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黎甄心跳有点快,怕事实真是她想的那样,“你刚才听见他对我的称呼,你怎么不惊讶?”
费朝握笔的手一顿。
遭了。
刚才被郁扬那语气气到,忘了掩饰下。
难道他要说,他不仅知道那人为什么叫她嫂子,还知道那人是郁家二少爷,是她前夫的弟弟。
难道要告诉她,他对她身边的人和事,也许比她都还要了解。
费朝琢磨了半晌,笑了笑,“黎小姐,年轻人爱开玩笑,叫什么的都有,有人叫你嫂子有什么稀奇,有人叫你妈也很正常。”
“费助理,我不傻,你要是和陆总一起糊弄我,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我不会在花漾名门住下去。”黎甄目光沉静地看着费朝。
费朝心里咯噔一下。
要是因为他,黎甄搬走了,明年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费朝沉吟两秒,慌乱中想了一个折中的理由,“黎小姐,你和陆总上次住的那套房子,是我收拾的,我见过你的离婚证。”
“所以你知道我和郁盛结过婚?”
“是的。”
“陆总知道吗?”
“不知道。”费朝说得斩钉截铁。
黎甄轻扯了下唇,带着些冷,“你是陆总的私人助理,我不相信你没有告诉陆总。”
费朝一直觉得黎甄就是个普通的小小手模,性格大大咧咧,对很多事不在意,也比较随性。
他现在才发现,黎甄认真起来时,竟然会给人压迫感,冷静而且聪明,一步步的让人退无可退。
第89章 夫人的意思
费朝踌躇着缓缓出声,“是的,少爷也知道。”
他知道的事,确实没法硬说少爷不知道。
再隐瞒,她可能更生气。
“费助理,郁扬叫我嫂子你一点不惊讶,说明你既知道我和郁盛结过婚,也认识郁扬,你不会是只看过我离婚证那么简单。”黎甄起身,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你们在查我。”
黎甄拿起包,“你们查我的事应该不止这一件,我在你们面前是全透明了?”
“知道我是个私生女,知道我从小没有妈妈,所以陆总才会对我这么照顾?”
“你们不仅是查过我这么简单吧,平时是不是还在暗中监视我?”
“毕竟你是能力逆天的费朝助理!”
黎甄心跳剧烈起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边界,陆宴明却暗中刺破她的边界。
她原以为陆宴明是个简简单单的工具人丈夫,大家互相帮助一阵,然后一拍两份散,干干脆脆。
但陆宴明竟然查她……
说完,她转身就走。
留下费朝愣在原地。
直到两分钟后,费朝才回过神。
完了!
自己命不久矣!
费朝拿出手机,点开陆宴明的号码,迟迟按不下去。
最终,他抱着赴死的心态,打了过去。
“少爷……”
“黎小姐知道了……”
-
黎甄走到4S店外。
抬头看看中午火热高挂的太阳。
她还傻乎乎地怕陆宴明知道她曾经和郁盛结婚的事,成为她的一个把柄。
那种人,会在意这种小把柄吗。
哪天,她真的和他有巨大矛盾,他抬抬手就能治她。
她惹错了人。
怀孕的计划,得另外物色人。
手机上传来一声响。
是郁盛的消息,让她到锦麓菀,下午换礼服,化妆。
黎甄收敛情绪,去了锦麓菀。
怀孕的事情得想办法,她和郁盛离婚的事,也得郁盛继续瞒着。
否则让黎印南和黎嫣然母女知道她钻漏洞怀孕,一定会用尽手段阻止她,防不胜防。
-
黎甄到锦麓苑时,别墅里客厅堆满了人。
有几位造型师,有两三个化妆师,还有推了几排礼服进来的服装师。
郁扬正在试礼服,见黎甄进来笑着喊,“嫂子。”
黎甄没料到郁扬也在。
她被这一声喊得不自在,用了老一套办法,“郁扬,叫我名字,否则不应你了。”
郁扬一听,面色微怔。
郁盛当没听见黎甄的话,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她,“先吃午饭,再试衣服。”
餐桌上。
郁扬坐在郁盛旁边。
黎甄坐在郁扬的对面。
吴妈见黎甄来,高兴得不行,她每上一道菜,都劝黎甄多吃点,才会再回厨房。
黎甄却没什么胃口。
见黎甄吃饭兴致缺缺的样子,郁扬给她添了汤,“姐,喝汤。”
黎甄抬头,挺满意他改口爽快,“谢了,郁扬。”
“姐,你最近是不是瘦了?”郁扬边问,边给郁盛也添了汤。
“没有吧,我自己没感觉。”黎甄说完摸摸脸,突然觉得似乎是瘦了一圈。
也正常。
她最近排话剧熬夜了,身体熬得弱了些。
郁盛不动声色看了黎甄一眼,又收回目光,“瘦了得多吃多补。”
郁扬奇怪地看了他哥一眼。
平时他哥这么说之后,一定会吩咐吴妈准备什么,或者给黎甄夹菜之类的。
今天说完,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郁扬正诧异着,突然接收到郁盛的一个目光。
他顿时反应过来,夹菜到黎甄的碗里,“姐,多吃点。”
一顿饭,黎甄被郁扬不停地夹菜。
吃完饭,她都觉得自己胖了三斤。
下午,黎甄做造型,郁盛和郁扬一直在一旁。
郁盛处理工作邮件,写方案。
郁扬戴着耳机打游戏。
突然,郁盛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语气比平时要恭顺几分,“舅舅……好的,我先过来和你详聊。”
郁盛挂了电话。
郁扬很开心,“哥,舅舅到了?”
“嗯。”
“我也想去见舅舅,好多年没见舅舅了。”
“我有事要先和舅舅谈。你就在这儿,晚上六点,你准时带黎甄去郁宅。”郁盛关了电脑,起身往外走。
“好的,哥。”郁扬心里失落,依然立马答应。
郁盛走到门口,快要出门时,突然又回头看。
黎甄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化妆。
她脊背很薄,端端正正坐着。
一如以前她在图书馆里,每次她都会早到为他占位置。
他到的时候,她永远是安静坐着,纤薄的背打得笔直,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轻轻翻动书页。
郁盛有时想,如果黎甄没有在那天跳下救人,没有另一个男人又救了她,没有将自己错认,没有轰轰烈烈追求他。
那他也一定会注意到黎甄。
那样就会换成是他来追求她,他们中间没有另一个人。
黎甄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注视。
她转头,看见郁盛在门口,但他正在低头换鞋。
郁盛出了门。
-
晚上五点四十。
郁扬带着黎甄到了郁宅庄园的大门前。
高大的欧式铁艺大门大大敞开着,直立式的大门象征着权力与尊贵。
豪车络绎不绝,来的全是锦城数得上名号的豪门。
两旁的佣人恭敬站立,对着熟悉的二少爷的车鞠躬致意。
车辆缓缓向前。
道路两旁是宽阔的草坪与湖泊,高大的雕塑景观,各种名贵的植物,以及马厩和高尔夫球场。
黎甄是第一次来郁宅。
今天才知道,原来已经寸土寸金的锦城,竟然还有家族占据的大型庄园。
车往前开了几分钟,停在停车场。
不远处,已经隐约能见七八栋欧式古典风格的独立小楼,处处是精美的雕刻和繁琐的细节装饰,远远便能看出主人的富贵与品味。
两辆庄园内接送的的观光车停在郁扬的车旁。
第一辆车的佣人下了观光车,恭敬道:“二少爷。”
“我哥回来了没。”郁扬问。
“大少爷回来了,和舅爷一回来的,刚到没多久。”
“好。”郁扬大跨步上车,对黎甄喊,“姐,上车,我们现在去会客楼。”
黎甄正准备上观光车。
佣人却抬手拦在她面前,低着头,语气依旧恭顺,“这位是黎小姐吧?您请坐另一辆车。”
黎甄身形一顿。
“谁的意思?”郁扬眉头皱起,冷声问。
“回二少爷,是夫人的意思。”
第90章 正好不喜欢这种场合
“那我跟她一起。”郁扬眉宇间的戾气收都收不住,一看就是气得狠了。
他下车,想往另一辆车上坐。
佣人却依旧低着头,硬着头皮说,“二少爷,夫人说了,您还要去会客楼接待宾客。”
郁扬冷着声音,“我妈什么意思?我嫂子第一天来……”
“郁扬。”黎甄叫他一声,眉眼轻松地弯了弯,“我正好不喜欢这种场合。”
换成是和郁盛离婚前,被针对她或许会不高兴,但她今天本就是走个过场。
她巴不得成为一个边缘人物。
佣人解释,“二少爷,夫人只是请黎小姐独自小坐喝茶。”
郁扬知道母亲手段向来强硬,决定的事情他想为黎甄反抗也没用。
应该是现在哥和舅舅还没和母亲谈妥,她不想让黎甄出现在会客楼。
他只能重新上了去会客楼的观光车,“姐,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你去吧。”黎甄点点头。
郁扬的观光车离开,走远了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佣人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黎小姐……”
黎甄被带到一个偏远小楼的会客茶室里。
茶艺桌上前一位身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正在烹茶。
旁边另一个女人在弹奏着古筝。
见黎甄进门,年轻的茶艺师连忙起身致意,“黎小姐,您请坐。”
看来是专门为她准备,等她的。
“谢谢。”黎甄盘腿坐到软垫上,闻着茶香,听着悠远的古曲,心里惬意极了。
刚才郁扬还不想让她来。
这儿多好。
比起会客周旋,这里简直是天堂。
-
郁家祠堂内,中央屹立着一尊巨型的香案。
前面的供桌上摆满木质牌位。
牌位下只有安静的烛火在缓缓晃动。
衣着沉静贵气的郁家主母站在几十个牌位前,低头俯视着跪在眼前的儿子,“你舅舅当年发誓不进郁家一步,今天竟然为了你来。你叫来你舅舅,你们两人就是为了破郁家的规矩?”
吕林晚拧着眉,声音很沉,“姐,你为郁家守了一辈子的规矩,还不够?还要盛儿为这破规矩毁一生?”
“郁家人,自是要守郁家规矩。”郁夫人目光扫过牌位,苦笑,“郁盛,郁家家规百条,从小我念在你耳边,你现在告诉我,郁家儿媳唯二不得娶,是什么!”
郁盛跪在中间,脊背挺直,烛光在他坚毅的脸上落下阴影,“身世不净不娶,戏子不娶。”
“好,你既然记得,为什么偏偏要黎家做戏子的私生子?”
郁盛抬头,“她没有在人前卖笑,没有进娱乐圈,她现在只是个手模而已。”
“那她私生子的身份呢?能改变吗?”郁夫人心中恼怒,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丈夫去世十五年了。
只给她留下一双幼儿,拉扯大的两个孩子中,郁扬一心贪玩,不理家事。
唯独郁盛堪堪能撑起郁家,可却为了一个女人……
吕林晚放缓语气,皱着眉,“姐,你身体不好,别激动。”
郁夫人转过身,面朝向香案,不想让儿子和弟弟看见自己悲怆的神情,“郁氏现在全靠叔伯们费心经营,身为郁家长子,你自己的担子不担,你的责任在哪里!”
“妈……”
郁盛双手撑地,缓缓俯身,额头“砰”一声重重磕在地。
这一声惊得郁夫人心中一颤。
然而又是“砰”一声闷响!
吕林晚一慌,连忙要去拦郁盛。
郁盛却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又是“砰”一声。
郁盛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今天,放在舅舅身上。
舅舅劝不动,这事便已经没有回转。
他要黎甄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除非他不再是郁家人。
”妈,她进不了郁家,我也只能陪她也在郁家外。这三拜,一是敬列祖列宗,是我对不起这一身郁家的血。”
“二是拜我爸,是我不孝。”
“三是您,这二十六年养育之恩。”
郁夫人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盛再次磕头,这一次却没起身,额头贴地,一字一句道:“我想……”
“离郁家。”
“退族谱。”
六个字一出,郁夫人脸色骤白身形一晃,吕林晚一把将她扶住。
吕林晚冷声呵斥郁盛,“别冲动!胡说什么!族谱是你说退就退的。”
话虽这么说,吕林晚却知道自己外甥最是稳重。
他说出这话,怕是已经早有这打算。
“妈,”郁盛抬头,目光沉静毫无波澜,“当年外祖父在京居高位,不愿意你嫁经商百年的郁家,你排尽万难,一个人嫁到锦城来。”
“你要守住郁家,守住郁家规矩,十五年未再嫁,为我爸守了一生。”
“别人都说你不值得,妈,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
郁夫人浑身脱力,眼泪模糊双眼。
她挣脱开吕林晚的手,转身支撑着供桌,目光落在角落的一个牌位上。
上面是三个字:郁震霆。
吕林晚看那三个字,就气得心梗。
他从小被吕家宠得无法无天的姐姐,如今为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墨守成规的当家主母。
可明明那男人已经走了。
只有她心中的痴念支撑着她了此残生。
郁夫人将牌位拿下来,抱在自己怀里,“震霆,你儿子大了,跟你一样,有主意了。”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了牌位上。
郁夫人双眸神色呆滞,只轻声问,“退族谱,要怎么样,还记得吗?”
郁盛:“鞭一百,从郁家所得尽数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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