料炖上，切了一段大肠放进荤菜锅，还有处理干净的猪肚猪耳朵等等，又切了几个土豆和一些王婶送来的豆制品放进素菜锅里。
唐实早就闻到那股卤菜霸道的香味了，他蹲在厨房门口期待地看着唐阮阮。
唐阮阮从锅里捞出一块土豆吹了吹放进唐实嘴里。
土豆入嘴一抿就成了泥，卤汁的味道充斥在唐实嘴里。
唐实满足地眯着眼睛，唐阮阮乐呵呵地看着脸上长了点肉的唐实。
她来到这刚看见唐实时他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黝黑的大眼睛在尖尖的脸上像个外星人。
现在在唐阮阮的花式投喂下，唐实的脸圆润起来，原本看着一折就断的胳膊和腿也正常了不少。
晚上，木桌上摆着唐实出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卤菜拼盘，土豆焖排骨，菜干烧豆角，还有唐山坚持一定要做给唐阮阮吃的鸡蛋蒸豆腐。
村口吃完饭的人们聚集着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风传进唐家。
唐山眼角微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一儿一女忍不住激动道：“新年快乐，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唐阮阮也在心里默念：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昏黄的烛光下，三人听着村口传来的鞭炮声吃完了唐阮阮做的团圆饭。
深夜，热闹最终归于平静。
唐阮阮躺在床上把自己窝进厚厚的棉被，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在她进入梦乡的那一刻，天上某一颗星星闪了闪，好像在对他们说“新年快乐”。
唐阮阮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就是唐软，她看见了唐软短暂的一生，这是唐软的记忆。
从此，唐阮阮彻底成为了唐阮阮。
第5章 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唐阮阮起床时发现枕头旁放着一个红包，是一张红纸包着的一毛钱。
是唐山早上起来放的压岁钱，两个孩子都有。
走出房间，空气里残留着鞭炮的气息，唐阮阮接了盆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
唐山已经起来了，唐实昨晚激动睡不着，现在还在炕上睡着。
唐阮阮走进厨房，唐山已经把灶烧热了，锅底已经有些泛红。
拿出昨天睡前和好的面，唐阮阮准备做卤肉面吃。
把卤汤煮沸，里面还有昨天晚上的几大块肉。
把面里的气泡揉出来，感觉面团变的紧实平滑，唐阮阮拉住面团两端扯长，一直重复着这个步骤直至面条变得纤细劲道。
往碗里放了块指甲盖大小的猪油，唐阮阮把刚从锅里捞出的面条放进碗里，切碎的卤肉铺在面上，浇上半勺卤汁。
唐实在唐阮阮揉面的时候就起来了，洗漱完早早守在灶边，不用人喊就屁颠屁颠地把碗全部端到了饭桌上。
用筷子把面拌开，底下的猪油融化在卤汁里包裹住每一根面条，卤肉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唐阮阮觉得自己卤肉的手艺又进步了，也可能是村里养猪都是打猪草来喂的，卤肉的味道格外突出。
吃完早饭，唐阮阮带唐实从村口走到村尾，家家户户都说了漂亮话讨喜庆。
条件好一点的还会给个一分钱图个乐，条件一般的也会拿出家里的瓜子花生招待客人。
溜达了一圈，回到家里，唐山还坐在门槛边雕木头。
唐阮阮看了看桌子上的瓜子花生，比出门前少了许多，应该还是有人来拜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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