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愿望写在这只灯上便好了。”
“好。”
穆清朝将笔接了过去,问道:“可以写几个愿望?”
“三个。”
“啊?这么少啊。”
“三个还不够么?”江泊问她。
当然不够了,她有许多许多愿望,关于娘亲,关于清宴,关于姨娘和两个庶妹,还有关于江泊……
她是贪心的人,十个、百个都嫌不够。
她咬着笔头仔仔细细想了许久,才算是痛下决心,提笔写了三个。
待她写好后,才偏过去看江泊,却见他早就写好了。
“这么快?”
他的灯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你没有写齐三个愿望么?”穆清朝问。
他道:“臣并不贪心,臣在这世上所挂念的只有一人而已,所以一个便足够了。”
他说这样的话,让穆清朝蓦然想起了那日看到的灵牌,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你写的那个愿望……是关于你心仪的那个姑娘的吗?”她问。
第102章 臣真的很想讨那个姑娘欢心
“是。”他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你好像……真的好喜欢那个姑娘啊。”穆清朝道。
“很喜欢么?臣也不知道,臣只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好,看着她开心,臣也会跟着开心。”
“所以,这便是你写在灯上的愿望么?”
“是。”
穆清朝听到这个话,心里没来由地酸楚了一下。
这还不算喜欢算什么?
她分明不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那个姑娘,可真是幸运啊。
“王爷。”穆清朝唤他。
“你喜欢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她已经婚配了,是不是?”有些话,穆清朝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江泊说:“婚配了么?应该不算吧。”
“既然未曾婚配,王爷为何不娶她?”
“有许多事,不是臣一厢情愿便可以的。”江泊道。
竟然是他……一厢情愿……
说来可笑,这金陵城多少姑娘因为江泊辗转反侧、相思成疾,江泊却偏偏喜欢上那不爱他的姑娘。
这世上的缘分可真是奇妙。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穆清朝问。
江泊摇头:“臣不知。”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但是他知道她是不喜欢的,若是喜欢,又为什么会要求他娶别的姑娘呢?
“或许是臣这样的人本就不受姑娘喜欢吧,臣是个木讷的人,不够温柔、不够多情。”
说到这里,他还自嘲地笑了一声:“冷冰冰像块木头一样,又怎么会有姑娘喜欢呢?”
她是那么热闹,那么有趣的一个人,她心里装得下许多人,执拗也坚强。
不像他,心里空荡荡一片荒芜,贫瘠得像是下了大雪的荒漠。
穆清朝看着他却想,果然情爱是种奇怪的东西,原来优秀如江泊,也会在爱情里自卑。
她想了想道,忽然道:“王爷,若是真的喜欢,若是未曾婚配,王爷为什么不试着争取争取呢?
窈窕淑女是需要追求的,不一定现在不喜欢,将来就不喜欢了。
姑娘们都心软,她们会因为感动而爱上一个人的。”
争取吗?
江泊沉默了一下:“可是臣不知道如何讨姑娘喜欢。”
是了,他这么无趣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如何讨好姑娘,那他就不是江泊了。
“哀家可以教你啊。”穆清朝道。
她是真的希望江泊能够有个好的结局,他已经吃过太多的苦了,若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点点甜,那她拼了命也得帮他啊。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明明自己过得一塌糊涂,却见不得别人的疾苦。
“太后愿意帮臣?”江泊低头看着她,那眼中投影着天上河中的光芒,波光潋滟。
“是啊,若是王爷你愿意的话。”
“若是太后真能帮臣追上那个姑娘,臣又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愿意?”
“因为臣……真的很想讨那个姑娘的欢心。”
一句话,却叫穆清朝鼻子一酸。
明明是自己期待的回答,可是为何会这么难过呢?
他的眉眼深深,她似乎能从他眼中的倒映中看到对那个姑娘的情深。
可是她又在难过什么呢?
若是他能够得到那个姑娘的欢心,若是他真的娶了那个姑娘,若是将来夫妻举案齐眉,若是以后儿女齐全……
她都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啊。
可她为什么觉得眼眶热热的,总觉得有泪要落下来呢?
为了不被江泊看出端倪,穆清朝慌忙转头。
“快放许愿灯,不然该过了时辰了。”
说罢她点了火,将手中的许愿灯松开,看着它晃晃悠悠往天上升去。
“太后许的愿又是什么?”江泊在一旁问。
穆清朝:“王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泊:……
她既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那她刚刚问那么多?
却见穆清朝转过身,双手合拢放在下巴处,闭上了眼睛。
一愿娘亲安康,无病无灾。
二愿家人顺遂,平安喜乐。
三愿……愿江泊,心想事成,有爱人常伴左右,不再孤单……
穆清朝在心底默默地念。
等许好了愿,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地叫。
额……
她有些不好意思,每次宴席,要从上午开始准备,擦了厚厚的口脂就不能大口吃东西了,所以她总是吃不饱的。
又和江泊折腾了这么半夜,早已经饿得难耐了。
“太后饿了?”江泊问。
穆清朝脸已经烧得通红:“其实……也不是很饿。”
饿呀,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太后。”江泊唤她:“听闻金陵有习俗,过年要喝福寿汤,要喝屠苏酒,反正已经出来了,太后陪臣喝两杯如何?”
“好啊。”
管他吃什么呢,反正能填饱肚子,穆清朝总是乐意的。
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店。
原本穆清朝是想含蓄一些的,但是饭菜上来闻着菜香味,就完全顾不上了。
想了想,又何必那么在意形象?她和江泊,难道还发展个什么?又何必将他当成个男的,委屈了自己?
所以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江泊就坐在对面,含笑看她像个仓鼠似的,将自己嘴里塞得满满的。
他说是叫她陪他,自己却是很少动筷。
他说:“看来方才是真的没吃饱?”
穆清朝摆了摆手:“是根本就没吃几口。”
“你都不知道,戴着那么重的头冠,化了那么浓的妆,每次参加宴席哀家有多难受。”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半个饺子。
等她风卷残云,竟是将自己面前的碟子扫荡了个七七八八。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声舒服。
“太后说,教臣讨好姑娘,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泊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额……”穆清朝顿了顿。
看来他是真的很认真了,随时随地都没忘记。
自己已经说出去的话,反悔已经是不能了,总是要硬着头皮上的。
“虽然陛下并未限制哀家出宫,但是总是出去,又是与你这样的男子见面,总归是不好的。
反正王爷轻工了得,又对宫里的地形极熟悉,那不如每晚三更过后来朝云殿找哀家吧,到时候你再与哀家细细说说,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前陆离便是这样的,她倒是没介意多一个爬窗的人。
却见江泊“唰”地一下,脸红了下去。
“王爷,你怎么了?”穆清朝问。
“无……无事。”江泊移开视线,随手拿了酒杯挡在自己面前,掩饰着慌乱。
他从来没想过,他江泊,这辈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时候。
第103章 太后,新年快乐啊
等穆清朝吃饱喝足,两个人才开始回去。
同样是共乘一匹马。
不过这一次并不用赶时间,江泊害怕再惊了穆清朝,于是勒着马缰走得慢慢悠悠。
也不知是时间太晚的缘故,还是实在是太累,她吃饱喝足便觉困意来袭。
方才还能勉强撑着,可是脑袋一垂一垂终究是支撑不住,终于倒了下去。
江泊坐在前面头,忽然觉得背后一沉。
“太后。”他唤道。
无人应答。
“太后。”他又唤了一声,依旧是一片安静。
他无奈笑了一声,却觉得心头一暖。
烟火已经渐渐冷了下来,周围也恢复了寂静。
他仰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寂寂长空,是那么冷,那么空,繁华落尽,只比先前更加寂寥。
往前这个时候,是他一年中最孤独的时候。
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七个除夕,好似今年有些不一样啊。
那靠在自己背上的姑娘,睡得那么香、那么沉,暖暖的呼吸打在自己脖子上,好像将他整颗心也填满了。
世间事可真是神奇,去年这个时候,她拿了匕首要杀他,还扒了他的腰带。
今年,她在他背上沉沉睡去。
“太后。”他轻声喊她。
他知道她听不见,所以他含着笑,低语了一声:“新年快乐啊。”
**
穆清朝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是她太乏了,但是马背上终归是睡不踏实的。
快要到皇宫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靠!”
穆清朝猛然睁大眼睛,所有的睡意一下子全消了。
她竟然在江泊雪白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口红印……
这也就算了,还有一片口水。
穆清朝一拍脑袋,恨不能当场去世。
今天晚上算是丢脸丢尽了,她可以接受自己在江泊面前毫无形象大吃大喝,但是江泊这么有洁癖的一个人……
料想他穿的白衣服几时染上过半点污秽啊。
若他醒了,看到衣服上这印子,会不会想要弄死她?
这般想着,她赶紧用衣袖蹭了蹭他的衣服,想要擦干净。
前头的江泊却是发现了异样。
“太后,你干什么呢?”他问。
“啊?没……没什么,看你一个人骑马这么长时间,怕你累了,所以帮你揉揉肩,呵……呵呵……”
他笑得温柔:“是太后有心了。”
到了皇宫,江泊依旧带着他跃墙而入。
其实有时候想想他翻宫墙也是翻,翻窗户也是翻,又有什么可怕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他站在宫墙下想要和穆清朝告别。
可是刚刚开口叫一声:“太……”
却听穆清朝急道:“时候不早了,哀家该走了。”
然后捂着脸,一转身,跟逃似地跑开了。
完了,完了,江泊肩上那印子越蹭越大了。
怎么办?她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不见,身后的江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驻足良久,许久他才低头笑了一声。
穆清朝回了朝云殿,便见春芽和蔷薇等在宫门外,来来回回一趟一趟地走,像是很急切地模样。
是春芽先看见了她,赶紧迎了上来,一开口便喊道:“哎哟,我的太后啊,您这是去哪儿了,方才陛下差人来找您了,您知不知道?”
“陛下?”穆清朝愣了一下:“陛下来找哀家做什么?”
大过年的,他不陪着美人花前月下,来找她做甚?
“奴婢也不知道啊。”春芽道:“奴婢与蔷薇四处都找遍了也找不到您,实在是没法子,就让禄公公这么回去交代了。”
“太后,您到底是去了何处啊?”春芽问。
穆清朝却是一时答不出来,说是去放秦淮河放许愿灯了?
还是和江泊一起?
不被这两个丫头刨根问底才怪呢。
“哀家也不过是四处走走。”
“四处走……”
“春芽,哀家累了,想要去休息了。”穆清朝未等春芽说话,自己先搪塞了回去,脚底抹油,便往朝云殿里头走。
“太后,现在怎么是休息的时候?”春芽在她的身后急道。
“怎么不是呢?大半夜不休息干什么?”
“可陛下那……”
“陛下那儿哀家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穆清朝抢过话道。
然后目光在院子里头转了一圈,随手指了一个话不那么多的小丫头:“团子,你来伺候哀家更衣。”
说完,“啪”地一声把朝云殿的门关了。
她是真的困了,料想沈暮迟现在已经被镇国公主弄得焦头烂额了,应该没有多少精神来找她的麻烦。
明天只用随便想个法子搪塞便是。
这般想着,她更了衣,直接倒在床上,仰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沈暮迟却并没有重新传召她,而是去了淑月宫。
春芽得到这个消息,就更着急了,她总喜欢操没用的闲碎心。
只听她絮絮叨叨道:“果然,镇国公主进宫便是为了这事,眼下可怎么办呐?本来荣贵妃就与咱们朝云殿不对付。
现下一得了宠,岂还了得?
若是将来一有了皇嗣……”
春芽一手捂着嘴巴,后面的事是更加无法想象了。
穆清朝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地饮着茶。
镇国公主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宫,沈暮迟若再不宠信荣贵妃不是让镇国公主成为全南明的笑话吗?
“听闻今日荣贵妃可高兴了,自打陛下离开淑月宫后,她脸上的红光便没消退过,下午还去御花园走了一遭,那模样,像是生怕没人知道她得了圣宠似的。”
蔷薇本来算是沉得住气气的了,但是一想到荣贵妃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便愤愤不平。
穆清朝将茶盏搁下,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得意吧,得意吧,就让她得意去吧。”
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荣贵妃越是这样,穆清朝便越是放心。
她知道,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什么,整个公主府也在慢慢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不招惹荣贵妃,荣贵妃倒是先招惹起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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