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风闻言,心里生了几分愧疚。
他沉默地看着昭阳,须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等初三几位副统领开始正常轮值,我会休沐一天,带你出城骑马。”
“出城骑马?”昭阳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昭阳高兴之后,眼神渐渐转为狐疑:“晏凌风。”
“嗯。”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昭阳眯眼,语气里染了几分娇嗔,“以前一直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公务呢。”
晏凌风微默:“既然娶了你,自然应该对你好一点,这是作为丈夫应尽的本分。”
“本分?”昭阳不满,“你不是因为喜欢我?”
晏凌风眼底划过一抹不自在,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那我就不去了。”昭阳撇了撇嘴,转身把他的衣服挂在一旁,“跟应付任务似的,玩也玩得不开心。”
“不是为了应付任务。”晏凌风犹疑片刻,“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昭阳问道:“那你喜不喜欢你这个妻子?”
晏凌风定定看着她,眼底情绪深邃。
“喜不喜欢?”昭阳皱眉,“很难回答吗?”
晏凌风偏头,细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昭阳撇嘴:“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叫人看着好生别扭,喜欢就喜欢嘛,干嘛遮遮掩掩?”
晏凌风:“……”
“行了。”昭阳转身往外走去,“进宫吧。”
晏凌风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嘴角扬了扬。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昭阳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带着几分得意。
晏凌风回来的时候骑马,进宫则跟昭阳一起坐着马车。
原本宽敞的车厢里,因为多一个人而多了几分不自在。
昭阳靠着车厢:“威风凛凛的大统领,陪我这个小女子坐在马车里,会不会有损威严?”
晏凌风正襟危坐:“不会。”
“晏凌风。”昭阳蹙眉,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以前我应该叫皇后一声嫂子,可是我嫁给你之后,皇后应该喊我一声嫂子……这关系是不是有点乱?稍后进宫,到底她喊我嫂嫂,还是我喊她嫂嫂?”
晏凌风眉头微皱:“直接喊陛下就行。”
没必要非得纠结谁喊谁嫂嫂。
昭阳哦了一声,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故意想找些话题跟晏凌风聊聊天而已。
马车抵达宫门外,两人下车走进宫门。
进了凤仪宫,晏凌风和昭阳恭敬地给皇后行礼问安。
晏姝语调温和:“不用多礼。”
“是。”
晏凌风和昭阳直起身子,抬头就看见坐在一旁的摄政王,两人表情齐齐一顿。
“很久没跟大哥一起吃饭了,今日摄政王正好在此,就一起聚聚。”晏姝淡淡一笑,看向昭阳,“昭阳公主近来怎么样?在国公府过得还舒心?”
“舒心。”昭阳点头,“来之前刚刚把云氏怼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晏姝挑眉:“昭阳公主战斗力不错。”
“那是。”昭阳公主一副挺骄傲的表情,“云氏贪心不足,总想找各种借口问我要银子,国公大人之前受伤时的抚恤金我又没动,他每个月的俸禄也没到我的手里,本公主攥着的都是凌风和本公主自己的月俸,她想来贪我的银子?没门!”
晏姝嘴角扬起,目光微转,看了晏凌风一眼。
大统领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又带着一丝纵容……莫名觉得两人还挺甜?
于是晏姝暗道,看来这两口子婚事没赐错。
“皇后陛下。”元宝进来请示,“是否现在开始传膳?”
晏姝嗯了一声:“传吧。”
“是。”
元宝很快传令下去,珍馐佳肴一道接着一道如流水般传上来,很快摆满了膳桌。
晏姝起身走到桌前,招呼着几人落座。
摄政王坐在右侧下首,昭阳和晏凌风坐在左侧下首。
侍女刚准备给皇后布菜,就听外面响起一声:“皇后陛下,武王求见。”
殿内顿时一静。
“大哥这个时辰进宫干什么?”昭阳不解,“他往年这个时候,都跟那些勋贵子弟还在一块呢。”
大新年这一天,各大王府和官员府邸都很忙,武王通常会在上午结束应酬,下午跟京中勋贵子弟一起喝酒。
今年怎么性子大改了?
晏姝语气淡淡:“让武王进来吧。”
“是。”
不大一会儿,风姿卓绝的武王抬脚跨进殿门,一进来就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修竹纹锦袍,头戴碧玉冠,腰间系着一块半月型玉佩,长身玉立,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翩翩佳公子。
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昭阳看得咋舌,盯着他好半晌:“皇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285章 老虎头上拔毛
武王嘴角一抽,冷冷瞪她一眼。
谁受了刺激?
“怎么了?”昭阳被瞪得莫名,“你今天这副打扮确实跟往常不一样嘛。”
晏姝对他们的交流毫无反应,低头吃了口酥肉。
武王没理会拆台的妹妹,从容朝晏姝行礼:“摄政王和大统领都在,臣在王府里待得无聊,想过来蹭个饭,还望皇后恩准。”
大过年里,皇后陛下自然比平日好说话。
何况人都来了,总不好为了一顿饭再撵他出去。
晏姝转头吩咐:“给武王设座。”
“是。”
然而武王坐哪儿?
晏姝右侧是摄政王,左侧是昭阳,昭阳旁边是晏凌风。
按着他的身份,坐在摄政王下首倒也合适。
但是武王瞥了眼摄政王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想到他最近跟皇后越来越亲密的关系,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压根不想与他坐一起。
最好能离多远离多远。
武王想在晏凌风旁边坐下,可一来晏凌风身份比他低,二来晏凌风又是他妹夫。
于公于私,晏凌风都不可能坐武王上面。
可若是晏凌风起身让位,那武王就坐在了自己妹妹和妹夫中间——生生把人家夫妻拆开,这更尴尬。
武王看了一会儿,很想让昭阳和晏凌风一起坐到对面去,然而这个想法明显不合理,他也只能想想。
于是在几人微妙的眼神注视下,武王最终还是坐到了摄政王下首。
宫人及时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武王一抬头就对上昭阳投过来的眼神,不由眯眼:“看什么?”
“……没什么。”昭阳收回视线,指了指离她较远的清蒸蟹粉狮子头,示意身旁的宫女给她布菜。
膳桌上气氛很微妙。
最微妙的是坐在摄政王下首的武王,因为他很快发现,他今天来蹭饭就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宫中主子吃饭,正常情况下四周都站着负责布菜的宫女,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夹每道菜。
除非主子故意清场想享受清静。
今日大年初一,虽人不多,但这顿晚膳也算是比较正式,凤仪宫上上下下都在用心伺候,生怕出现差错。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却全程没有用到宫女。
因为摄政王竟不顾自己身份,纡尊降贵给皇后布起了菜,皇后想吃什么,不用开口,他就把菜品夹好放在她面前的精致小盘子里。
从夹第一次开始,武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筷子,当看见晏姝竟完全没出言阻止,斯文从容地吃了摄政王给她布的菜之后。
武王终于忍不住开口:“摄政王若是改行若御前总管,应该会适应得很快。”
此言一出,昭阳被吓了一跳:“皇兄!”
晏姝语气平静:“皇上龙体欠安有段日子了,武王是不是嘴痒无处发泄,忍不住想试试在老虎头上拔毛的感觉?”
昭阳公主不安地瞥了一眼摄政王,忍不住劝道:“皇兄既然是来蹭饭的,就安静吃饭,别搞事。”
就算真想搞事,也等她不在场的时候再搞。
摄政王武功厉害,皇后也不俗。
晏凌风好歹是御林军统领。
唯独她这个公主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遭了池鱼之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摄政王没发脾气。
昭阳猜想着可能是大过年的关系,再加上此时在皇后的宫里,摄政王给皇后和武王几分面子,所以才隐忍不发。
不过话说回来……
昭阳悄悄觑了一眼晏姝盘子里的菜,总觉得摄政王跟皇后之间有些猫腻。
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怎么会放低身段主动服侍人?
昭阳正想着,旁边晏凌风也夹了只虾仁给她:“吃饭。”
昭阳回神,连忙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皇兄反应不正常,摄政王的举动更不正常,而最不正常的是,皇后对摄政王的举动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昭阳心里想着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当晚膳终于结束之后,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国公府如今已是大哥全权当家做主。”晏姝起身走到一旁坐着,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出了正月,父亲若还是醒不过来,本宫就下旨让大哥掌国公印,命父亲和云氏搬至僻静院落静养,也算是本宫仁慈。”
“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断了护国公夫妇往后的翻身之路。
因为知道南镜没死,也因为自己有了身孕。
晏姝愿意给他们留条命。
但往后余生,他们只能仰嫡子鼻息而活,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风光显赫。
晏凌风和昭阳很快告退离去。
武王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也只能跟着告退,只是眼看着摄政王还在,忍不住说道:“饭都吃完了,摄政王还不走?”
“武王什么身份,竟也敢干涉本王的行踪?”摄政王看着他,眼神冷峭如刀锋,“武王若闲着无聊,不如去摄政王府住几天?”
住几天?
武王神情微变,暗道不就是摄政王府吗?又不是龙潭虎穴。
还真当他怕了?
然而武王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冷哼一声:“本王没有龙阳之好,摄政王府就不去了。”
说罢,朝晏姝告了个礼:“臣告退。”随即从容转身走了出去。
一袭月白衣袍风度翩翩,端的是清贵高雅。
晏姝表情微妙:“龙阳之好?”
“他心脏得很,陛下不用理会他的粗言秽语。”容隐眉目温软,眼底浮现别样的情愫,“陛下去暖阁休息吧。”
暖阁已经成了二人独处的一方小天地,安静温馨,无人打扰。
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晏姝明白他的心思,扬了扬唇,嗯了一声:“锦溪,让人沏壶茶送去暖阁。”
“是。”
年节过得很快。
官员们来往应酬,在家陪伴妻儿老母,尽尽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职责,享受几天阖家团聚的温馨感觉。
一晃眼几天过去。
大年初六上朝,文武百官穿戴整齐,踏上大殿,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礼部官员回禀:“皇后陛下,礼部刚接到快马文书,南昭国太子将携使臣来访楚国,不日即将抵达都城,还请皇后示下。”
第286章 绝望濒死
“南昭太子?”朝中几位大臣皱眉不解,“我们与南昭素无往来,他们的太子怎么会突然造访楚国?”
“国与国之间来往很正常,尤其南昭这些年国力已大不如以前,想跟周边各国打好关系也属正常。”南丞相语气淡淡,“礼部务必做好接待外来宾客的事宜,不能让南昭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丞相说得很在理。
天下十一国虽是各自为政,有强有弱,有大有小,但治国很多时候却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最怕有外敌入侵,有他国干涉内政。
所以处理好跟周边邻国的关系,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
南昭此次主动前来,一改以前高高在上的强国姿态,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亦或者是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不得而知,暂时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丞相说得没错,礼部做好接待事宜就成,其他的暂时不必多想。”晏姝环顾殿上一周,语气淡淡,“新的一年有许多事情要忙,眼下最重要的是春闱,年前中榜的学子这个月陆陆续续都将抵达皇朝,各部做好相应的准备事宜,御林军维持好皇城秩序,御史台也要尽好自己的职责,督查百官,也督查学子。”
“臣等遵旨。”
退朝之前,晏姝说道:“本宫稍后会去探望皇上,诸位爱卿先忙自己的事情,有事递折子,午后本宫会在勤政殿批阅奏折,有事面禀的去勤政殿即可。”
“臣等遵旨!恭送皇后陛下!”
……
夜容煊这些日子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毕竟有极富经验的老太监照顾着,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
只是身上的伤愈合容易,精神上的萎靡却是难以复原。
推开门进去时,一股子闷味、腥味和药味掺杂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晏姝皱了皱眉,随即就有宫人小跑着去把殿内的窗户都打开。
几束光顿时照亮了昏暗的寝殿。
夜容煊如濒死的困兽一般蜷缩在床上,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幽幽醒来,抬手遮在眼上适应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女子。
一身显赫光华,夺目高贵,像是九天之上降落凡尘的玄女,衬得夜容煊像是冷宫里伺候失宠妃子的老太监,更像一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臭老鼠,绝望而佝偻,浑身都充满着颓靡肮脏的气息。
被软禁尚有希望,被夺权也有希望。
身体受伤了可以恢复。
可他如今成了太监,失去男人引以为傲的命根子,这辈子无法再做男人,还谈什么重掌大权,绵延子嗣?
晏姝就是故意打碎他的尊严,碾碎他的骄傲,让他再也抬不起头,从此断子绝孙。
她好狠毒的心肠。
夜容煊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嘶哑难听,恨意刺骨:“晏姝,你还敢来……”
晏姝冷眼看着他。
不知道多久未曾洗漱沐浴,夜容煊头发凌乱得像是枯草,一张脸憔悴青白,眼下阴影厚重,短短几个月里仿佛老了二十岁,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为什么不敢来?”晏姝敛衽一笑,“年前没来看皇上,除夕也没来,如今大新年过去了,忽然想起来应该给皇上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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