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欢呼声和掌声中,洪劲妮从舞台后方缓缓走来,她身穿一件白色双排扣西装,里面搭配着丝绸缎面连衣裙,头顶上的复古礼帽装饰着半遮面的头纱,她飒爽自信地走上舞台,举手投足间优雅而从容。
聚光灯下,她的眼神中闪耀着灼灼的光芒,她依旧是那个宛如疾风中的劲草,屹立不倒的女人。
洪劲妮笑着接过段一帆手里的麦克风,轻咳一声,“欢迎大家来到我的葬礼。准确的说,今天的葬礼是我为我身上的癌细胞特意举办的!”
台下的众人被她逗笑,无奈地摇摇头。
洪劲妮挑眉,耸耸肩道,“大家可能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为癌细胞准备一场葬礼呢?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癌症的根本原因是基因突变,所以癌细胞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它是变坏了的人体细胞,但仍然是我的细胞。”
她在舞台上缓步走了起来,与台下的江窕对上视线。
“半年前,我在江医生的帮助下,做完了乳腺肿物切除术,癌细胞成功的离开了我的身体。为了纪念我与乳腺癌相爱相杀的这么多年,我特意为我的癌细胞举办了一场葬礼。因为我要感谢我的乳腺癌,它毁灭了我,它重塑了我,它让我成为了我。”
洪劲妮话音未落,台下的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患过乳腺癌,我洪劲妮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但是如果你让我选择的话,我依然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因为在起起伏伏落落落的经历中,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谛,那就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活好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在生命的尽头,毫无遗憾,毫无畏惧的去接受死亡的程序。”
她说着,看向了台下注视着她的白暮晨,报以温柔一笑。
“没错,死亡不是突然降临的,它一直都与生并存,是我们身体里的既定程序。但是我们经常会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被眼前的纷乱所遮挡住视线,忘记死亡终有一日会不打招呼的降临。当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你会发现面前的一切困难,一切选择,一切阻碍,都变得清晰起来。”
“当你以死亡为前提,重新对自己的生命进行价值排序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一件事情你不确定要不要做,要不要开始的时候,你就问自己,如果明天我会去世,那我要不要去做?我想,这个答案就会变得无比清晰。”
洪劲妮走回舞台的正中央,她看着台下的亲朋好友,认真道,“我洪劲妮是一个两次从鬼门关闯过来的人,我之后的人生依然会抱着向死而生的态度活好每一天,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珍惜当下,爱惜自己,才能够不惧无常!”
她弯腰鞠躬,“非常感谢大家来到我的葬礼,为了不让大家跑两次,所以我跟白暮晨决定把葬礼跟婚礼安排在同一天,同一个场合。也就是说,接下来即将开始,我和白暮晨的婚礼仪式——”
洪劲妮话音未落,音乐变调,灯光闪烁,现场顷刻间变成了热闹的婚礼氛围。
台下的嘉宾们脱掉了黑色的外套,露出颜色各异的服饰,脸上洋溢着兴奋而惊喜的笑容。
主舞台上,段一帆接过话筒,主持道,“欢迎大家来到洪劲妮女士和白暮晨先生的婚礼。我想很多嘉宾在半年前,医院的天台上已经参加过了。但是今天的婚礼有些许不同,因为我们的新娘子已经站在台上了,所以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入场!”
此时,灯光聚焦在礼堂门口的白暮晨,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舞台上的洪劲妮。
白暮晨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止死亡的时候,大脑会为你杜撰美丽的生命回溯,在你心跳加速,想要铭记的日子,大脑依然会带你领略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
白暮晨走上了舞台,迎着洪劲妮热切的视线,二人相拥在一起。
段一帆面朝台下,主持道,“下面进入交换戒指的环节,我们有请伴郎伴娘团登场!”
台下的唐清扬和朴松灵早已脱掉了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的伴娘裙。
陆卓然和聂笑谦走到两位伴娘的身边,绅士邀请,伴娘挎住伴郎的胳膊,两对一前一后朝舞台上走去。
唐清扬的手里拿着的是洪劲妮的捧花,朴松灵的手里握着的是二人的戒指。
就在伴郎伴娘即将走上舞台的时候,聂笑谦的脚不小心踩到了朴松灵的裙摆,本就不会穿高跟鞋的朴松灵猛地脚腕一扭,往下一倒,手里的戒指盒被高高的抛起!
刹那间,聂笑谦赶紧伸手抱住身边的朴松灵,陆卓然转身狂奔,一个飞毛腿铲地,堪堪接住了掉在地上半开的戒盒!
他定睛一看,发现戒指盒里面空空如也,马上起身高喊——“婚戒掉啦,大家快找啊!”
这个意外的发生,让众人一片哗然。婚礼现场所有人都猫着腰,在地上寻找婚戒。霎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主舞台上的洪劲妮和白暮晨一脸错愕,宛如雕像般立在原地。
洪劲妮突然想起什么,难以置信地朝白暮晨道,“你还记得,我们俩当时在铂尔曼酒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就是在找那个丢失的男戒,然后遇见了正在楼梯口打电话的你。”
“当然记得,你当时还把我大骂一通,真是记忆犹新。”白暮晨笑道。
洪劲妮感慨起来,“哎,真是没想到,我们的婚礼上,婚戒也没了……”
白暮晨轻轻揽过她,“怕什么?反正戒指就在这里,早晚都会找到的。”
洪劲妮转过身面朝白暮晨,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一字一句道,“白暮晨,参与你人生的高光,是我的荣幸。”
白暮晨紧扣住洪劲妮的腰肢,贴着鼻尖道,“让我们彼此成为对方生命旅程中,携手相伴的知己,以及最后的导游。”
舞台下的众人却没有看到这动人的一幕,当大家终于找到戒指,目光聚焦回舞台的时候,却发现两位新人早已经旁若无人,如痴如醉的拥吻在了一起。
洪劲妮和白暮晨的人生之路依旧纷扬摇曳,悲欢离合马不停蹄地袭来,红白喜事悉数登场。
但她们已经做好了决定,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感受,不枉费一分一秒,直到生命的终点潇洒地说出那句——
“这无常的人生,我痛痛快快,无怨无悔。”
【正文完】
【一点小啰嗦】
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你们的每次留言和投票,都让这个故事发生了奇妙的思想共振。
今年做的最棒的事情大概就是参加了长篇拉力赛,写完了萦绕在我心中已久的故事《红白喜事》。
我是带着一个疑问,“人该如何面对无常?”来进行写作的,在创作的过程中我渐渐找到了目前的我所能给出的答案,那就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活好每一天,当无常来临时尽量减少生命清算时的遗憾。
这一切都借助洪姐在葬礼时的演讲说出来了,感谢洪姐,她是我人生的灯塔和榜样。如果说故事的前半段是我在塑造她,那故事的后半程就是她在塑造我了。
“人该如何面对无常?”我对这个问题的追问依旧没有停止,也许随着年纪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这个答案会变得更加成熟,但谁知道呢?
我本来不想啰里吧嗦写这些,但我决定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有一些感谢我必须要表达出来。
虽然故事的题目叫《红白喜事》,但其中写到了很多个职业领域,前期我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做采访和查资料。当时身边的朋友都在竭尽全力帮我牵线搭桥,找职业中人帮我递采访提纲。
感谢曾从事婚庆领域的胡学长,在百忙之中深夜发来几千字的文档,在他的文字里我看见了脱离开我故事的情绪,那是他的故事,他的婚庆江湖。“爱妮”公司的谐音梗灵感也来源于他提供的名字。
感谢娅利,为我耐心讲解了婚庆领域的流程,还时不时与我分享工作中的小故事,我也经常写着写着就要打扰和请教她。
感谢从事殡葬领域的高老师,简直为我打开了陌生领域的大门,不仅为我详细讲解了入殓殡葬流程,还推荐给我“一般人都不告诉”的业内手册。现在,我已经会写悼词和挽联了。(技能点加满)
感谢我的小学同学肖医生,为我详细讲解了成为医生的进阶之路,尤其是在白哥手臂的病情上为我出谋划策。当我问出——“你们最厚的教材可以砸死人吗?”这种问题的时候,肖医生可能以为我写的是个悬疑故事吧……
感谢路医生,为我提供了大量的临床案例和真实事件,油罐车爆炸救人事件的原型就是路医生。(为了不起的医生点赞~)
但这几位朋友均因工作太忙,好像都没有来看《红白喜事》(哭笑)。
不过,还是非常感谢她们提供的经验和素材为这个故事添砖加瓦!
感谢一直在身边鼓励我的朋友们,我是先给朋友们讲述了这个故事,在得到她们的——“快写!”、“好想看!”的反馈后,更坚定了写这个故事的决心。
感谢豆瓣阅读给喜欢写故事的人提供了平台,感谢我亲爱的编辑每一次都耐心解答我的疑问。
最后要感谢我的小狗,在我每一个写不下去,或崩溃烦躁的瞬间,不厌其烦的被我从睡梦中拉起来猛亲,治愈我一路写下去。
以及,感谢我自己,诚实面对内心的感受去书写这个故事,不枉费一分一秒,在故事的结尾终于可以潇洒地说出那句——
“这《红白喜事》的故事,我写的痛痛快快,无怨无悔!”
106 【番外】虽看不见二人交织的形影,但却可以听得清楚那欢乐无比的强音。
最近洪劲妮有点儿愁,因为自从有了视频营销,婚庆的生意越发难做了。
同行们纷纷搞起了视频营销号,哪怕婚礼没做的那么高大上,也都拍的跟电影大片儿似的。而新人们也都以视频里的东西为基准,但很多时候现场设计和视频呈现是两种思路,视频里好看的场景,亲眼所见并不一定那么合适。
尽管如此,洪劲妮也深知“酒香也怕巷子远”,但是她自己爱妮工作室的视频号却没什么点击量。
因为忙婚礼的时候,她根本腾不出手考虑视频思路和风格,她更在意的是新人在婚礼中当下这一刻的感受。哪怕视频拍的再美,并不会有人每天回顾自己的婚礼大片,更多的是回忆起婚礼那一刻的感受。
这段时间,小萌还去北京进修化妆了,洪劲妮的身边少了一个可以商讨的人,就在她想破脑壳儿该拍点什么视频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吸尘器的嗡嗡声,原来白暮晨正在打扫卫生。
洪劲妮被声音搞得很烦躁,起身朝白暮晨走去。
客厅里,白暮晨关掉吸尘器,开始翻箱倒柜整理东西。他一抬头,看到洪劲妮正插着腰站在自己面前,他瞬间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事儿。”洪劲妮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吵我,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白暮晨笑了笑,“又为了视频号犯愁呢?要不你就先别想了,休息下换换脑子。”
“嗯,你在干嘛呢?”
“柜子里的东西有点儿多,我整理一下。对了,这个箱子里好像都是你之前的东西,你看看还要不要了。”
洪劲妮打开箱子,发现原来这是自己之前第一次乳腺癌手术后买的假发。
当时化疗导致她的头发掉了不少,就靠假发来保持发量,不过后来化疗结束后,没有了药物的作用,头发也就慢慢长出来了。
她翻着假发笑道,“救命,我竟然买了这么多种啊,大波浪的,短发的,直发的……呦呵,还有一顶粉色头发的哈哈哈!”
白暮晨看了看说道,“我之前的长发,就是捐给了癌症后需要的病人。不知道他们戴起来怎么样……”
洪劲妮来了精神,“那我这些会不会就有你捐的头发?”
白暮晨摇摇头,“我的头发都捐给了青丝计划,这个组织会把假发捐给经济力量相对薄弱的的病人。你这些是自己买的,就不太可能有了。”
“哦,那你以前长头发的时候什么样啊?”
“你不是看过我以前的照片吗?”
“照片虽然看过,但是你本人长头发的时候我倒是没见过呢。”洪劲妮说着促狭一笑。
“你什么意思?”白暮晨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洪劲妮把他扯过来,给他戴上了自己的大波浪假发。
白暮晨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顿时给她逗乐了。
“还别说,老公,你长头发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行了吧,我摘了啊,怪热的。”
白暮晨正要伸手摘掉,洪劲妮电光火石间,猛地拦住,“等一下!”
就像一个小灯泡“砰”地在头脑中亮起,洪劲妮突然有了更新工作室视频的灵感,“不如,我把你画成新娘子吧?”
白暮晨瞪大眼睛问,“媳妇,你没搞错吧?”
“我说真的,你看,这样的话又有变装又有反串,兼具了热播视频的两大经典要素呢!”洪劲妮认真分析道。
白暮晨无奈了,“媳妇,要不你还是找个男模来反串吧,我真的不行。”
“你行!”
洪劲妮开始软硬兼施,“我有个这么好的老公,为啥还要找男模,你不就是现成的男模嘛!再说了,你媳妇找你帮忙,你还不迎难而上?”
白暮晨没辙了,“好好好,我就勉为其难为你牺牲一次。”
“得了吧。”
洪劲妮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着揶揄,“我知道你内心也非常期待,是吧?”
第二天,洪劲妮把白暮晨带到了爱妮婚礼策划工作室,今天没有什么咨询的客人,两个人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洪劲妮拿出化妆工具,架好三脚架准备拍摄。
白暮晨很紧张,“你不会把我画的很奇怪吧?这个星球还有我眷恋的人呢……”
“当然不会了,你要相信我的化妆技术,虽然没有小萌那么厉害,但是也不赖。”
两个人准备就绪,洪劲妮按下录制,开始拍摄化妆过程。
她对着镜头介绍道,“今天呢,要给我的老公画个新娘妆,等一会儿他就要变成最美的新娘子了,开心吗?”
白暮晨挤出笑容道,“开、心。”
“第一步,我们先要给他打一个粉底,因为我老公眉毛比较浓,所以眉毛这里要遮一下。”
打完粉底以后,白暮晨整个人脸都白了一圈,他看着镜子满头问号,“这么白,没事吗?”
“一会还要修容呢,你先别乱动。”
洪劲妮继续讲解道,“新娘妆的重点部分来了,眼妆,今天画一个大地色系的眼妆,一定要把下面的眼影晕染开。”
随着眼影刷的晕染,白暮晨忍不住眨巴着眼睛,都要流泪了。
“接下来,我们来贴假睫毛。”
贴假睫毛的过程费了点劲,因为白暮晨总是要动眼睛,最后洪劲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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