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算是说到钟楚楚的心坎里,私心里也觉得那不过是触手可及的事。
“等本宫诞下皇子,那便是往后的太子。”
钟楚楚说到此处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到时候,本宫再好好而收拾那个贱人,一定要让她尝尝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一想到今早的掌掴之辱,钟楚楚心中越发地恨,穆清朝这样的卑贱身份竟然如此对她无礼,她凭什么?
等她抓牢了沈暮迟的心,在这后宫站稳了脚跟,要弄死一个穆清朝不过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到那时,她再把之日只恨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然而,恰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急急惶惶地闯了进来,行为有些莽撞,一不小心撞了桌子,惹了“丁零当啷”地一片响声。
他脸上的仓皇之色与整个玉霞宫的一片喜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格外地破坏气氛。
还未等钟楚楚说话,她身后的抱琴先呵斥了起来。
“干什么?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冲撞了娘娘,你担得起吗?”
那太监身子一扑跪在钟楚楚脚边:“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娘娘饶命……”
钟楚楚不快地别过头,刚要发难,看着那脚边的小太监好似有几分眼熟的模样,似乎在陛下的身边见过。
她按下不耐,问道:“公公有什么事吗?”
“娘娘,陛下让奴才传话,他今晚……来不了了。”
“什么?”
钟楚楚的脸色登时垮了下去。
“来不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了了?”
“陛……陛下本打算来玉霞宫的,可是半……半道上听闻太后忽然晕倒,人事不省了,陛下孝心情重,折道便去了朝云殿。
陛下不忍心娘娘苦等,所以特差奴才来通传娘娘一声。
娘娘早些歇息吧,今夜不必等他了。”
“啪。”
小太监的话刚刚说完,便觉得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冷冰冰地,砸得生疼。
随着那东西“叮咚”落下,他才看清,是一支发钗。
再抬头看玉妃娘娘时,只见她面色铁青,一只手扶在梳妆台前,全身都在发颤。
“什么孝心情重?陛下难不成还真跟那个贱人有个母子情深不成吗?”
钟楚楚气狠了,一时口不择言。
小太监吓得不轻,低着头颤声道:“娘娘说的这些奴才也不知,奴……奴才只是负责传话,这些都……都是陛下的意思。”
钟楚楚都快要被气疯了。
“滚!”
小太监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句“奴才告退”走得屁滚尿流。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端着甜汤上来。
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可又怕办错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娘娘,甜汤熬好了,陛下还未来,现在摆上桌,会不会凉了?”
话刚刚说完,便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小丫鬟对上钟楚楚的目光,像是刀子似的,一时间战战兢兢,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啊!!!”
忽然的一声尖叫,让众人的心肝皆是一颤。
钟楚楚一扬手,直接掀翻了小丫鬟手上的甜汤。
滚烫的甜汤泼了小丫鬟一身,疼得她龇牙咧嘴,偏偏却是哼也不敢哼一声。
“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偏偏这个时候晕,她故意的,故意的,她就是存心和我作对!”钟楚楚的声音尖利又疯狂。
只有抱琴也心疼主子,跪在她的面前:“娘娘给老爷写信吧,让老爷上折子,杀了那个贱人。”
“写信?写什么信?
陛下今天上午召她进福临宫人人皆知,今天下午便传了圣旨,说什么不敢违逆先帝,重礼法,依旧尊那贱人为太后。
当时爹爹没说什么,现在还能临时反悔不成?”
钟楚楚指甲掐进肉里,咬牙切齿道:“况且你要爹爹怎么说?
说原本想着陛下要临幸本宫,没成想如今半路折道,是以又想要那贱人性命吗?
这种话,你觉得爹爹说得出口吗?”
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欢欢喜喜,竟然这么被穆清朝戏耍一场。
一个自己以前如何都看不上的下贱之人,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
不可饶恕!
抱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了,偌大的玉霞宫,人人敛气噤声,安静得如同死了一般。
只有那一盏盏烛火将宫殿照得通明,摇摇晃晃却好似嘲笑。
**
另一头的朝云殿内。
穆朝云躺在温暖床榻上幽幽转醒。
身下的锦被柔软舒适,炭盆里的炭火燃得通红,将整个屋子都烤得暖洋洋的,穆清朝只觉着昏昏沉沉的。
“太后,您醒了?”
春芽守在她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本宫方才晕倒了?”穆清朝问。
“是呀。”蔷薇在一旁道:“刚才陛下来过了,太医也来瞧过了,还好只是染了风寒,太医开了药,大约过几日便好了。”
蔷薇上前帮穆清朝捏着被角一边道:“听闻玉霞宫的那位砸杯子摔盘子闹得不可开交呢,太后原来是为了这个呀。”
春芽在一旁笑:“不过还真是解气,真想看看那位表小姐的脸,一定精彩极了吧。”
春芽说着这个话,蔷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解气是真的,可是太后往后也千万别再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了,还好没什么大碍,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穆清朝听着两个丫头说话,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才道:“春芽,去把炭火熄了。”
春芽一愣。
“啊?”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太后才刚染了风寒,这会子熄炭火吗?不是已经整治了表姐了吗,怎么还要……”
“蔷薇,你去把窗户打开。”
穆清朝直接打断了春芽的话,转过头对蔷薇道。
“还有哀家身上的被子,太厚了,去换床薄一点的来。”
第8章 玉妃是灾星
“太后!”
春芽和蔷薇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都变了。
“快去,这是命令!”
穆清朝的脸色沉肃,语色严厉,带着上位者不可置喙的威严。
纵然春芽和蔷薇与她打小一块儿长大,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
春芽硬着头皮打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冷风便带着霜雪涌了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骤降。
“太后这是在干什么呀?”春芽眼中含着泪:”您身上的风寒还没好呢,这么糟践自己,可是不要命了?”
穆清朝一只手攥着蔷薇给她换上的薄被,只觉得冷得牙齿打颤。
她却笑:“哀家这么做,就是为了活命。”
其实也不怪春芽她们着急,这里是古代,连青霉素都没有的古代,一个风寒都是要人性命的,更何况是像她这么来来回回折腾?
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境地,远比风寒要凶险得多。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没有背景没有权势,她只有她自己,想要在这后宫中活下去,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那就只能舍得下一身剐,生生为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
“听说,自从先帝驾崩,太后就病倒了,到如今都还没好呢。”
“这还真是奇了,起初太医来瞧说只是简单受了风寒,可是这么多天了,那么多的药往朝云殿送去,却跟泥牛入海似的,半点用处都没有。”
“听闻啊,是先帝在下头舍不得太后,想要带她走呢,太后从前便受宠,先帝爷就算是到了下头还放不下呢。”
宫墙下,几个粗使的宫婢手上托着东西,一边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嘴上还压低了声音窃窃地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宫婢听到这话,脸上闪烁一丝畏惧神色。
“宁姐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可不是我乱说的,各宫都传遍了,连陛下都着急了,说是要请钦天监来看呢。”
“陛下?”那年纪小的小丫头纵然心里害怕,但到底压不住好奇问道:“陛下和太后又不是真母子,何至于这般着急?”
“那是咱们陛下重孝道。”旁边另外一个宫婢道。
“虽说如今朝云殿那位与陛下并无情分,但是毕竟是先帝的旨意。
陛下在前朝都说了,这母子情分是先帝给的,他不敢忤逆,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了,那他往后便将朝云殿那位当作自己的亲生母妃一般。”
“可……”
可是陛下尊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女子为母妃,怎么总让人觉得别扭得很?
小宫婢胆子小,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又换了一个话题问:“可是那钦天监真的能看出什么吗?”
“谁知道呢?约莫明日就知道结果了。”
第二日,钦天监还真看出一些东西来了。
原来太后病倒不是在先帝驾崩后,是有人搬进了后宫之后。
太后,与人犯冲了。
听闻昨夜有七煞星动,红光蔽月,是有煞星降世,所以直冲对宫,太后娘娘凶星临对,且先帝驾崩,朝云殿阴盛阳衰,自然抵挡不住,病了下去。
末了,钦天监还说了一句“煞星凶猛,有撼动紫微之势,陛下得多加小心才是。”
这一句话,引得满朝哗然。
钟鸣作为首辅,文臣之首,自然最先问道:“那么,这位煞星究竟是谁?”
钦天监掐指一算:“朝云殿地处东南,它的对宫……玉霞宫……”
“玉……”
钟大人噎了一下:“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钦天监站在朝堂之上,双手握着牙牌,眼皮往上一翻,老神在在的模样:“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钟大人问下官,下官便将自己看到的如实相告罢了。
至于信是不信,那是钟大人的事。
抑或者,钟大人觉得自己可观天相,也可以自己去看。”
“你……”
这个年头,会观天相的人凤毛麟角,是哪方势力都想招入麾下的幕僚,是皇帝都要敬重几分的稀才。
钦天监这般说话自有他傲慢的理由,也断定钟大人绝没有这样的本事,几句话堵得钟大人胸口发闷,他也无可奈何。
“行了。”座上的皇帝摆了摆手。
“那依爱卿看,此事可有解法?”他的目光看向钦天监。
“解法……倒也有。”钦天监答道。
“玉妃娘娘犯的是岁冲,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玉妃娘娘属虎,虎兔相逢,还未至年关便已如此厉害,来年恐国有大祸啊。
只要玉妃娘娘这一年,不出门便好。
臣再到玉霞宫略加布置,也就妨碍不到别人了。”
“陛下……”
钟大人听到这话忙站了出来:“这些不过是莫须有的事情,臣以为……”
“钟大人。”
可是钟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暮迟打断了。
“国之根本与令爱一年不能出门,孰轻孰重?”沈暮迟看着钟鸣问道。
钟鸣顿了一下。
这种事,还用想吗?
只听他道:“与国本比起来,玉妃娘娘之事,自然,不值一提。”
沈暮迟的神色稍缓:“如此,便是了,既然事关国本,那便不能轻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便封了玉霞宫,让玉妃禁足一年,一年后,一切如常。
朕以及南明百姓都会感念玉妃所做的牺牲。”
沈暮迟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钟鸣还能再说什么?
不过是禁足一年而已,这一年,吃穿用度也不会短了钟楚楚。
如今的钟楚楚十七岁,一年后也不过十八,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影响。
钟鸣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他撕下脸来。
就算钟鸣不愿,文武百官也会相劝。
如沈暮迟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都敬重神佛,没有人愿意拿南明的命数来和一个女子的一年时光交换。
这个亏,钟鸣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钟鸣咬了咬牙,朝着沈暮迟跪了下来:“微臣代玉妃娘娘叩谢陛下隆恩。”
沈暮迟垂下眼眸,眼底下藏着看不清的神色,一拂衣袖,语调清冷道了一声:“若无本奏,那便下朝罢。”
沈暮迟起身,眼底有过一丝晦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穆清朝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陛下不可逼得太急,只要一年,但是一年却可以做许多事情,足够陛下站稳脚跟。”
这是那一日,穆清朝跪在福临宫里说的话。
“急于求成只会让钟大人警觉,临阵反扑便不妙了,就这般钝刀子杀人,趁他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掌心才是上计。”
一切都如同穆清朝所料。
先让沈暮迟假作恩宠,料定钟家急着让自己女儿有孕,便不会在其他事上多做纠缠。
接着再病倒,引出钦天监的言论,让钟楚楚禁足一年,也是打定了主意钟家扶持沈暮迟上位耗费了大量心血,绝不会轻易撕破脸。
折损钟楚楚一年也好过再重新扶持一个皇帝吧。
穆清朝不仅对朝局一清二楚,对他人的所求所想了如指掌,还能洞察人心,把控人心……
这个女人,聪明得让人害怕。
第9章 天不救人,人自救
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玉妃娘娘被禁足了……
路过玉霞宫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宫门前带着刀站得笔挺的把守侍卫。
听闻玉霞宫不详啊……
吓得下人们路过的时候都匆匆忙忙地走。
这件事出了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淑月宫了,荣贵妃派人送了一柄桃木剑来。
嘴上说是桃木剑镇邪,其实还不是为了明晃晃地膈应人。
钟楚楚气得把宫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
“都说本宫不详,本宫生下来算命的都说了是大富大贵福星高照的命,哪里不详了?分明是有心人算计了。
陛下糊涂啊,怎么这都看不明白?”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恰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太监的一连串的唱声。
“陛下赐玉妃娘娘东珠一对、锦缎百匹、玛瑙手钏十串、红珊瑚两株、玉如意一对……”
随着太监的唱声,一长溜宫人们托着赏赐朝着玉霞宫进来,满满登登站了玉霞宫一整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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