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朝在钟府借住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用正眼瞧过她,如今忽然让她将身份对调,却是不能的。
而且说到底,穆清朝没有根基,与她父亲这样手握实权是没有可比性的。
飘飘然之间,她也就忘记了父母在家中说的谨言慎行,得意地说了一句:“我我们家不过是看她怪可怜的,不过是给口饭吃,当养条狗一样,谁知道她后面会这样?”
“太后驾到!”
正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宦官的高唱之声。
随着这声高唱,钟莹莹的目光不由得朝着殿外转了过去,眼神却是不由得跳了一下。
只见着穆清朝一身暗金色朝服,头上珠翠琳琅,由下人搀扶着从殿外步步而来。
她太漂亮了。
纵然钟莹莹在外头苦心经营自己的形象,扮演得温柔似水,才情无限,可是在绝对的容貌面前那一切都显得不值一提。
她尤记得,当年在钟府上,多少王孙公子想要迎娶钟家一对女儿,可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穆清朝吸引。
钟莹莹知道,想娶她和姐姐,是因为父亲的权势,而那些公子们,无一个不是想得到穆清朝的。
后来,穆清朝入宫,她和姐姐都松了一口气。
她那样的人,合该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臣,参见太后!”
正在此时,坐在对面的男子席纷纷起身,百官叩首对着穆清朝行礼。
的确,穆清朝这个太后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沈暮迟认了。
沈暮迟认了,百官就不得不认。
百官认了,那些女眷们就更不可能不认。
那些贵家千金们见着自己的父亲兄长都起身行礼了,她们岂有还坐着的道理?
纵然心中万般不服,也得跟着行叩拜之礼,对着刚刚她们一口一个瞧不起的人跪拜行礼。
钟莹莹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她刚刚还在说着“像养一条狗一样”,然而现在,她就得向这条“狗”低下高贵的头颅。
她看着穆清朝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在那高位处,俯睨众人,说着:“众卿家不必多礼。”
那高贵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正是个母仪天下的模样。
钟莹莹想起了那一日在钟府。
她也是这般模样。
想起她凌辱母亲,掌掴祖母,盛气凌人的样子,钟莹莹心中便生出一股恨意。
她不过是个借住在钟家的孤女啊,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
恰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潮水一般的声音:“谢太后恩典。”
钟莹莹心中恨得出血,却只能跟着百官唱吟:“谢太后恩典。”
她心中不甘,只有想起父亲说,今天晚上一定让穆清朝再无翻身的可能,才算稍微有了一丝宽慰。
父亲可不像祖母那般鲁莽,他要做的事,想来必是稳妥的。
等穆清朝落座后,沈暮迟才姗姗来迟,至此,宴席才算正是开始。
乐师奏乐,丝竹管弦,靡靡声音,不绝于耳。
舞女们穿一身薄纱,翩翩起舞。
这还是江泊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参加宫宴,在外头过惯了黄沙蓬面的日子,忽然面对这纸醉金迷的场面,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停地有文武百官来与他敬酒。
他刚建了奇功,自然巴结讨好之人不在少数。
只是他不会虚意迎合,说不惯场面话,与人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不过是偶尔喝上两杯酒。
可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看上高位上的穆清朝。
她穿华贵的衣裳,坐在沈暮迟的旁边,可是周围的贵人们却无人与她攀谈,甚至直接无视了她,就好像她如同透明一般。
整个大殿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只有穆清朝的身前格外安静。
好像热闹都是旁人的,与她无关。
可是她半点也不恼,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是完美的、机械的,僵硬地维持着。
她的眼神朝着面前的酥酪糖瞟去了三十三次。
但只吃了两三粒。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但是大概是碍于仪态不敢贪嘴。
江泊就这样看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一个人凑到他的身边。
“很漂亮,对吗?”那人问。
那是江北候,已经五十多岁了,生得脑满肠肥,说这话的时候还冲着江泊猥琐一笑。
“你在边疆定然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吧,说实话,就是金陵,这么好看的,本王也是头一次见。”
江北候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可惜了。”
第29章 有人苟且
江泊听到这个话,心中跳了一跳,他是知道,穆清朝这样的身份百官定然是不服的。
但是没想到,原来这些世家大族眼中,对当今太后却是如此地不尊重,是可以随意地评头论足、评论容貌的。
说完,江北候还甚是失望地叹了一声。
“也真是可惜了,若不是进了宫,哪怕是花万金纳进府中做个美妾也是值得的。
眼瞧着花儿一样的人白白耗在了深宫中,真真是罪孽。”
江泊听到这样的话,无端地皱了眉头。
可是想来,百官这样的态度必然是因为陛下从来都是放任不管的,那他又拿什么身份来管呢?
心头想着,不由得,又朝着穆清朝看去了一眼。
这一看,却发现那高位上哪还有人?
刚刚还坐在那儿的穆清朝竟不知已经什么时候离席了。
此时的穆清朝在哪儿?
她穿着这一身极重的朝服正慌乱地往后宫跑去。
那孟修礼正跟在后头,打算和她再续前缘呢。
好在此时天黑露中,孟修礼不熟悉宫中的路,穆清朝又恰好将她往玉霞宫的方向带。
玉霞宫这边因为不详,谁路过都要绕三尺远,时日一长竟是荒僻如同冷宫一般,今夜宫中大宴更是连守卫都撤了。
孟修礼并未觉得有什么,他反倒认为这样更好,四下无人,那他不管做什么别人都听不到了。
钟大人可是承诺过他的,不管他做什么,把人弄死了也无所谓。
反正穆清朝一个孤女,就算死了,有他作保,沈暮迟也不会过多追究的。
到时候只管把罪名推到穆清朝身上就是了,说她忍不住深宫寂寞,先勾引他的。
穆清朝本就有“狐狸精”的名号,到时候大家都只会认为是她的本性而已,无论是生是死,这天下也是容不下她了。
而他呢?
他可以凭借这次功劳投入钟家的麾下,从此平步青云、仕途顺遂。
又可以享艳福,还可以官运亨通,孟修礼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畅快的事了。
他想着想着,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然而自己想得太出神,一回头,哪里还能看到穆清朝的身影?
四周黑漆漆一片,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乌云掩映露出一点点微光,远处寒枝稀疏,北风吹过冷得人瑟瑟发抖。
孟修礼打不着方向。
他有些害怕了,想着周围无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穆……穆妹妹……”
无人应答。
“穆妹妹……”
他又喊了一声,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格外突兀。
“穆妹妹,你……你都别逗哥哥玩了,你在哪儿啊?”
孟修礼嘴上说着轻松的话,但是嗓子里是藏不住的颤抖。
…………
此时的玉霞宫内,钟楚楚正在屋里抄佛经。
她正抄得一肚子火气,该死的钦天监,说什么抄佛经能够渡化煞气,让她务必要把金刚经抄一百遍。
今夜可是除夕,前头歌舞升平的声音传在了她的耳朵里,叫她向往不已。
若是没有被禁足,她现在正在沈暮迟身边,接受百官叩拜,想来便觉得风光。
可是现在呢?
她抄得手都快断了!
一想到这儿,她一气之下,将手中的笔重重一掷,丢了出去。
“咔嚓嚓……”
然而此时,却是一声怪响传来。
不是毛笔落地的声音!
钟楚楚一惊,猛然回头:“谁?”
可是周围死一般安静,哪里会有人应答?
“咔嚓嚓……”
可是片刻之后,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啊?”
钟楚楚来了火气:“出来!少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可是外头依旧是一阵安静。
钟楚楚本就烦躁,大声喊着:“抱琴!”
无人应答。
“死丫头,死哪儿去了?你看本宫不扒了你的皮?”钟楚楚骂骂咧咧站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可是只见整个玉霞宫都是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
“人呢?人呢?”
她大声喊着:“好啊,好啊,个个儿都参加宫宴去了是吧?去啊,去前头看看能得那个贵人的脸能给你们赏钱!”
“眼下看着本宫禁足了,失意了,一个个都不把本宫当回事了是吧?眼巴巴地要去攀高枝儿了是吧?
你们都给本宫等着吧,等本宫出去了,有你们好受的!”
钟楚楚骂得热闹,可是心里越发没底。
眼看着外头热热闹闹,可是自己这里呢?冷得跟个冰窖似的。
想当初自己没进宫的时候,每到除夕,哥哥、妹妹、爹娘、祖母,猜灯谜、领压岁钱,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个年过得真是糟透了。
她瞧着外头没人,到底是大了胆子,推开了玉霞宫的门。
一个多月,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门了呀。
这一月真是把她憋坏了,她遥遥望着集英殿的方向,就是远远看一看爹娘一眼,也是好的呀。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手臂忽然从后面将她围住。
“啊!”
钟楚楚吓了一跳,却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道:“穆妹妹,你原来在这儿啊,你叫我好找啊。”
男子说着,竟然直接抱着她的脖子又啃又咬,一股股热气落在她的脖子上。
钟楚楚又惊又怒,这是从哪里来的人登徒子?竟然轻薄她?
“大胆!”她厉声喝道。
那男子却根本不惧反而语调轻佻道:“你瞧瞧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偏和我装起款儿来了呢?
你都不知道,哥哥这段时间都想死你了,你当可怜可怜我,就从了我吧。”
孟修礼说着讨巧的话,却是半点没有商量的意思,一只手已经摸进了钟楚楚的衣襟,探向那一片柔软处。
钟楚楚又惊又骇想要大叫出声,那男人却从后面一把堵了她的嘴。
“你喊什么呢?”男人急切道。
“你叫我来不就是为这个吗?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独守空房的日子定然不好受吧,你放心,哥哥会疼你的,哥哥好好疼你。”
孟修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钟首辅说了,随他如何,这样的机会可不能多得,哪能不好好珍惜,放肆享受一把?岂还有怜香惜玉的道理?
钟楚楚又急又怒,拼了全力挣扎。
好在孟修礼也不是什么强壮之人,她卯足了劲儿挣扎,竟然还真被她挣脱了一点儿。
可是恰在这个时候,一股莫名的香气从传了过来。
钟楚楚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只觉得浑身一软。
第30章 果然是你
此时的另一头,集英殿内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酒过三巡,宾客们也差不多尽兴,打算打道回府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有钟首辅问了一句:“太后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了?”
太后呢?
对啊,太后呢?
大家明里暗里地忽略太后,竟是没有人发现,她已经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了。
此时,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太后身边的宫女春芽身上。
春芽面对那么多目光,战战兢兢,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来,索性“哐当”往地上一跪:“奴……奴婢也不知道太后去了何处?方才太后说她要更衣,叫奴婢不必跟着。
可……可是奴婢也不知,太后为何一去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你这意思是,太后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钟鸣听着这话,“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看着样子,倒是真的很关心太后安慰的模样。
沈暮迟也发了怒,猛地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摔:“胡闹!”
“主子不见了这么长时间,你这个做丫鬟的为何不早点上报?”他怒气腾腾地指责道。
春芽瑟瑟发抖,对着沈暮迟将头磕得“砰砰砰”地作响,嘴上喊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陛下。”
这个时候是钟老夫人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怪罪这个小丫头也没用了,还是先找太后要紧,想来皇宫守备森严,应当没什么危险。
只怕是雪天路滑,若是走到何处摔了碰了就不好了。
虽说皇宫这般大,但是咱们人多,四处找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钟老夫人说的这话倒是在情在理,不管怎么不说,她是穆清朝名义上的外祖母,这外人瞧着都是关心自己外孙女的模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的是这所有人都亲眼看着穆清朝被凌辱的模样。
她不仅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她还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要让他们整个穆家,永生永世都被钉在耻辱架上,被世人诟病。
这样,才能稍解她当日的耻辱。
“对,对,那我们大家都去找找吧……”
众人纷纷附和着,刚才明明都是对穆清朝丝不理不问,现在却个个的关切模样,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做做样子。
钟莹莹压不住心中的冷笑,只跟在众人后头慢悠悠地走。
这里头只有江泊是真的在找人。
他这个人,不会伪装,也做不来虚情假意那一套,不管他从前和穆清朝的恩怨如何,他只知道,救人性命,是他的本能。
是以,他脚步最疾,走在众人的前头。
临近玉霞宫的方向,他忽而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味道很轻,在风中已经吹得很淡了,但是江泊却格外熟悉。
这就是昨日蛊惑他的催晴香。
同样的香,一连用了两次,不用想也知道,这也是穆清朝的手笔,只是不知,她这次要害的又是何人。
前面一片竹林里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男女呻吟之声,但是江泊没有理会,只循着那香味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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