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现在的沈暮迟厌了镇国公主一家,但是镇国公主没有儿子,这是保命的关键,也是前世沈暮迟不杀他们的原因。
穆清朝原来还在想,应该怎么样让沈暮迟对她们起杀心。
谁知道,他们就这样自己撞了上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穆清朝思忖的这个时间,镇国公主与沈暮迟几番寒暄,终于落座了。
有那等聪明的大臣知道见缝插针,活跃气氛,几句好话说了过去,打破了方才有些僵硬的气氛。
终于大家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又恢复了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大家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该轮到敬酒了。
既然是酒宴,当然避免不了敬酒。
大臣们向皇帝敬了酒,又是嫔妃们。
好话一轮接着一轮。
徐美人的位份不算高,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排到很末位了。
她很是知道如何伪装,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站起身来。
“臣妾也祝陛下,身体康健,事事顺心,祝我们南明,福运昌盛,兴……”
“呵。”
然而徐美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一声冷笑声。
徐美人的面色一僵,循着那笑声看了过去。
只见镇国公主手中执着酒杯,嘴畔的笑容不屑也狂媚:“孤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你是什么人?”
陈美人咬了咬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启禀镇国公主,臣妾是徐美人。”
“美人,呵,美人。”
“孤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美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吧?”
“是,是……”
徐美人的声音细如蚊呐:“是……是陛下格外开恩,允许臣妾来的。”
“陛下开恩,你不知规劝,反倒是喜滋滋就这么舔着脸地来了?
陛下宠你,你就掂量不到自己几斤几两了,什么地方去得不去得,什么事做得做不得,就全然不知道了?
骨头没二两重的轻贱货色,果真是这般不懂礼数。”
第100章 臣喜欢
镇国公主这一番作威作福,好不威风。
徐美人跪在地上,吓得发抖。
嘴上道:“是臣妾错了,求公主恕罪。”
“孤饶不饶你有什么重要的?”镇国公主不依不饶,“是你这样不自重的人留在陛下身边,只会教坏了陛下。”
什么叫“教坏”?沈暮迟已经是皇帝了,在她的口中却像是三岁孩童一般。
她不见,高位上的沈暮迟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
等了许久,才开口道:“姑母说得极是,可是大喜的日子,为了这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动了怒气不值得。
姑母若是不喜见她,往后,朕不叫她来便是了。”
如此才算为徐美人开脱了。
只是这一场宴席却彻底冷了下去。
镇国公主看不到这些,她只知道,宠妃又如何,沈暮迟依然没有因为可以因为她这个姑母而舍弃一个宠妃,心中难免得意。
是以,宴席散去之后,镇国公主还与沈暮迟说了两句话。
说的是:“陛下,听闻你这段时间除了徐美人那里都没去过旁的地方?”
“陛下可知,专宠是昏君的行径?”
“荣贵妃宫中,姑母不求陛下恩宠,但求陛下不要偏心太重,否则,你让她拿什么另六宫臣服?”
“姑母老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过是希望她过得好,若能在闭眼之前能抱一抱外孙,姑母也算此生无憾了。”
她进一回宫,该提醒的提醒,该敲打的敲打,该威逼的威逼,才算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却不见,沈暮迟转身回了福临宫,将殿中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禄公公跪在他的身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却听得外头“嗖”的一声,一道烟花升上天空,在天际炸开。
沈暮迟抬头看去,只见一片烟花“噼里啪啦”地炸了开来,斑斓的颜色将漆黑的天际照得亮如白昼。
竟然已经到了午时相交的时刻。
他望着天边的烟花,明了又灭,灭了又明,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出一股巨大的孤寂之感。
一回头,看见的是满地的狼藉,以及跪在地上的禄喜。
只觉得悲凉。
瞧瞧这满天的烟花,一道烟花背后,是一个圆满而幸福的家庭。
而他呢?他却连这些百姓都不如。
他想起小时候,小时候父皇最疼爱三皇兄,到了除夕夜,会将皇兄抱在膝上,陪着他看烟花,喂他吃糕点。
而他呢?
他只能站在宫门外,眼巴巴地看着。
他多想走上去问问,问问父皇。
“父皇,你可以不可以也抱抱儿臣?”
可是嬷嬷却一把将他抱走了。
“小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嬷嬷的话语里带着责备,好像是埋怨他差点儿牵连自己受责罚。
嬷嬷说:“殿下,您现在不能去打扰陛下,若是惹了陛下生气,就不好了。”
可是为什么会惹父皇生气呢?
他也是父皇的孩子啊,父皇和皇兄在一起明明那么开心,为什么看见自己就会生气呢?
后来,他将皇兄们都杀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觉得快乐,父皇终究没把他抱在膝上看一看烟火。
“禄喜,你说,朕是不是很可悲?”沉默了半晌,沈暮迟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禄公公。
禄公公跪在地上:“陛下这是说笑了,陛下是天子,是九五至尊,受百姓爱戴、万民臣服,怎么会可悲?”
禄喜一句话,让沈暮迟笑了笑。
却不过笑得苍凉。
禄喜又怎么会说实话呢?他不过是怕他,捡着他喜欢的话说罢了。
做了皇帝又如何呢?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太后,现在在何处?”
沉默了片刻,沈暮迟又道。
怎么会忽然想起太后呢?明明她处处惹自己生气。
可是人在孤独的时候,想起谁却是不受控制的。
沈暮迟叹了口气:“禄喜,你叫太后来福临宫一趟吧。”
罢了,罢了,是他输了罢,他累了,也懒得与她斗气了。
这个时候,他只想看一看她,看一看她便好。
“是。”
禄喜得了令,急匆匆地便去通传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禄喜回来了,却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没在朝云殿中。”
“没在朝云殿?”沈暮迟很是意外。
“那她会去什么地方?”
他记得她宴会未完的时候便已经离席了,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回到朝云殿的才是啊。
**
穆清朝现在在何处?
说实话,今日虽然镇国公主这番行径让她觉得十分痛快,但穆清朝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颗心,想的都是江泊的事。
掌心里攥着的是一枚平安符,却不知到底应不应该送出去。
等到宫宴结束,所有人三三两两散开。
她站在宫墙下来来回回,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那一道白色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苏景文从军去了,他又重新落了单,一个人走得行单而影只。
穆清朝心中蓦地跳了一下。
“王爷!”
她喊住了他。
江泊抬眸,看见她的时候眼中有些意外,他记得她分明是提前离席了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您怎会……”
江泊还未说完,却见穆清朝几步往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王爷。”她道:“这个给你,祝你新年快乐。”
江泊摊开掌心,看见手心里躺着的赫然是一个平安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说粗糙。
“是……是上次去寺庙里为穆茵求平安的时候顺手求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讨个彩头罢了,希望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穆清朝说得扭扭捏捏。
其实才不是顺便呢。
她是知道他的结局,她知道或许一个平安符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她又总想求一个心理安慰。
她嘴上说着自己不信佛,可是离开的时候看着寺里制作的符,又忍不住折回去,求了一个。
可是她心中忐忑,见江泊脸上没有什么反映,又觉得后悔。
“当……当然了,若是王爷不喜欢也没什么,还给哀家便是了。”
穆清朝说着,伸手便要去夺回来。
可是手还未触到那符,江泊猛然收了回去。
“臣喜欢。”
第101章 太后,臣长得好看,您不吃亏
“啊?”穆清朝没反映过来。
却见江泊眉看着她,十分认真道:“臣喜欢,臣很喜欢。”
可真是好打发,不过是个平安符罢了。
穆清朝心中道,却是“呵呵”笑了两声:“王爷喜欢便好。”
“只是臣并没有给太后准备什么新年礼物,没法儿给你回礼。”江泊道:“太后有什么想要的么?”
“嗨呀,一个破……”
一个破平安符还要什么回礼呀?
穆清朝这句话说到一半,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生生地又把后面半句吞了回去。
“不……不需要回礼的。”她道。
“王爷帮了哀家妹妹,哀家欠你这般大的人情,这么一个平安符,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着话,忽然听到头顶“啪”的一声。
她仰着头,眼睛登时亮了一下:“呀,是烟火啊。”
她仰着头,满脸欣喜的模样,烟火的亮光散落她的眼睛里,像是漫天星河倒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太后很喜欢烟火吗?”沈暮迟问。
“不,哀家不喜欢。”一个回答却是让人意外。
穆清朝道:“以前,每到除夕这一年,舅舅都会带着表姐她们去河边放烟花、放许愿灯。
那个时候哀家很想去,但是哀家没有哥哥和父亲带哀家去,娘便不让哀家出门。
有一次,哀家没忍住,偷偷跟到舅舅身后去了。
结果被表姐她们发现了,对哀家好一阵奚落,甚至在人多的地方,会故意把哀家往男子身上推,然后在一旁嘻笑哀家。”
现在的穆清朝说起这个的时候已经能够云淡风轻了。
但是她记得,那个时候回家,她挨了钟氏好一顿打。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呢?
八岁还是九岁,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同样一件事,表姐她们做得,而她就是做不得。
江泊听她将这些话说完,一步上前,“啪”地将她的手拉住。
他说:“你跟臣来。”
“啊?”
穆清朝还未反映过来,已经被江泊拖着往前了。
她步步踉跄,跟在他的身后。
今日除夕,皇宫里人来人往,本来守备不严,再加上已经到了子时,大家心思也野了。
便是有留着值守的,也是躲在一旁,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江泊曾经在皇宫里当过差,自然更是轻车熟路,很轻松地避过了所有守卫。
走到一处宫墙边。
他说:“太后,冒犯了。”
然后一把揽了她的腰,一脚踏在城墙上,凌空而起。
“啊!”
穆清朝吓了一跳,一声惊叫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袍,脑袋埋在了胸膛上。
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再回头已经是宫墙之外了。
江泊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哨子,便见一匹红棕色的骏马从另一头疾驰而来,停在了他的身前。
他翻身上马,一只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太后,您会骑马吗?”
穆清朝愣了愣:“不……不会啊……”
可是手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朝着他伸了过去。
他不过轻轻一带,便将她整个人带到了马上。
“驾!”
一声轻促那马蹄高高扬起,一声长鸣,往着前头急射出去。
“啊……”
穆清朝一个没有注意到,整个人差点栽了下去,顺手抓住了他身前的衣襟。
只见着两边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风吹在脸庞有些发疼。
“王……王爷……你可不可以慢些?哀家害……害怕。”
骑马是件奢侈的事情,她从未骑过,更别说这样的烈马。
她听江泊在她的耳边道:“太后不是想放许愿灯吗?若想要赶在子时放灯,便慢不得。”
“太后别怕,有臣在,你将臣抓好便是。”
他的话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是了,他一向是有人让人安心的本事。
穆清朝听着他的话,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两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两侧,脸埋在他的胸膛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
风刮在脸上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反而是面红耳赤,燥热得紧。
“王爷……”
她轻声地喊:“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不合规矩吗?
他们不合规矩的事情还做得少了吗?
她拿着他的手往她心口上放的时候她怎么不说不合规矩?
她缠着他把她的唇贴在他唇上的时候她怎么不说不合规矩?
有些感情分明是她先把闸口打开,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他?
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男人,七情六欲上了头,也就顾不上那么多规矩了。
江泊想了想,道:“太后放心,臣长得好看,您不吃亏。”
穆清朝:“哈?”
这……这……这居然是江泊说出来的话?
这还是那个清心寡欲、一本正经的江王爷吗?
若不是他依然是那般清冷又寡淡的嗓音,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穆清朝正在失神之际,江泊已经勒马停到了秦淮河边。
这里围着许多人,多是少男少女,有放花灯的,也有放许愿灯的,所求也不过是姻缘之类的事。
只见一盏盏许愿灯飞上天际,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了原本漆黑的长空,似漫漫银河,也落在了地上的秦淮河中,倒分不出,何处是水,何处是天了。
江泊下马,买了两只许愿灯。
他将一只灯一支笔递给穆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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