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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种感觉！”白暮晨解释，“爸，那俩老头看对方，就像你看我似的，不打一架可能就要憋出其他毛病了！”
这时候，赵彩霞女士赶紧帮腔，“哎呀，今天这事儿啊，赖我赖我啊，真不怪我们儿子。”
“还有你！装神弄鬼的！你们两个可真是好样的，就是想合伙气死我是不是？”
赵彩霞女士帮白鹤年顺气，“老白，你这话说的，我气死你干嘛呀？我气死你了，谁以后天天给我撒气儿啊！你就别生气了，今天纯属我跟儿子行侠仗义，替胡姐铲奸除恶，你不知道，他那俩前夫都是什么货色！”
白鹤年捂着胸口，“你俩行侠仗义，铲奸除恶，能不能离开了殡仪馆再开干呐？两位大侠，你们倒是找个夜黑风高，没人的地方再下手啊，你这让摆渡人的名声往哪搁？”
赵彩霞女士赶紧卖乖，“在殡仪馆吓人不是更有氛围吗？我知道了，下次啊，我就悄默声地找个黑灯瞎火的时候，吓唬他俩，行不？”
见白鹤年情绪稍有缓和，赵彩霞继续劝解，“哎呀，之前儿子忙的时候天天不回家，这回好不容易能回家工作了，你看你们两个，三天两头吵一架，我都要得心脏病了！”
白暮晨突然开口，“对，妈说的没错，我不回家的时候，我们家的关系非常融洽，我一回家我们的家庭关系急剧下滑。不如这样，我还是搬出去吧，我爸看不见我，也就不会生气，他的心脏支架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唉，儿子你说啥呢？”赵彩霞赶紧使眼色。
“那你就搬出去吧！”白鹤年一摆手。
“老白——”
“他要搬就让他搬，我这心脏看了他可真受不了！”
“那我最近就开始找房子了。”白暮晨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赵彩霞用胳膊肘杵了下白鹤年，小声道，“你干嘛让儿子搬出去啊？当医生的时候忙的看不见人影，你天天说想儿子，人家好不容易搬回来，你又把人撵出去！”
白鹤年移开目光，“让他搬出去吧，他在家里住的也不舒心……”
赵彩霞女士微微张口，瞬间就明白了，“也是，他每次回家都要路过中心医院，能舒心吗？这事儿整的，本来想着住在这儿，一是顾着你的身体，二是让儿子上班近点，谁想到这地方最后还适得其反了……”
“没事儿，让他搬出去适应适应吧。”
白鹤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有一回，我下楼遛弯儿，碰见儿子下班回来，他一个人坐在医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看着中心医院的大门，就那么定定的看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就走了。住在医院对面，儿子早晚要疯。”
“那公司呢，儿子能行吗？”
“让他继续干吧，我最开始让他接手，就是为了让他能在生死里悟明白点事，这世界上没有迈不去的坎儿，没有过不去的难，只要活着，一定能过去的……况且，我们儿子这么聪明，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白鹤年看着白暮晨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此刻房间里，白暮晨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松动了。
卧室的窗外，就是中心医院 24 小时常亮的电子大屏，这让他太痛苦了。
有时候，深夜里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他都会条件反射猛然惊醒，下了床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医生了；走在路上偶尔看见脸熟的同事，白暮晨就会换道或者假装没看见，这招呼打了彼此都会尴尬；住在医院的对面，对白暮晨来说，那感觉就像将一盘珍馐美味摆在一个没有牙齿的人面前，你只能闻闻，求而不得，失之我命……
白暮晨翻了个身，突然想到陆卓然那边好像有住的地方。他拿着手机正要给陆卓然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他点开一看，原来是洪劲妮。
洪劲妮的微信名叫做——疾风知劲妮。
白暮晨笑了一下，这个名字倒是非常适合她。
洪劲妮的头像是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充满年代感的黄绿色滤镜里，洪劲妮梳着牛角辫，带着黑框大墨镜，翘着二郎腿，手举大哥大，活脱脱的小大人的模样，颇有点幼年版洪老板的气势。
白暮晨点击了添加好友，他们俩的聊天界面上写着：你已添加了疾风知劲妮，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城市的另一边，洪劲妮的手机也震了一下，但是她也无暇顾及。
因为洪劲妮下班后约了好友唐清扬去“微光”盲人按摩店，此刻两人正在昏暗的房间里，享受着松劲活骨的快乐。
洪劲妮穿着浴衣，趴在按摩床上哀嚎，“哎呦——疼！”
按摩师傅轻声细语，“客人，您这疼，说明您最近可能总是低头玩手机，导致的左肩很紧绷……”
“啊，那您再帮我多按摩两下呗！”
“好，我给您放松放松。”
洪劲妮嘶嘶喘着粗气道，“清扬，你说这两个好姐妹是怎么回事呢？我感觉她们两个之间就像有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一样，看得我真闹心。”
唐清扬被按得说话带颤音，“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啊啊？我觉得，你还是别张这个口了，万一两边又闹掰了，你这婚礼也做不成了……”
“哎……我也是这么想的。唉呀，好疼——疼疼疼！”
“你最近可真是累坏了啊，平时按摩你都不怎么叫唤。”唐清扬侧头道。
“没办法啊，最近忙着两场婚礼，还得把新工作室装修一下，整个人连轴转了！”
“你一个人吃得消吗？不行，再招个员工嘛！”
“我洪劲妮是这么大方的人吗？现在公司运转吃力，我自己能干就都干了！”
唐清扬心疼地看着洪劲妮，“你有钱捐给一对一医疗互助组织，没钱给自己招个员工。你呀，可得注意身体！别光捐助别人，把自己又给累病了……”
“知道啦！”
洪劲妮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新一季的内衣上市了吗？”
“上了……按照我们直男领导的审美风格改得，我感觉我们公司也快要完蛋了！”
“所以我建议你出来……”洪劲妮说着打了个哈欠。
唐清扬笑了，“你可真行，这么疼都能给你按睡了。”
洪劲妮吸了吸鼻子，困得眼冒泪花，“没办法，我最近每天六点半就要起床。”
“那么早，你这班上的，赶上军训了！”
“谁让我离摆渡人公司那么远呢，我开车过去要 50 分钟！那早高峰堵得，终于让我明白了临川市人民果然人人都有车！”
“你要不来我家住吧！”唐清扬建议道。
“算了，你家也离得挺远……”
“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那要不，你在摆渡人公司的附近找一个住的地方？”
“我倒是想搬啊！”洪劲妮叹口气，“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爸呀，我要是不在家，他不得想我？”
“你可拉倒吧！我看叔叔每天活得挺自在的，天天朋友圈发钓鱼听戏搓麻将，前几天还给我发微信，让我帮他砍一刀呢！”
“啧，这老头子又往家买什么了？我们家都要被他买的东西堆满了。”
就在这时，两位按摩师傅道，“顾客，肩颈推拿已经结束了，需要给两位开灯吗？”
“不用了——”
洪劲妮连忙答道，“你们……先出去吧……”
唐清扬看着洪劲妮的背影，眼神微动，有些心疼。
按摩师傅离开后，洪劲妮和唐清扬开始起身换衣服，两个人都很自觉的背过身去。
唐清扬穿好内衣，问道，“哦对了，我上次给你量身定做的内衣怎么样，舒服吗？”
“好穿得不得了。你上次做的可真不错！”洪劲妮说着，回身比了个大拇指。
“是吧？我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搞副业呢！”
唐清扬拍了拍洪劲妮，“妮子，帮我拉一下拉链！”
洪劲妮转过身，将唐清扬背后腰间的拉链，顺着脊柱往脖颈后方拉去。
“对了，妮子，我们公司最近新上了一种高科技材料，特别透气，我哪天想一想，怎么给你再升级一下！”
洪劲妮倏地眼眶微红，手指顿在唐清扬领口后方，她有点感动，双手不自觉地顺着脖颈环在唐清扬的肩膀，耍赖撒娇道，“清扬，你咋对我这么好！我要是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唐清扬笑了，转身给洪劲妮一个熊抱，“那没办法！你呀，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洪劲妮仰着头搂住唐清扬，一滴眼泪顺着颧骨划过耳梢。
洪劲妮很幸福，但洪劲妮也很不幸。
她有一个秘密只有唐清扬能看到。
13 临川精神病二院今天没关门吧？让你跑出来了！
那晚按摩结束后，洪劲妮回到家里，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美容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开着省油坐骑，冲向了城市的另外一端。
洪劲妮的音箱里依旧是咿咿呀呀的《牡丹亭》，这一次开嗓的不是杜丽娘，而是柳梦梅。
小生登场，念白道：“自笑柳梦梅，一贫无赖，弃家而游。”
这是柳梦梅在《牡丹亭》中的第一次非梦境登场，大家都知《牡丹亭》的故事，但鲜有人知故事过半，真正的柳梦梅才堪堪登场。
连洪劲妮都边开车边忍不住抱怨，“你媳妇儿饱受思念之苦，现在正在阴曹地府受审呢！你这柳梦梅怎么才登场？”
车子行驶至拐弯处，洪劲妮看到了不远处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卡其色的长款风衣，双手插在裤兜里，脚下依旧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皮鞋。
还能是谁？当然是无趣又无聊的假笑男孩白暮晨了。
洪劲妮缓缓的开过去，鸣了下笛。
白暮晨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着。
洪劲妮摇下车窗，喊道，“白暮晨——”
白暮晨这才摘下耳机，寻声回头，和洪劲妮撞上视线。
“上车啊，我送你。”洪劲妮说着，明眸皓齿一笑。
这笑容仿佛有驱散阴霾的作用，点亮了白暮晨的一天，他也不自觉地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其实还有一小段路就要到达摆渡人了，步行抄近道比坐车还快，但白暮晨想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他上车的时候，《牡丹亭》刚好唱的柳梦梅《拾画》那出，“惊春谁似我？客途中都不问其他……”
洪劲妮关了音箱，知道白暮晨昨天肯定是被他爸狠批了一顿，因为今天的白暮晨看起来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洪劲妮想要逗白暮晨开心，于是主动开启了话题。
“白老板，听说昨天，你在殡仪馆捅娄子了？”
“看来昨天的事，红白两道都知道了。”白暮晨苦笑。
“那你回家挨批了吗？”
“还好，反正我也习惯了，我爸不说我，他心里也不舒服。”
“嗐，这有什么呀！”
洪劲妮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谁小时候没被父母说过，你说对吧？就说我吧，你也能看出来我这人从小就特别淘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且，我小时候一闯祸，我爸我妈就联起手来，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家里能抄起来的家伙事，我都被打过，那架势跟武林大会似的！”
白暮晨想象着那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洪劲妮侧头一看，笑了，看来自剖童年黑历史还是有点用的，于是继续添油加醋讲述起来。
“有一次我踢皮球，把我们家的玻璃给踢碎了。哇，那一次真的是把我吊起来打，我差点都要离家出走了！所以啊，你被你爸呲儿一顿真不算啥，也不用闷闷不乐的。你说对吧？”
洪劲妮说着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白暮晨。
与此同时，马路上突然响起鸣笛声，左侧的大货车想要借道超车，就是这一扭头的片刻，左边的车辆已经加速驶来！
“小心！”
白暮晨猛地吼了一嗓子，直接伸手过去把方向盘往右一打，大货车鸣着笛，超速驶了过去。
洪劲妮这才反应过来，货车超车还好，但白暮晨这一嗓子倒真把她吓坏了。
“停车——”白暮晨吼道。
洪劲妮不明所以的看着白暮晨。
“停车！我让你停车！”
洪劲妮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白暮晨解下安全带，直接就下了车。
“喂，白暮晨你有病吧？”
洪劲妮骂着追下车，她实在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上一秒白暮晨还被自己逗得笑逐颜开，下一秒就朝自己横眉冷对。再说了，借道超车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白暮晨停住脚步，一回身，风衣下摆都随着惯性卷起。
那一刻，白暮晨的表情非常吓人。就像洪劲妮之前感觉到的，他那张娃娃脸一旦蹙眉瞪眼，你就能够感受到一种冷血动物的攻击性。
白暮晨一开口，声音像冰刀一样冷绝，“开车的时候要目视前方，你没有看到那辆车要过来了吗？”
洪劲妮生气地解释，“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吗？而且那辆车只是要超车而已，又不是要撞过来，我就算不躲，他不就是晚点超车吗？！”
“谁让你跟我说话了，你说话为什么要看着我？你开车难道不是要看前面吗？你就不怕发生事故吗？”
白暮晨情绪很激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和态度。
洪劲妮简直无语极了，狠狠白了他一眼，“老娘为什么不看？老娘不是在看你吗？我为什么要说话？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吗？你今早耷拉个驴脸，谁知道你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好心好意逗你开心，你在这边狼心狗肺！”
白暮晨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崩坏的情绪。他明明都知道，洪劲妮故意让自己上车，故意讲笑话逗自己，他也知道刚才的小插曲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事故，他所有的应急反应，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心里萦绕的阴影。
白暮晨后退半步，叹了一口气，“我们分开走吧，不然，可能会继续吵架……”
“我还不想让你上车呢！老娘的坐骑不拉疯狗！”
洪劲妮说罢扭头就走，走了两步觉得没解气，转过身继续骂道，“临川精神病二院今天没关门吧？让你跑出来了！哪里来的疯狗，我看你可怜，给你顺毛，你还过来反咬我一口，一大清早真晦气！”
洪劲妮说完，“砰——”地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洪劲妮没有去摆渡人，直接去了花店盯工。其实，洪劲妮今天本来的行程就是要去花店和广告公司，盯着花架和 kt 板的制作。
但自从昨天听到朴松灵说白暮晨闯了祸，她就莫名其妙想来摆渡人点个卯，顺便看看白暮晨那厮的状态怎么样，万万没想到，白暮晨演了一出农夫与蛇，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当成驴肝肺！
白暮晨一路走回了公司，一进门，所有人都看出他的表情不好，但是没有人敢过来跟他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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