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周惠摇摇头,她不是一个指望别人的性格,觉得自己能处理好,“我自己去说就行。”
经过几次相处,冯秦川对她的性格也有七分了解,他点点头,也不强求。
两人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但是确实还是刚刚熟悉的陌生人,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冯秦川看看周惠身长穿的有些破旧的棉衣,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这不过是刚满十八岁的小丫头,就要随着自己背井离乡了。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钱和票,留下要买火车票的钱,剩下的数了数,凑了个整――二百块,一股脑塞给了周惠。
“这些钱和票,你拿着,算是我给你的彩礼。”
周惠被他塞了满手的钱,顿时一愣。
不得不说,冯秦川出手比金耀宗要大方多了。
她费尽心思才从金耀宗手里抠出一百块,冯营长一出手就是二百,还不算这些稀有的票。
“我们后天出发,你明天进城给自己买件棉衣吧?”冯秦川说着,又怕周惠不好意思或者不舍得花,追问道,“要不然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明天自己去就可以。”周惠摇摇头,拒绝了。
她看着手里的钱票,果然里面夹杂着棉衣票,周惠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可算是穿够了这件都是芦苇花的“棉衣”了,轻飘飘的根本不挡风。
这次有冯秦川出手,她总算能换件暖和的衣服了。
第17章
葛二柱背着行李,沉默的走在前面。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营长态度坚决的说要和周惠同志谈一谈,说明白两个人不合适,但是怎么去了周家一趟,回来就改变了主意。
来车站的这一路,葛二柱总是忍不住回头打量周惠。
这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俺们刚正不阿的冯营长屈服了。
那可是向来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冯秦川冯营长啊。
葛二柱暗暗啧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葛二柱鬼鬼祟祟的眼神哪里能逃过冯秦川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快走两步,将他和周惠隔开。
“好好走路。”冯秦川盯着他,意有所指的道。
一本正经的声音却让葛二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转过头目视前方,不敢随便乱看。
他可是从营长的眼神里看到了警告,“你小子再敢乱看就要挨踢了。”
周惠对两人的眉眼官司一无所知,她好奇的打量着候车大厅。
宣城火车站不大,但是坐火车的人可不少,周围的人各个都是大包小裹,他们三个人相对而言倒是显得另类。
葛二柱和冯秦川两人背着军绿色的背包,周惠也只拿着一个简单的提包。
里面装着她昨天进城的战利品。
昨天冯秦川给她的钱和票,她花出去一半,除了身上的新棉衣棉鞋,剩下的都买了吃的,麦乳精、糖果、罐头……
周惠本来还做好了准备,以防冯秦川询问她把钱花到哪里去了,哪知道他问也没问,倒是让周惠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两分。
……
一番拥挤之后,三人终于坐上了火车。
买的票是两张连在一起的,另一张在隔壁车厢,葛二柱这次终于了有了眼色,主动的坐到了单独的车座上。
周惠坐在座位上,整理一番凌乱的头发,拽了拽衣角,坐在座位上大喘气。
就算她在后世有高峰期挤地铁的经验,在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战斗力太弱,要不是冯秦川护着她,推着她,她可能会被其他人挤扁,被他们身上的包裹打得鼻青脸肿。
反观冯营长则厉害的多,他不仅全程护着她,还能抽空帮列车员维持秩序。
周惠打开提包一角往里面瞧,看着里面的罐头瓶子还是完好的,才悄悄松了口气。
冯秦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背着大包,让她坐在里侧,他用身体挡住外面。
“还好吧,要不要喝口水?”冯秦川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低头问道。
“不用。”周惠摆摆手,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在大冬天挤出一身汗,可想而知刚刚的激烈。
冯秦川没说什么,等着火车缓缓开动,上车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他才站起身,对周惠交代,“你在这坐着别动。”
他说着迈开脚步往车厢连接处走。
周惠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快速的在冯秦川刚刚空出来的座位坐下。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周惠看着身边四十多岁、身材肥硕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中山装,看着倒是有几分体面。
但是他做的事却不向他穿的那般光鲜亮丽。
成串的汗珠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扣子大敞着,他抓着衣领来回煽动,试图让风吹进衣服里。
火车的硬座是连排座的,中间没有分隔。周惠本是坐在椅子内侧的,但是这不速之客明显没什么界限,仗着自己身材宽度大,不仅霸占了冯秦川的位置,还侵占了周惠一半的位置。
周惠看着旁边越界而来的“肉”,再次提醒道,“同志,这个位子有人。”
“知道知道。”中年男人一边扇着风,一边在座位上挪动两下,彻底坐实了位置,“不就是刚刚那位军人同志的吗,这当兵的就是让让我们老百姓还不是应该的吗?”
“当兵的身体好,站一会没事的。”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周惠彻底冷下脸了。
刚刚只觉得他身上的肉多,占地方,没想到脸更大。
“你是老弱病残还是生活不能自理,还需要特殊照顾?我看你除了身上的肉肥一点,脸大一点,脑子不好使一点,没其他毛病啊?”
中年男人被周惠当众嘲讽一通,本来就惹得发红的脸,更是像煮熟的螃蟹,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愤,他伸出手指着周惠,结结巴巴,“你你,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怪不得你说你需要照顾呢,原来你耳朵不好使啊。”周惠一直是越战越勇的性格,才不会害怕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她直接站起身来,不让分毫。
“我我……我,”男人被气的脑袋充血,他看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开始恼羞成怒,“他们这些当兵的凭啥坐着,他们不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吗?”
“他们凭啥坐着?因为他的票是有座位的。怎么,他们战时保家卫国,冲在前面,还没有坐的资格吗?难道不应该受老百姓的尊敬吗?反观你,膘肥体壮,膀大腰圆,你要是弱势群体,不用说我们也会让座,但是你显然不是,凭什么为你让座?”
周惠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周围的百姓听了周惠的话,看向男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这人吃的这么胖,一点就不像中下贫农,倒是和旧社会地主似的。
现在还想强座占座,对解放军同志不尊敬,真是丢我们老百姓的脸!
“这么同志,这又不是你的座位,赶紧起来吧。”
“就是,看着身材这么圆润,也不像身体差的样子,还想让解放军给他让座,也好意思。”
“同志你还是赶紧起来吧,解放军保家卫国已经够辛苦了,咱不能让他们流血流汗再流泪啊。”
“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揪你起来了。”有脾气火爆的直接恐吓道。
中年男人被众人架在火上烤,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正当局面尴尬住的时候,周惠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怎么了?”
她抬头望去,正好看见冯秦川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湿毛巾。
“发生什么事情了?”冯秦川看着群情激愤的围观群众,又打量她一圈,确定她没事,最后把视线落在尴尬的坐在座位上的中年男人身上,再次问道。
“没事没事。”周惠眨眨眼睛,赶紧凑到他身边,用手悄悄的拽拽他的眼角,小声催促道,“你快去转一圈,五分钟之后再回来,我这里能处理。”
周惠不想让冯秦川掺合进来。
她心里明白,她和中年男人吵架,那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是平等的主体。
但是冯秦川身着一身军装,代表的是军人形象,要是让不明情况的人见了,还以为是解放军仗势欺人呢。
冯秦川感受到她轻轻拽自己的力量,挑挑眉,人却没动地方。
他感觉敏锐的看向对面的男人,语气严肃的问道,“是他吗?”
是和他吵起来了,让她又化身为小老虎?
周惠张张嘴,还没来得及答话,对面的男人见冯秦川人高马大却立刻转了态度。
他咽咽口水,有些防备的看了眼冯秦川的衣袖下强壮的肌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那个,解放军同志回来了,这座位给你,我休息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擦擦额头上的汗,尴尬的笑道,“我也是看座位上没人,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坐下来歇歇。”
看着男人灰溜溜的挤走,流窜到隔壁车厢,冯秦川没多说什么。
他冲着周惠笑笑,佯装什么也不知道,把周惠安置回椅子上,把手里刚刚打湿的毛巾递给她,“擦擦脸吧。”
周惠看着眼前干净的绿色毛巾,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毛巾,心里有些尴尬,一时没有动作。
冯秦川却误以为她嫌弃是自己的,将毛巾展开给她看,“我洗干净了。”
军绿色的毛巾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迹。
周惠看着他一直伸着的手,咬咬牙,一把抢了过来,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递还给他,“谢谢。”
一张俏脸比没擦之前,更红。
第18章 婆婆
部队家属院,黄明兰在院里洗着衣服,过往的邻居见了,都热情的打招呼。
“大娘,你这洗衣服呢,你家冯营长快回来了吧。”
“快了吧。”黄明兰盘算着儿子走了也快一个星期了,差不多也能相看好了。
“哎呦,大娘你就不担心冯营长给你娶个蛮不讲理的媳妇回来,到时候你可有的烦了。”这邻居不知道是故意使坏,还是闲着没话找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调笑着。
黄明兰手上动作没停,麻利的把衣服拧干。
她心里嫌弃这人不会说话,故意到家里来找晦气,但是嘴上的话却说的敞亮,“我可不管这个,反正好的坏的都是他媳妇儿,他娶回来的媳妇又不是和我过日子,他自己觉得好就行。”
别看黄明兰从小到大生活在村里,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说出的话却叫人舒服。
“我可不是那故意搓磨儿媳妇的老封建,人家姑娘愿意嫁到这么远,咱得记着人家的好,这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以后改就是了,咱们都得相互体谅。”
“哎呦,还是大娘明事理,”黄明兰一番话说的人心服口服,邻居一拍大腿,连声夸奖,随后羡慕的道,“你说说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碰不上大娘你这样好的婆婆。”
“大娘,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婆婆,别的不会,就会折腾我们这些儿媳妇……”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埋怨的话张嘴就是。
黄明兰却不想听她的闲话。
一方面,她也是当婆婆的,潜意识也是站在婆婆那边,哪能愿意听儿媳妇骂婆婆。
另一方面,也是她做人的小智慧。
这个人嘴太碎,天天东家聊西家窜的,谁知道哪天嘴里没把门的,和人说闲话的时候说了冯营长家的大娘说了什么什么,她的名声倒是不要紧,这不是给儿子抹黑嘛!
思及此,黄明兰把衣服晾起来,不动声色的赶人,“这时间过的真快,我就洗了几件衣服就到中午了,又到做中饭的时候了。”
果然,那人一听,“哎呦”一声,抬头看看果然日头不早了,手里嗑完的瓜子皮随手扔在冯家门口,人却风风火火的走了。
黄明兰脸上笑着,心里却烦得不行。
怪不得不招你婆婆待见,你看看你这办的事,要是我是你婆婆,我也烦!
黄明兰收拾干净院子,起身进屋。
大孙女冯连翘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不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而且冯秦川要求她必须每天练三张钢笔字。
但是老虎不在家,家里这群疯猴子就管不住了,自从冯秦川离开部队,冯连翘的练习本就没打开过。
这是听说她爸爸快回来了,才急急忙忙的开始补作业。
黄明兰看着孙女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头,手指飞速的移动着,“善意”的提醒道,“连翘,字写的规整些,要不然你爸回来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后补的。”
“知道了――”冯连翘头也顾不上抬,扯着嗓子,拉长声音喊道。
看着还算听话的孙女,黄明兰又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她刚推开房门,一个枕头迎面飞来,黄明兰躲闪不及,正好被砸了个正着。
“冯大宝,冯二宝。”黄明兰拿掉枕头,才看到屋内乱糟糟的景象。
被子扯到了地上,堆成堡垒的形状,一个枕头在她手里,另一个枕头被其中一个孩子孩子踩在脚底下。
听到她的吼声,另一个长得一摸一样的孩子从被子堆里拱了出来。
两个孩子闹得满脸通红,脸上还带着笑,此时都望了过来,眼神单纯又无辜。
她就说今天怎么屋子里静悄悄的,原来是在作妖。
“冯大宝,冯二宝,被子是能往地上放的吗?”黄明兰感觉自己的血压飙升,指着地上的被褥质问,“这又是你们谁的主意?”
“是大宝。”
“不对,是二宝。”
两个长得相似的小孩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相互推诿着,不一会就又打闹成一团。
黄明兰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孙子,亲生的。
她上前两步,站在两个小人中间,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拉开,“赶紧把被子给我收拾起来。你们俩以后要是再往地下扔被子和枕头,我可没功夫给你们洗,就让你们睡脏被子。”
黄明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稳定住局面。
她让两个孩子分别坐在床的两边,才能抽空去做饭。
黄明兰锤锤自己的老腰,暗道心累,小声嘀咕了一声,“再照顾你们我就要少活十年,等你们新妈妈到了,我可算能解放了。”
冯秦川的这三个皮孩子,黄明兰是照顾够了。
两年前大儿媳去世,留下三个孩子。冯连翘还好一点,已经四岁多了,懂得听话了,自己能吃能喝。
但是冯大宝和冯二宝这两个双胞胎才刚满周岁,连路都走不稳当。
冯秦川一开始把他们放在军区的幼儿园,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两个孩子又矮又瘦。
倒不是老师不经心,实在是幼儿园里孩子多,哪能照料的太仔细,再加上冯秦川经常出任务,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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