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稷嘴角勾了一下。
朝臣们?面色却始终五彩纷呈。
本以为温家倒了,陆清安与之和离。
温恋舒这株昔日的华京牡丹,就要就此泯然众人。
谁知一个?转身,魏长稷求娶,倒是应了一山更比一山高?。
“恭喜魏将军!得此佳妇。”许多人过来庆贺。
魏长序拦住几个?人,“他方吃醉,你们?可莫灌他。”
“无妨。”魏长稷主动拿酒盅捧过去,他先前冷脸,不给人面子?,倒是如今谁恭贺一句,酒就喝一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长稷是真中意温恋舒。
见此那些原本想看温恋舒热闹的,又只?得重新挂上笑脸,“恭喜温姑娘,得此良婿。”
温恋舒笑,“诸位知道,我酒量不好……”
这并非温恋舒拿乔,而?是因?为鼻疾,对外她一贯不饮酒。
领头的是礼部尚书千金纪怀意,闻言笑了笑。
“我们?知晓,温姑娘以茶代酒便可。”
“多谢。”温恋舒并不扭捏,喝了那茶,对每个?人温柔以待。
直到脸都快笑僵硬了,温恋舒马上就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对面忽跑过来一个?宫婢,穿过人群停在温恋舒前面,“温姑娘,外面有?人等?。”
温恋舒一愣,朝外头看去。
却见魏长稷不知何时走了出去,就立在门口等?她。
那里人来人往的,都要朝他看一眼。
魏长稷明明讨厌被围观,却始终不曾挪一步。便是贪图她美色,能?做到这一步,对温恋舒来说已然很好了。
心里对嫁他的惶恐和不安又散了些。
在一片挪揄打趣声中,温恋舒走过去,松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怎的,有?人给你罪受?”这般问说着,他眼睛犀利往那群女眷扫视,淡淡的语气,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是,他就要跟人拼命似的。
“没有?没有?,她们?都很好。”
别人都是先成亲再?亲近,他们?却不同,是已经亲近了,还没成亲。或是被他见过太多狼狈的时候,温恋舒也不怕心思说出来,一五一十?道:“只?是……太好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衬得耳边流苏熠熠闪光。
温恋舒同他并肩走着,几分怅然。
“其实我都明白,但凡今日只?和离没赐婚,这些人都不会是这副样子?。”
而?是像宫门口那般,对她或怜惜,或打探,或看笑话。
“她们?对我敬,不是因?为我是温恋舒,而?是温恋舒,背后?的靠山。”
曾经出身辅国公府,没人敢欺负她。
今日之后?依仗魏长稷,她们?才?会继续笑脸相迎。
“不过这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太当真就输了,你别对她们?凶巴巴的瞪她们?,讲理一些。”
有?的时候,温恋舒真觉魏长稷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让她觉的很不可控。
魏长稷冷言冷语,“我是武官,又非文官,只?管冲锋陷阵,断案非我职责,要那么讲理做什么?”
太讲理的人,难免委屈。
“在我这里,我夫人端庄娴淑,从不惹事?,万一不高?兴了,那就是别人的错,自是要计较的。”
便是温恋舒听惯了奉承,这话也足以让她羞臊。
她撇嘴,“谁是你夫人……”
魏长稷侧目,“圣旨玉笔,你敢赖账?”
温恋舒不自在,“那我现在也还不是……”
他挡到前面,眼睛微眯,“你是在提醒我,快点把你娶进门吗?”
温恋舒脸一红,绕过他去。
“不跟你说了……”
可走的又没多快,明显不是生气。
这样没几步,又被魏长稷追到,她看出现在是出宫的路。
“我们?这样走了好吗?华光殿怎么办?”
“无所谓,魏长序在。”他说的理所当然。
温恋舒却一默,有?些苦涩,“你们?关系真好!”
华京皆传言,魏长稷是奸/生子?,因?此狗见憎,父亲都不待见,但看两次他和魏长序相处,却不以为然。只?有?真把对方当兄弟的人,才?能?明目张胆拿来挡枪。
前面两个?台阶,温恋舒说话没瞧见。
魏长稷伸手护着她腰。
幸而?温恋舒只?是趔趄一下,自己又站住。
他又不动声色把手收回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行吧!你羡慕?”
温恋舒静默片刻摇头,“不羡慕的,我也有?阿兄啊!”还有?阿弟。只?是她的阿兄阿弟,出了些意外。
但总会回家的。
冬日天短,宫宴不会持续太久。
这个?时候差不多了,其实陆续已有?人出来,只?不过因?为他们?才?被赐婚,走在一起才?显得有?些突兀。
立春瞧着他们?的时候,愣了一瞬。
随即注意到两人距离挺近的,也没吵架,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青锋跟她笑道:“我就说吧,他们?没事?,怎么可能?吵架。”
就二爷对温姑娘心思,但凡温姑娘放得下身段,愿意嫁过来,就是稍微皱皱眉头,二爷都会主动道歉。
魏家的男人痴情,这点一脉相承。
立春不说话,上前去扶过温恋舒,“姑娘没事?吧?”
“没事?呀!我能?有?什么事??”心愿得了,她高?兴的很,温恋舒踩上马车。
魏长稷看着她忽然对青锋道:“下雪了。”
青锋附和,“对啊,下雪了。”
魏长稷一脚踹过去。
青锋吃痛呲牙,然后?反应过来,夸张的“哎呀”一声,“二爷,咱们?来时骑的马,如今却不方便了,幸而?辅国公府和魏国公府相隔甚近,不若让温姑娘把您捎回去?”
魏长稷一本正经点头,“也好。”
说完车帘被温恋舒掀开,果真看到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碎雪。
这是初雪,看的人欢喜。
温恋舒掬了一片,化为雪水。
她方担忧道:“那你们?的马怎么办?”
青锋:“马不怕冷,留这儿?让人照看一夜没事?。”
温恋舒为难,“可我不回温家,且要先去尚德街……”
“你去尚德街做什么?”
话没说完,魏长稷就打断她,因?为庆阳王府就在尚德街上。
“我要去庆阳王府一趟。”
温恋舒不自在,说完小心翼翼瞥他一下。
空气安静一瞬。
青锋和立春都不敢说话。
就在他们?以为魏长稷会发火,再?不济刺温恋舒两句的时候。谁知道他什么话没说,直接抬脚登上马车,把温恋舒的手抓了回去。
摆明是要同去。
立春和青锋对视一眼。
立春:“走吧,你也一起。”
青锋为难,“不必了……”
“雪大了,你们?不是骑马不方便?”言外之意,不跟她们?走,青锋怎么办?
本来打算留下来的青锋,意识到立春关心,转而?把别的抛掷脑后?,同样蹦到马车前面。
“那走吧。”
小小的一辆马车走在路上,很快消失不见了。
等?到魏长序那边摆脱众人恭贺,拖着半醉半清醒的身子?出来,摇摇晃晃走到自家马车,却瞧见四周空无一人。
魏长序疑惑:“我家小二呢?”
给他们?守马车的内监说:“魏将军与温姑娘走了。”
魏长序顿了下又问:“那赶车的青锋呢?”
不是魏长序没小厮,只?是赴宫宴,小厮来多了也进不去,他们?就只?带了青锋。
如今内监答:“青锋侍卫跟他们?一起去了。”
魏长序愣怔片刻,瞬间清醒过来,且骂了一句很脏很脏的话。
内监:“……”
虽和魏世子?形象并不相符,但莫名的,他们?理解他这刻的暴躁,你说魏将军自己走也就算了,这大冷的天,怎么连赶车的青锋都不留?
魏长序那边发了好大的火,魏长稷也不例外。
只?不过和兄长外在的骂不同,只?是闭眼睛坐着不说话。
以后?是要在一起的人,温恋舒没想跟他闹,因?此主动开口问:“你是生气了?”
“没有?。”
前夫而?已,构不成威胁。
魏长稷自觉他比陆清安厉害,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他愿意说话就好……
温恋舒挪过去,把手钻到他手里。
“你知道的,我讨厌他,恨不得杀了他,更不可能?去找他。”她声音恨恨的,真就是简单阐述一件真相。
可若没有?在意,又何来的恨意?
魏长稷抿唇,只?睁开眼,攥着她的手揉捏。
她不喜欢他,他知道,温恋舒此刻的温柔小意,不过是因?为日后?要依仗他权势,用合格的妻子?去回赠。
魏长稷不喜欢她婚姻算计。
但没办法,一方面两人的确没有?感情基础,另一方面他确也享受温恋舒亲近。
假的慢语轻声,总比真的疏离抗拒来的好,她愿意忍着亲近他,他就也有?办法让她心动。
“那你为何去?”
温恋舒如实道:“我的嫁妆还在那里,我要拿回来。”
魏长稷挑眉,“那些东西都脏了,拿回来你也不会用。”
“这有?什么关系呢?”
温恋舒歪头,淡笑中又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凉薄,“我虽不差那点东西,便是丢了,我也不能?让它们?给庆阳王府糟蹋!”
第二十五章
魏长稷“恩”了一声, 没说什?么?。
但其实心里却忍不住一个想法,温恋舒这个女人,怪狠的。
是的, 狠!
她讨好一个人,比如他,可以不顾以前厌恶,心甘情愿去撒娇亲近。
但她讨厌一个人, 比如陆清安,可以隐忍对?方抛弃,几个月演戏,只?为?写得和离书, 再一刻不停讨回?嫁妆, 一根头发?丝的金钱关系都不跟对?方有。
能忍耐,有魄力。
对?别人狠,逼自己更狠。
这样的性情, 如何称不上一个狠?
虽然同在皇城, 也有高下之分,像魏国公府和辅国公府,都在宫外不远的崇文街上。然像庆阳王府, 这种不受宠的郡府, 就在偏远的尚德街。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方到。
温恋舒很怕魏长稷会?一起下车,所幸没有。
他闭眼睛靠在车厢, 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在这儿等你。”
温恋舒一喜, 点?头下了车。
此时小雪落成大雪,地上已经清白一片。
立春早在外头等着。
她一经出现就给打了油伞。
温恋舒双手置于腰腹往前走着。
翻飞的裙摆下, 绣鞋猜出一串串小小的脚印。
明明不过才十七岁,孤冷单薄的背影却那般犟,不带回?头一下。
青锋看到车帘被掀开道缝,里?面透出冰寒的眼睛明显是魏长稷,“二爷既是担心,何不随温姑娘同去?”
魏长稷低道:“她不愿意?。”
温颐教出的侄女,便是骄矜些,骨子里?也绝不甘心当金丝雀。
他一直清楚,自己看上的人更热衷于翱翔天际,除了给温恋舒底气往前,他拦她不得。而且拿回?嫁妆名正言顺,他一插手,反容易落人口舌。
*
薛氏不理家事?,府务就交由几位姨娘处理。
其中陆清安过继成嫡子,连带着计姨娘水涨船高。
膝下两位女儿的荆姨娘,为?给孩子谋个前程,近来唯计姨娘马首是瞻。
另一位文姨娘,虽无儿无女,但出身?清白,是京府通判家的庶女,很受庆阳王信任,因此也时常遭人排挤。
这几日月末,姨娘们汇聚账房对?账。
暂没对?到计姨娘管辖的区域,她就在一旁翻弄着账本,随着“哗啦啦”的翻书声,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动作。
注意?到她动作,也就看到一截手腕。
看到一截手腕,也就瞧见上面戴着颜色鲜红的玉镯。
荆姨娘立马晓得她想显摆,主?动递腔,“计姐姐这镯子好看,世子孝敬的吧!”
计姨娘但笑不语,又状似不经意?撩了下头发?,对?看不惯的文姨娘露出耳垂一对?碧绿色的坠子。
这般拙劣的演技,文姨娘岂能不知?
且文姨娘一眼瞧出,这两个都出自上品的和田玉,一个都轻易不能得,更别说成双成对?。
庆阳王府内里?虚空,陆清安可敬不出这好东西,怕是温恋舒的嫁妆。
但温恋舒如何会?给计姨娘?
那就只?有是趁人不在家偷的。
文姨娘想揭穿她,外头忽然跑来个小丫鬟,着急忙慌道:“姨娘,世子夫人回?来了。”
“温家不是有丧?她回?去照看?这时候回?来干嘛?”计姨娘拧眉。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仅看到世子夫人归来,便在清点?嫁妆重新装箱,说要运走。”
“什?么??”计姨娘一惊,怕被发?现。
这下不用出手,自有人揭穿。文姨娘几不可察一笑,“走吧!姐姐们,去看看。”
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计姨娘追过去,趁人不注意?,赶忙把耳坠和镯子皆取下来,藏进拢袖。
荆姨娘瞧见了,复杂的紧随其后。
她们到的时候,立春正在清点?。
她拿着册子点?一样,温家陪嫁的小厮就按吩咐找一样,如此怎么?也不可能遗漏。
温恋舒则坐在屋内,看着外面动静。
“几位姨娘来了?”瞧见她们,立春拿着纸和笔道:“正好这里?有几处出入,正好去请你们呢。”
“什?么?意?思?嫁妆有出入,难道还是我们私吞的不成?”文姨娘假装不高兴。
立春赔笑,“并非如此,只?不过几位姨娘管家,东西失窃,总要禀告你们追回?罢了。”
文姨娘脸色好了些,“少了什?么?东西?”
“血红玉镯两对?,翡翠耳坠一对?,蜀锦两匹,苏绣十副……”立春报出前两个,文姨娘和荆姨娘脸色便不对?。
不同的是,荆姨娘是复杂。
而文姨娘则是眼睛幸灾乐祸的发?亮。
说了约莫十几件,立春话头一转,“这些东西丢了,都不打紧。”
登时计姨娘悄悄松了口气,不打紧就好,不打紧就好。她以为?温恋舒回?家不会?发?现,便是回?来了,人被儿子关着,也没空理这些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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