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不远处,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老爷爷,来买棉花糖。
他的手艺很好,有各种图案,最讨小孩子喜欢。
温漾拿了几块钱放在口袋里,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此时,整个天际已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暗,黑夜即将拉开序幕,偶尔还有几声狗叫和小孩哭闹的声音。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看到熟悉的摊子之后,脸上绽放了笑容,“爷爷您好,我想要个棉花糖。”
“小姑娘,要什么花样的呀?”
温漾想了一瞬,眼睛一亮:“狐狸!”
沈彦行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狐狸。
好看的过分,又格外蛊惑人心。
老爷爷的手艺很好,不到两分钟,一个惟妙惟肖的狐狸状的棉花糖就做好了。
“给,两块钱。”
温漾把两个硬币递给他,笑颜灿烂:“谢谢爷爷!”
她动作轻慢又小心地护着棉花糖,让它不玩化的太快或者变样。
因为小区偏老,大多都是空房子,看着渐晚的天色,路上几乎很少有人。
温漾逐渐加快了脚步。
爬上楼,一推开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松了一口气。
她气息还有些凌乱,刘海也遮挡不住眼底的光芒:“哥哥,请你吃。”
沈彦行显然没意料到,她那么急跑出去,是给他买棉花糖。
他低眸看了一眼,是只狐狸。
“我……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惹你难过了,所以想用这个哄你开心。”温漾磕磕绊绊地解释着,还有些惴惴不安。
怕他不接受。
沈彦行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声低哑又缱绻:“小温漾,跟你没关系,不用感到抱歉,是哥哥自己没有调节好心情。”
“吓到你了吧?”
温漾摇头:“没有。”
“哥哥,我想让你――”
“嗯?”
“一直都开心。”
沈彦行怔住了,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微微泛红,有些湿润的液体仿佛要流出来,却装作没事的模样,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
似是不想让她发现。
他想背过身去,又怕太过明显。
只好轻轻仰头,仿佛要让那滴泪珠别流出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嗓音格外低哑:“谢谢……小朋友。”
“哥哥,最喜欢吃棉花糖了。”
他说着,看着那个可爱的狐狸,咬了一口它的耳朵,“很甜。”
温漾抽了一张纸巾,默默递给他,然后转过了身:“哥哥,你要是真的难过,想哭的话。”
“我不会笑话你的。”
“二十几岁了,也可以是小朋友。”
沈彦行这下笑了出声,又咬了一口棉花糖,“没哭呢,刚才沙子迷了眼睛。”
“哥哥还――真想认你当亲妹妹。”
有点,太羡慕程俞了。
这么乖巧可人的外甥女。
温漾本来还在跟他一起伤感着,听到这话后,立刻摆了摆手:“不……不行。”
怎么能,真当亲兄妹呢。
她拒绝的太快,沈彦行微微挑眉:“为什么?”
甚至还开始在心里自我怀疑。
是他不够好看不够温柔,不招小朋友喜欢吗?
还是年纪太大了。
八岁呢。
随后,眼底深处略带受伤地看着她。
男色在前,温漾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挠了挠头,一副替他着想的样子:“这样的话,你太吃亏了。”
“啊?”
“得跟着我,一起叫程俞小舅舅。”
沈彦行:“……”
第10章 甜涩
夜幕降临,月亮躲进深深的云层里,天色阴沉沉的,似是有要下雨的征兆。
好在,程俞在大雨来临之前回了家。
见一大一小正在客厅看电视,竟然觉得,画面有种莫名的和谐。
他脸上满是疲倦,神情虽是冷淡,语气中却难掩关心:“阿漾,怎么还没睡?”
“一起等你回来!”温漾笑眼弯弯看着他。
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
她想跟沈彦行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时间仿佛一天天在消逝,暑假也在倒计时。
温漾从未感觉,如此之快。
见到沈彦行那天,恍若昨日。
在她记忆里,脑海里深深地镌刻着。
仿佛一场不会再重复第二遍的黄粱一梦,可却让人难忘。
八月三十日那天。
沈彦行回了学校,看着他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前的样子,温漾感觉到,心脏有些酸酸的。
是不是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现实,在不停地冲击着她单纯的幻想。
“小朋友,哥哥走了。”他依旧是吊儿郎当地笑着,微分碎盖的短发也稍稍长了些,盖住些许眉骨,那双桃花眼里,泛着温柔涟漪。
温漾强忍住哭鼻子的感觉和冲动,竭力地挤出一抹笑容:“哥哥,再见。”
还是,再也没有机会见。
男人身形清瘦,一身简单干净的咖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拉着行李箱,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冲她招手。
温漾不敢跑过去,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
往常觉得很长很远的一段路,在此刻,却分外短。
短到,仿佛她只是偷偷地眨了一下眼。
沈彦行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为了防止被程俞发现异样,温漾咬了一口舌尖,声音装作轻快的样子:“小舅舅,我也回房间收拾一下作业!”
她一背过身,一滴眼泪就从眼眶中流出来。
原来,离别这个词,本身就充满着悲剧色彩。
她不想,跟沈彦行分开。
想一直重复二零一一年的,这个燥热得发慌,蝉鸣不止,风吹树梢的盛夏。
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夏天了。
闷热,潮湿,但有他。
温漾跑回房间,锁上门就趴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又偷偷地把他给的那颗柠檬味的糖纸,和他写名字讲题的那张草稿纸,一起,放在了她的秘密宝盒里。
其实。
其实,她不是害怕分别。
而是怕,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在他心里,仿佛,她只是朋友家的小妹妹一样,很快,就会把她忘了。
温漾越想,心里越难受。
可却又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这种隐秘的,难以启齿的感觉。
她洗了好几把脸,努力做题,转移精力,把他从脑海里移出来。
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大哥哥吗?
没什么的。
或许,时间一长,她也就淡忘了。
―
初二开学这个学期,温漾因为暑假认真学习,补习了很多知识。
物理成绩格外突出,就连数学,也能考到八九十分了。
宋明雪对她的成绩变化,感到格外惊讶:“温漾,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
“嗯?”
“就是――好像整个人,浑身都充满了向前冲的劲,满满的活力。”
温漾笑笑:“就是,突然想通了,想好好学习。”
虽然以前也是,可没怎么拼命地全力以赴过。
“想考槿安一中。”她抬眸,看着校园里窗边已经落下的枯黄的树叶,才意识到。
原来,秋天已经来了。
甚至空气中的冷风愈烈,冬的脚步也慢慢近了。
夏天,仿佛已经很远了。
宋明雪看到她眼底的坚定,突然被触动了一下,“那我,从今天也好好努力,咱们高中还要一起!”
“好。”
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温漾在心底里,对那个大哥哥的印象,也逐渐被冲淡了。
这个年纪,本就容易被新鲜的事物,重新占据大脑。
她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和练舞中,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他。
那个秘密宝盒,也许久,没有打开看过了。
只是,每次在做物理题的时候,心里总有个念头,暗暗地激励她,要好好做,要做到最优。
因为在记忆的青瓦上,那苔痕点点中。
他曾经好像说过,中考高考,物理都是满分,还一直是物理课代表。
温漾也如愿,成了物理老师的心头宠,办公室里夸赞的对象。
她抱着收上来的物理作业,去了办公室。
“老师,班里都收齐了。”
物理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女老师,平常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很慈祥和蔼的模样。
“好,辛苦了。”
温漾摇摇头,再出办公室的时候,却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
一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谢……谢屿?”她不自觉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实在是,他的照片还贴在学校的展板上。
作为学校代表,参加的篮球比赛,取得了极好的成绩。
而宋明雪,依旧整天念叨他。
“是你?”谢屿也很震惊,仔细看的话,眼底深处还藏着些许欣喜。
“那天,忘了认识一下,一直挺可惜的,原来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呀。”
面前少年穿着一身蓝白黑相间的校服,眉眼间能看出几分桀骜不驯,和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只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耳朵悄悄红了。
“我……我是初三三班的同学,你呢?”
温漾不太想太过纠缠,可人家已经问了,她只好轻声道:“我在初二三班。”
“好巧啊,那个……能,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上次就想跟你认识一下。”
他眼底的炙热分外明显,却又带着几分克制收敛。
温漾后退了一步:“抱……抱歉,我不怎么玩手机。”
“有点事,先走了。”
她对这类学校的风云人物,一向是敬而远之。
一是真的不喜欢,也不追逐痴迷。
二是,他的小迷妹太多,喜欢的人也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屿看着她的背影,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怎么又跑了。
反正,知道她的班级了,也算是有点收获。
校园里秋风瑟瑟,昨日一场秋雨过后,好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漾只穿了一件短袖和校服外套,冻得颤了一下,飞快地往教室里走去。
这个学期,也过了一半了。
―
期末考试那天。
即将迎来寒假,大家兴致都格外地高。
早自习的时候,能学习背的下书的人,寥寥无几。
温漾把语文作文好词好句积累,以及一些答题模板,又复习了一遍。
去了对应的考场。
这次期末,试题很简单。
最后一科,温漾做完,还剩下将近半小时。
她又检查了一遍,听着钟表的指针一分一秒的声音,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乱涂乱画。
不知不觉的,就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沈字。
她飞快地划掉。
开始写歌词,感兴趣的东西。
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完完整整的,写了一个名字。
沈彦行。
他――这个寒假会来吗?
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温漾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她自己也不清楚。
最后一科收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是这个学期的放松,心头的石块落了地。
数学,她有信心,可以考到一百分以上。
甚至更高。
―
除夕夜那天,一大家子团圆在一起。
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空中大片流光溢彩的烟花肆意绽放。
电视里播放着阖家团圆的节目,家家户户都溢满了欢笑。
温漾一打开门,看到进来的程俞,偏圆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雀跃。
“小舅舅!”
她把人迎进门,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
“阿漾,在门口干嘛呢?”
“来……来了。”温漾掩饰住心底的失落,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跟父母长辈聊着天。
也是,除夕夜这种日子。
他怎么可能,来她们家。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菜式,每一道仿佛都色香味俱全。
温漾却难得的,怀念起了。
沈彦行在暑假时,做的饭。
“漾漾?”
“漾漾?”
“啊。”温漾抬头,看到母亲程雾正在喊她。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身体不舒服吗?”程雾满是关怀地问。
此时,坐的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温漾立刻摇头:“没有,就是……感觉时间过得挺快,马上都要地理生物中考了。”
“咱们漾漾啊,学习就是好,不像我们家那臭小子,这次数学考试都没及格。”
“哎,谁说不是呢,程俞这小子啊,成绩也好,都说外甥随舅。”
温漾腼腆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只是,不经意间一瞥,发现小舅舅在低着头聊天。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了句:“小舅舅,彦行……哥哥,他也回家了吗?”
程俞抬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回了。”
“不过他家在南希,离这儿还挺远。”
所以国庆五一之类的,几乎都留校。
温漾“哦”了一声,吃完饭就窝在一旁,听着大人聊天,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南希市。
距离槿安,有一千八百多公里。
她学了物理,也对这些距离有了一些概念。
第一反应就是。
好远。
永远不可能的距离。
火车到达那里,要24个小时。
一天一夜。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难过了。
他们之间,不但存在着年龄的不可跨越。
甚至距离这道鸿沟,都足以让所有海水淹没理想。
只留下赤裸裸的,不想面对的现实。
零点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
她终究是,没克制住,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哥哥,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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