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月不着痕迹地看了下这三人的手,青葱白皙,保养得细腻嫩白,一看也不是做苦工的人。
随手抽出三个主题的手帕,阮欣月让三人分别鉴赏下。
三人从刺绣针脚,到绣线颜色对比,再到整幅刺绣所展现出来的光和影结合特点,意境和寓意都说得头头是道,的确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对这三人阮欣月很是满意,这是目前为止遇到的最让她满意的粤绣画廊伙计。
“好,粤绣画廊伙计就你们吧,你们有什么要求?”阮欣月立马拍板问道。
张掌柜听了阮欣月书的话,连忙将三人的身契奉上:“这是她们三人的身契,阮小姐收好。”
三人见自己的身契都在阮欣月的手上了,连忙福身:“听凭主子安排!”
阮欣月看了下自己手上身契,对送朱令浩出去已经折回来在一旁候着的陈掌柜说:“陈掌柜,麻烦你带她们下去安排下。”
“是。”陈掌柜躬身,带着三人出了门。
“这身契给我?”这范围好像有点超纲啊,这涉及奴役人口的买卖,阮欣月顿时觉得手里的几张纸有点像烫手山芋,拿着不是,扔了也不是。
“难倒让靖康侯府拿着这几人的身契?”张掌柜发出灵魂拷问!
阮欣月是让他最看不透的人之一,很多事情她都好像有着不同的看法,就像买卖下人这么平常的事,在她看来怎么好像这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两家已经拆伙,让靖康侯府拿着粤绣楼员工的身契肯定不合适了。
如果不要她们的身契,这些人是不是又会变卖出去?
看这三人姿色容貌都较为出色,这类的女子再次在奴隶市场流通,不用想都知道她们会被那些唯利是图的牙人卖到什么地方去,大概率就是些下三滥的地方。
与其去那些地方,还不如让她们越秀画廊呆着,也算各得其所。
张掌柜看着阮欣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想自家世子越来越黑的脸,上前说道:“阮小姐,这些丫鬟都是世子专门为粤绣画廊找来的,要是阮小姐不收这几丫鬟的话,我家世子还真的不知如何安排她们,因为我家世子的院子并无女眷伺候。”
“那张掌柜都这样说,我不收的话好像说不过去一样。”阮欣月边说边将三人的身契再认真看了下,等等,刚刚张掌柜说了什么:“你说你家世子院子里并无女眷伺候?”
其实就算张掌柜不说,阮欣月也打算拿着这几个女子的身契,留下这几个女子,日后要是这几个女子想要离开,将身契还给她们就是。
“是的,听说世子从小到大都不适应女子近身伺候。”张掌柜擦了擦汗,为自己一时口无遮拦懊恼不已,要是世子知道他给阮小姐说了这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哦!”阮欣月想起在绣帛轩后门自己唐突拉他的手他没甩开,在男绣房的他主动地牵她的手,……
她貌似无意中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一个让她心情愉悦的密码。
两人正在招募室里说着话,突然陈掌柜身边的伙计快步走进来说:“阮小姐,你快去看看,东家从人市里买了很多人回来,此时都聚在七彩绣坊的大厅里。”
阮家此时是阮母当家,粤绣楼的全体上下都喊阮母为东家。
她娘说去帮阮欣炀挑个小厮,怎么会买了很多人回来?
第76章
阮欣月谢过张掌柜见将他送走后就匆匆地来到了七彩绣坊的大厅。
她娘此时正在跟陈管事说着什么,大厅的一角此时正三三两两站着几茬人。
阮欣月没有立刻走进里面,而是站在楼梯口观察了一下里面的人。
她扫了一眼里面的人,大抵可以猜到她娘为什么突然间买了这些人回来。
左边站着的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人带着来一儿一女,三人都脸黄肌瘦地,女人眉宇间透着一丝哀伤。
站在中间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带着一双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儿,与其那面一家三口不同的是,这一家子皮肤黝黑,两个女儿稍微白点,四人的身形都显得有些消瘦,看来这一家子应该是农户出身。此时一家四口相对无言,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最边上站着的是两个十五六岁少男少女,眉宇间有些相似,估计是兄妹。此时女孩有些无措地拉着哥哥的衣角,两人也都沉默地站着,两眼无什么光彩。
阮欣月扫了一眼他们的衣服,这些人的衣服几乎都是牙行统一派发的粗衫,不知道这是行规还是他们之间的衣服太破旧,已经不能穿出来了,牙行为了将他们早日卖出去或者卖个好价钱,不得不给他们找上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换上。
阮母跟陈陈掌柜说得差不多了,见女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到来,以为女儿跟张掌柜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就想着让陈掌柜将这些人安排下去先,等女儿有空见见再做打算。
只不过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见到女儿在楼梯口往这边张望,她跟张掌柜打了个招呼,就向女儿那边走去。
这次她本来只是想着去牙行给儿子挑一个小厮的,没想到一下子买回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女儿会不会有意见。
阮欣月见自家娘亲发现了自己,也不好继续站在楼梯口不动,也迎了过去:“娘,这是……”
“月儿,你先跟我来。”阮母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到那些人的前面。
“这是我们阮家的女儿,我们家的生意都是她在管,现在你们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她的意见。”阮母声音不大地向大家介绍了阮欣月的身份。
“求大小姐留下我们。”九个人听了阮母的话,都的向阮欣月福身作揖地说道。
“能不能留下你们等我了解过情况以后才能定夺。”这可是涉及到人口买卖啊!尽管在这个朝代这种行为是不违法甚至是收到法律保护的,但是阮欣月还是过了自己这个心里的那个坎。
阮母一听女儿这口吻,连忙拉着女儿细细地说着各家的情况:“这是刘氏一家,他们家原本也是经商的,他们东家久病去了。他们家为了给家主治病家里一穷二白,欠下很多债务。家主去了后,那些债主追上门,她们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就被抓来以身抵债。我看着他们就想半年我们家的遭遇,我就不忍心,就将他们买了回来。”
阮欣月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她们的遭遇跟之前阮家的遭遇比较像,引起了娘亲的共情。
阮母见女儿听得认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赞同的意思,就拉着她走到那看似一家四口的几人面前面前:“这是牛二一家,他们家世世代代是务农的,家境一直不富裕。牛二是牛家的老二,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和弟弟。几个月前牛二他爹过世了,拿不出丧葬费。牛家大伙见他们房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女儿,就说她们是绝户,就合计着就将他们房卖了筹集丧葬费,他们一家四口就这样流入了人市,我看他们家可怜,想着我们家慢慢地也需要人手帮忙,就连同他们一家买了回来。”
古代女子卖身葬父的事情也曾有耳闻,没想到在这给遇上了!!
牛氏一家竟然不止一人卖身,还是一家四口卖身,是大越皇朝的子民不值钱还是丧葬费太贵?
阮欣月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真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为什么又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牛二,你们一家四口对你们家族卖了你们一房以筹集你爹的丧葬费,你们可有怨言?”阮欣月还挺好奇牛二对自己一家卖身葬父有什么什么感想。
“要是只卖小的一人为先父筹集丧葬费,聊表孝心,小的毫无怨言。”牛二说这句还算平静,但这句话说完后语气就激烈了起来:“但是连同我娘子和两个女儿一起卖了,就是不仁不义之举,她们……她们……”牛二最后说都说不下去了,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对啊!她们何其无辜啊!女子古有卖身葬父不止,还有卖身葬祖父,卖身葬公婆,古代的女子的命运何其悲惨!!
在孝道为大的朝代,百善孝为先,为了厚葬自己的父母自己卖身的话竟也能做到毫无怨言,也为自己无辜的妻女打抱不平,尽管思想上还有点朝代特点,但这种时候还能为妻女的不公待遇打抱不平也算难能可贵。
阮欣月点了点头,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们一家四口一眼,跟着娘亲一起走到那对姐弟面前。
“这对兄妹哥哥叫方青,妹妹叫方慧,听说在别的地方大户人家中当下人的。在一次宴席中,妹妹被来吃席的客人调戏刁难,哥哥碰巧看到了,就上前去护着妹妹,在被客人刁难的过程中一时冲动打了客人一拳,就这样,主家为了给客人一个交代,就把两姐弟变卖了出来。”阮母压着声音说道。
唉!都是身不由己可怜之人。
“那娘买他们回来,是如何打算的?”这些人看着就挺敦厚老实,她相信自家娘亲当时下定决心买下人可能因为同情,但以她勤俭的性子肯定也想过买他们回来具体要做什么的,总不能买近十个大活人回来干杵着吧。
阮母听了这句话,将自己的女儿回楼梯,确定外人听不到了,压低声音说:“月儿,家里养些下人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只不过之前觉得还不是时候,就没有跟你提过。我在牙行听了他们的际遇,的确是犯了恻隐之心,还听说如果这些女眷一直没有被人买走,就有可能被贱卖到那些三流九教的地方去,我就更于心不忍了。而他们这些人看上去也算合眼缘,我当时认真想了下,觉得现在买回来也行,就……。”
阮欣月听了自家娘亲这句话,认真地点了点头。自家娘亲经过这几个月在绣房的工作,再加上家里慢慢攒了下家底,有了底气,越来越有自信和主见了。
她虽然不赞同奴隶人口买卖,但是大越皇朝还处于封建社会,奴隶户籍、奴隶人口、奴隶市场是真实存在的且还受到政权、统治阶层的保护。
就像她娘买下这些人,能说她娘不对吗?
也不能!因为她娘善良,同情他们的悲惨遭遇,阻止悲剧的发生才将人买回来的。
“我们家没有下人,可是瞧着你这架势,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我们刺绣这工种外招也没问题,但是有些事情得交给信得过人做才行。”
“但人与人相处吧,人心隔层皮,面上相处得再好也有你看不透的时候,还不如手握着他们的身契,让他们有所忌惮。”
“我想过了,你的身边差一两个丫鬟,小炀身边差个小厮,家里如果配套马车这类的话差个马夫打杂这类,其他女眷,可以放在粤绣楼这里。”
“我们家之前也没下人,所以没什么规矩,娘就想着先让他们在粤绣楼这边跟着陈掌柜学下规矩,先观察观察看看他们性子如何先再具体安排工作?”阮母看了下自己女儿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询问到:“月儿,你觉得如何?”
阮欣月低头沉吟了下说道:“娘,要不这样吧!我刚才听你说了这么多,觉得这些人沦落于此大多都是身不由己的。而我们家的下人我希望他们是忠心和感恩的,要不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来,就安心地在我们府上做事。如果不愿意的话或者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话可以拿着身契走人,至于买他们所花的银子,就当我们家做了一件善事如何?”
阮母听了女儿的话,想想觉得也是。养下人最重要的是忠心,如果有二心的,用起来也不放心。
“那走,我们现在去问问。”阮母率先走了过去,她想把事情尽快定下来。
那几家子人见阮家母女回来了,都马上站好,竖起耳朵听听新东家要说什么。
阮母将这些人看了一圈:“我们商量后,考虑道大家沦落于此也是身不由己,就给大家一个选择。”
那几家子听了阮母的话,都有点莫名其妙地交换了个眼神,有点不懂这个新东家要说什么。
“一个选择是留下来,另一个选择是离开。”
“选择留下来的,留下人的人要忠心于我们阮家,不得有二心,安心在我们阮家做事,我们阮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会给你们提供吃住,还会给你们发月银。”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牵挂的事情要做或者不想在我们家做事的,可以带上身契离开,至于买你们所花的银子,也不要你们给了,算我们阮家做了一件善事,”
底下的几个人听了后都窃窃私语地讨论了起来。
右边的一家三口首先跪了下来:“主家心善,就算我们一家三口到了外面也无处可去,我们愿意留下来。”
一家四口也表态:“我们也愿意留下来,求主家不要赶我们走。”
两姐弟也表示愿意留下来。
阮欣月对这样的结果有点意外,不由问最后的那对姐弟:“你们现在有机会恢复自由身了,为何却都愿意留下来。”
“我们得了身契,没有银子到官衙那里将奴籍改为良籍,还不是得再找其他主家安身。现在主家能无偿放我们走,肯定是心善之人,能遇到心善的主家也是我们运气,所以我们愿意留下来。”方青低着头回答道、
阮欣月听了又是一阵沉默,她都忘了这一茬,奴籍人口要翻身为良民,不仅要手握自己的身契,还要拿着身契到官衙交钱改为良民才能活得人身自由。
“好,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就好好做事。”阮欣月对这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也无可奈何,干瘪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对阮母说:“娘,安置他们的事情就辛苦你了。我去忙其它的事情了。”
阮母知道自己女最近很忙,连忙点头道:“好的,你去忙你的吧,安置好了回头再给你说。”
阮欣月点了点头,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阮母看着女儿有点落寞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她也不太懂女儿的心思。
而独自走在走廊的阮欣月的确心情低落。
在每个社会要实现阶层的跳跃都是不容易的,而在大越皇朝,似乎更难。
这些人要脱离奴籍不容易,那他呢?
他要挣脱他身上的枷锁,估计也一样地难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想到他早上还让张掌柜送了三个适合当粤绣画廊的伙计过来,他肯定时刻关注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不然怎么知道自己正需要这些人呢?
而自己对他最近的事情则是只能从张掌柜的言语中窥见一二,无从知道得更多。
这时候,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家族展现出来差距就更加凸显了出来。
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让她好好做她想做的事情,其它的事情交给他就行的话,当时她挺理直气壮地应了,因为她觉得她除了等他好像也做不了太多,可这时想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此心安理得了。
她也该做点什么才是。
就在她为俩人的事情心烦意乱的时候,沉寂很久的系统突然在脑海中想起:“主子,别来无恙啊!系统检测到完成系统任务八、九的各方有力因素正在汇集,相信过不了几天机会就来临了,请主子密切留意相关信息。”
“跟龙和凤相关的都是皇家大事,能预测到具体是什么事情吗?”事关粤绣系统的系统任务,阮欣月不得不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系统任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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