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明白为何九皇子会说那些话了,还唤太子是草包。
心中义愤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的。
曹千户说道:“若不是我在东厂,知晓这些,换我我是不信太子是那样对九殿下的。倒是可惜,明明是个有能之人,却吃尽了出身的亏。”
李非白隐约听过一些九皇子出身的事,母妃不受皇上宠爱,以至于九皇子也不受重用。
一个有能之人却要以“仆人”的身份站在草包身后,秦世林心中的不忿他已能明白一些。
“那小子可算是出门了!”
彼时,汪天贵出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两人立刻跟了上去。
第80章 乌龙一场
汪天贵此行实在是算得上鬼鬼祟祟四个字。
他离开时走的是后门,放着豪华大马车不坐,上了辆不起眼的小破车,随行的人也不带,就让车夫驾车走小巷子,根本不往大路边上靠。
这种鬼祟谨慎的模样说没有隐情都难以让人信服。
李非白和曹千户一路跟踪他到了一条巷子中,那巷子狭窄得连车都过不去,甚至要下车步行。
汪天贵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人才提步往前走,走到一座宅子前,敲了敲门,一会就有人开了条缝,里面的女童低着嗓子问道:“谁呀?”
“我。”
小姑娘立刻开了门,弯腰恭敬道:“爷您今日晚了些呢。”
“人没出门吧?”
“没有,在等您呢。”
汪天贵急忙进去,随后大门关上。
那关门的女童末了还往外头瞅了几眼,确定没人了这才关上。
不远处的曹千户说道:“如此小心,怕不是这里藏了贡品吧?”
“去看看。”李非白先行一步,曹千户也急忙跟上。
进了里面,只觉这里除了方才那个开门的婢女,就没别人了,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也没听见汪天贵的声音。
房间倒是很多,但是查看后基本都是空屋,没有住人的迹象。直到上了二楼,两人才重新听见汪天贵的说话声。
“小美人想我了吧,嘿,让爷抱抱。”
“死鬼,你是一日比一日晚了。”
“没办法啊,家里那母老虎盯着我呢。”
美人嗤笑道:“还说你舅舅厉害,可还不是怕家里的婆娘。你可让我委屈死了,名不正言不顺,别人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都不知怎么答,这门我都不敢出了。”
说着似乎呜咽了起来,惹得汪天贵都连哄带劝:“你的委屈我知道,这不,我给你带了好些好玩意。”
“哟,金首饰……这玉镯子也不错,这上头的花纹做的真是精细啊。”
“这可是我近日得来的好东西,都给你捎来了。”
“真是我的心肝。”
“不委屈了吧?”
“不委屈了。”
曹千户一听是金首饰好玉器,几乎笃定就是贡品,一脚踹开木门,吓得里面的女人花容失色,连还在一旁听着的李非白都觉尘土飞扬,扑了他一脸。
他抬手掸尘,往里面看去,曹千户已是大步流星,一手抓住汪天贵的领子。
那女人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总不至于不会怜香惜玉吧?可她还没挤出一个笑,眼前就出现一柄锋利的剑,从她面前穿过,吓得她失声。
李非白将她手中的首饰盒一挑,里面确实有五六件首饰,可是与礼部交给他们失窃的贡品图文完全不同。
根本只是一些普通饰品。
汪天贵磕巴道:“两位大人这是做什么?你们跟踪我?”
曹千户也发现了这首饰不是贡品,这才松手,说道:“东厂办案,跟踪你是你的福气。”
汪天贵气笑了,也不磕巴了,坐好了两手一甩衣裳,声调高扬:“大人不是以为我私藏了贡品吧?你们这是捉不到凶手,就打算强行栽赃么?大理寺和东厂是没人会办案了么?我衙门里认识的人不少,可别让我去告御状啊。”
他这模样简直要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曹千户又想摆脸,李非白说道:“你之前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为了还你清白,所以我们特意跟踪你,如今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此事我们会向衙门禀报,你可以放心了,汪掌柜。”
“……”汪天贵觉得不对劲,“还我清白?分明是你们私闯民宅,毁我房屋,还试图毁我清白!我要向朝廷状告你们以权谋私,胡乱执法!”
他说完就见这俊朗书生微微挑眉,眼神似乎变得如剑锋利。
李非白微微弯身,低头看他,说道:“汪掌柜去告御状也不是不行,不如带上嫂子,还有这位姑娘做证人,一齐去。”
汪天贵瞬间变脸,李非白已直起腰身,说道:“看来汪掌柜是清白的,您没有意见吧?”
“……李大人说的是,多谢大人还草民清白。”汪天贵发现这李非白果然“非白”,黑得很!比那只知道踹门的曹千户黑一百倍!
闹了个乌龙的曹千户从巷子里出来,只觉气恼:“有老婆了还养女人,呸!”
李非白说道:“汪天贵这条线索暂时可以不必跟了。”
“他不是杀秦郎中的凶手?”
“大概率不是。秦郎中的致命伤在心脏,而且是一刀致命,说明下手的人十分毒辣凶残。可汪天贵明显不具备这股狠劲。”
“你是说他怕老婆这事?”
“也不全是,而是你踹门的那一刻,他那惊恐慌张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个能掌管四海赌坊的人。我想,他不过是那人赚黑钱的棋子罢了,傀儡而已,不是个会杀人偷贡品的狠角色。”
曹千户点点头:“有道理,那我们如今去哪里查?”
李非白说道:“要查两个人,一个是礼部林尚书,看看他为何要将矛头指向九皇子。一个是九皇子,看看是否他在说谎。”
“那我们兵分两路,官员就没有不怕我这身飞鱼服的,我去查林尚书。”
眼见他撒腿就跑,李非白微顿,这家伙该不会是拿不下九皇子才推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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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堂的患者依旧是从药铺门口排到了大理寺那边,方近谦让车夫拉自己到了这条街上,只是看一眼就觉不可理解。
要知道太医院也有在市井设医馆,药材价格也算公道,可去医馆的人竟没有这里的多。
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方近谦进去前想,自己只是那晚黑灯瞎火混乱不堪时与姜辛夷打过照面,她应当不认得自己了,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恰逢姜辛夷刚开完一张药方,抬头看病患,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柳眉蹙起,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你什么眼神!
姜辛夷说道:“你这是问芳名问到我家里来了么?”
宝渡抬头:“咦惹――”
方近谦:“……我不是!”他又不是老色胚!
正在帮忙抓药的丘连明看去:“你是那晚领着太医院的人来救伤者的公子吧?”
方近谦皱眉,怎么阿猫阿狗都记得他。他果真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么……他想着,忽觉神清气爽,随即说道:“你就是姜辛夷么?”
姜辛夷没有作答,已是默认的模样了。
方近谦抬眼看看她这辛夷堂,狭窄,陈旧,乌烟瘴气。
“在下乃是太医院院判方近谦。”
姜辛夷蓦地抬头,方近谦?那方院使的儿子?
她的瞳孔顿时急缩。
方近谦见她模样怔然,轻轻一笑,自认太医院院判的身份对这种小药铺的大夫来说,还是极具威严的。他还没说些什么嘲讽的话,姜辛夷就说道:“宝渡,送客。”
随即方近谦就见那药童一把抓起靠墙的扫帚,朝他挥舞而来。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第81章 找到贡品
奇耻大辱。
被扫帚赶出来的方近谦窝了一肚子的气,这种品德不好的人是怎么做大夫的?话都不让人说了么?
还在辛夷堂的病人觉得心焦,捂着心口说道:“大夫啊,那好歹是太医院的人,你怎么说赶就赶呢?”
丘连明也后怕说道:“太医院的人统管城中药房,若是得罪了他们,恐怕往后会很麻烦。”
宝渡又来做嘴替了,说道:“那太医院的人前两日刚惹恼了我们大夫,刚才那模样分明是来找茬的,不赶他赶谁?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谁怕谁呢。”
――大不了这药房不开了,那他就能回到少爷身边了!
姜辛夷倒是没有什么后怕的。
方近谦站在门口冷冷扫视片刻,随即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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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白没有选择跟踪秦世林,他的身边多侍卫,稍微靠近些就能被察觉。与其被尴尬发现,不如大方一些。
他敲了九皇子的府邸大门,仆人开门询问,听了名号便让他稍等,一会就出来了,说道:“李大人好,殿下请您进去。”
秦世林没有想到李非白会亲自登门,心想他莫不是改变主意要投靠太子了,可转念一想又觉不是。
若真的示好,那就是夜里悄悄的来,而不是青天白日地来拜访他。
炎炎夏日的光火映照花园,穿透了薄薄树叶,叶子上的经络清晰可见,似乎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隐藏。
李非白穿过园子,那秦世林已在凉亭处等他。
“李少卿自入京城后,就忙于公务,接连破了两起大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见过九殿下。”
“坐吧。”
李非白坐下身,仆人不急着倒茶,小火炉点火、扇炉、沸水、挑茶、洗茶、冲茶、刮沫,最后才斟出一杯淡香茶水。
只一口就能饮尽,或许三杯都还不能解渴。
李家虽然是大世家,但在喝茶这件事上,远没有这样精细。
酷热难耐,茶一口见底。
秦世林略意外他是装也不装儒雅,客气也不客气一下,十分的真性情。他笑笑,说道:“若是男子,一般分作四五口喝完;若是姑娘,她们是坐上一个时辰都不愿将这浅浅一杯茶喝完,拘谨约束得很。”
李非白说道:“一人如此,那许是他们的缘故。可都如此的话,大概是殿下这府邸威仪压人,让人连茶都不敢尽兴喝。”
秦世林朗声笑道:“可如今看来,是他们的缘故,李少卿不是一口气将茶喝完了么?”
“我较之他们更口渴罢了。”李非白说道,“殿下日常除了品茶外出去太子宫中和辛夷堂,可有去别的地方?”
秦世林轻摇扇子,眸光灼灼:“李少卿这是来查案了?”
“殿下可以当做是。”
“哦,那我可要好好作答,免得惹火上身了。”秦世林说道,“太子若有事寻我,我便过去,闲暇时喜好狩猎,但春夏多是兽类孕育之时,所以我只在冬天狩猎。”
李非白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种对贵族来说是小事的事情。
秦世林说道:“最近太子府无事,我多数时辰都在辛夷堂坐坐,这你是知道的。”
“请问殿下去辛夷堂做什么?”
“嗯?”秦世林笑道,“这好像与贡品案无关吧?李少卿这一问多少带了私心。你应当看得出来我对姜辛夷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她出现得蹊跷。那辛夷堂闲置多年,成守义一直不愿让出那店铺,如今突然来了个姑娘,医术高超又名辛夷,成守义还将铺子给了她,这着实让人好奇。”
李非白问道:“仅仅是好奇么?”
秦世林说道:“成守义和他的大理寺深得皇上看重,若比拟成城池,那就是人人争抢的兵家重地。可成守义和你们李家一样,从不偏颇任何势力,自成一派。太子想拉拢大理寺之心久矣,可苦于大理寺固若金汤,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辛夷姑娘,非但是太子一派,就连东厂都注意到了她,这点想必李少卿也很明白。”
辛夷堂仅仅是叩开大理寺大门的敲门砖么?
与林无旧没有半点关系么?
李非白不全信他的说辞,像九皇子这种工于心计的人,所说的话都是真假掺杂,他听听就好,尽信就太简单了。
两人又闲聊半个时辰,李非白对他所展示出来的才识略有些意外。
越是接触就越觉他有雄才大略,治国之才,但对此李非白没有任何表露,只是听之、论之。
待送李非白离开凉亭后,旁边人才低声道:“主子甚少与人交心。”
平日即便再聪慧,在那些个臣子面前也是敛尽锋芒,怎会像这样锋芒毕露,似乎有意让对方知道他真实的才略。
秦世林说道:“他值得我交心。可惜,他的防范心太重。”
不过无妨,他相信李非白对他已有所改观,只要他卸下防备,他有自信能将他收入麾下,往后助他一臂之力。
――助他甩下那草包太子,力压其余皇子,登顶山巅。
李非白从凉亭出来,入了长廊中,前面领路的下人走得慢,但与他保持了很长的距离。
他在回想方才秦世林说的话,每一句都仿佛设计好了,每句话、每件事都像在引导他认定一件事――九殿下不是草包,也不单纯是个智囊团,他有自己的思维,甚至优于任何一个皇子。
目前看来诚然如此,但李非白告诫自己不要参与皇权之争。
“咚。”
缓慢行走的脚步下,忽然有石子掷来。
他回头看去,一个仆人装扮的人朝他比手势。
他微微蹙眉,那人张着嘴巴无声咿呀,但手势却很焦急。
李非白顿住步子,前头仆人转身问道:“少卿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李非白说道:“请问茅房在何处?你就不必跟来了。”
那人说道:“是,大人。就在前面拐角往前三丈就到了。”
李非白道了谢,便往那边过去。很快那无声仆人就跟了过来,可到了跟前也不说话,仍是咿呀咿呀地比划着,分明是个哑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啊啊、啊啊!啊――”哑巴仆人拼命朝他比划,干脆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画。
李非白看出这是一座大宅的构造,直到对方在一个院子里点了个点,又指指自己和他,他才明白:“你画的是这座大宅?”
“啊、啊!啊!”哑巴仆人又圈了不远处的一座房间,焦急地指着它,“啊!啊!”
李非白问道:“你让我去这里看看?”
“嗯啊嗯!”哑巴仆人使劲点头,用鞋底把地上的图案抹去,然后就跑了,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临走前他还指向那边,“啊、啊!”
李非白皱眉,不知这突然出现的哑巴仆人用意何在。
他心下隐约觉得有异样,便跳上屋顶,寻去那间房。
那间房窗户敞开,他没有立刻进去,确定这不是陷阱,才翻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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