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宴席便常见温姑娘,其?容貌气度,为人处事,无不让人点名称赞,未曾想竟有一日,你要成了我的儿媳,是魏家福气。”
被夸的温恋舒头一次有些脸热。
“您谬赞了。”
“没有没有,”柳氏自贬道:“你是好孩子,老二莽夫一个,委屈你了。”
莽夫温恋舒虽然心里认同,但这话却是不好接,她?低头做害羞状避了过去?。
柳氏却丝毫不给魏长稷留面子。
“以前的事我已知晓,老二算计你都是他混蛋,我不敢说去?魏家有多舒适,但能保证的是婆媳和睦,兄友弟恭,老二但凡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饶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却原来柳氏来是为儿子赔罪的。
温恋舒笑道:“多谢您了。”
但有些事,自她?决定找上魏长稷,就?已经放下了。叔父说过,老是念着过去?对错,为难的是自己,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另外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国公夫人顿了一下,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赐婚,不好拖延太久,因此我的意?思的,让你们年前成婚,时间有些仓促,委屈你了。”
闻言温恋舒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柳氏意?思,分明?是昨日魏长稷问?过她?,魏长稷的意?思嘛!
但不得?不说,柳氏是个好母亲,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如此便免了他们矛盾。
温恋舒应下来,“无妨。”
柳氏对她?又是好一番夸。
等到人走的时候,姜锦竹走上来,“魏国公不着调,本以为你过去?是龙潭虎穴,如今瞧着国公夫人这样,起?码婆媳之间能和睦。”
温恋舒扶着姜锦竹。
“所以说啊!嫂嫂不必担心,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
姜锦竹拉着温恋舒坐下,抬手帮她?把碎发挽于耳后。
姑嫂相差十岁的年纪,这刻姜锦竹倒真有些长嫂如母的影子。
“我知你心中打算,帮不上你,是我无用。但你当知道,父亲与?夫君要的,从?来不是你拯救他们,而是你幸福。”
她?太了解温颐父子脾气,因此语重心长。
“否则便是他们出来了,知道是你拿婚姻交换的自由?,如此重量,让他们如何承受?”
温恋舒垂下睫羽,不曾说话。
姜锦竹抓着她?手把人抱在怀里道:“舒舒,其?实不论是父母之命,还是两情相悦,其?实都不过是婚姻的一种形式,只有幸福,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所以不论这场婚姻源于什么,你都要知道,知道魏长稷对你好,你就?不能只是利用。”
温恋舒颔首,“我记住了。”
“如此才对,我相信你能把日子过的很好,但在那?之前,记得?把盖头绣好。”
温恋舒一下苦了脸。
谁又能想到,在外温柔娴淑的温姑娘,其?实怕刺绣。
她?这边心中苦恼,另外一侧。
柳氏回到魏家,便径直来到魏长稷这儿。
他昨夜跪了祠堂,刚回来歇息,因为被她?戒尺打的狠了,只能趴着睡觉,魏长序比她?早一步,正在给魏长稷上药。
听到动静回头看,瞧见柳氏还有些紧张,“母亲?”
柳氏没说话,坐过去?,转而接过大儿子手里的药,用棉布轻轻擦在小儿子背上,“你的伤怎么样?”
魏长序道:“我的轻,没什么事。”
“那?也?记得?让阿初给你上药,莫肿起?来。”
“是。”便是魏长序胡闹,才做过错事也?不敢过分。
倒是柳氏看着魏长稷伤口,觉着自己过分,“对不住你们,昨日气急了,下手有些重。”
魏长序诧异道:“没事母亲,我们皮糙肉厚。”
“那?他怎么不醒?”柳氏蹙眉道:“老二不是一贯警惕的吗?”
“哦,您说这个啊!”魏长序扶额道:“就?是小二过于警惕,怕上药他睡不好,因此我就?点了他穴位。”
“怪不得?,我有话交代,你给他解了。”
魏长序立即俯身,在魏长稷身上点了两下。
四只眼睛注视,便是没说话,警惕的魏长稷也?一下醒了。
睁开?眼看到他们,又察觉到自己□□的后背。
魏长稷想拉上被子盖住。
柳氏阻止他,“背上有药,别沾了去?,你们都是我带大的,什么没见过。”
魏长稷还是有些不自在,坚持穿了件里衣。
等他好了,柳氏方道:“我刚从?温家回来,那?姑娘不错……”
“您见着她?了?”魏长稷追问?。
柳氏横他,“见到了,是个好孩子,模样气度没得?挑,为人处事也?周到,日后好好待人家。”
魏长稷高兴,“是。”
“婚期我试探了一下,年前没问?题,就?按你之前说的十一月二十一吧!”
几年没见这儿子笑,此时嘴角却停不下来,柳氏好气又好笑,“时间有些仓促,温姑娘那?边该忙着绣嫁妆了,我知道你功夫深,但这几日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魏长稷并不说话,一看就?没往心里去?。
果真没消停几日,这天?夜里,他摸黑出了门。
按理出嫁新娘当绣制全?套嫁衣,但温恋舒明?显来不及。
衣裳可让立春等一众丫鬟代劳,但被寄予无限寓意?的红盖头,以及赠给魏长稷的鞋子,就?只能温恋舒自己来。
一针一线,连着绣了三天?,温恋舒眼都快瞎了。
但拿起?来一看,还有半数没完成。
她?是真的不喜欢刺绣,忍不住情绪烦躁,看什么都讨厌。
这日终于要剩最后一朵牡丹了,温恋舒正是认真。
忽然听到窗户有些异动……
立春她?们进屋,只会走正门。
这个时候从?窗户进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绣的太困了,脑袋迷糊。
又或许是之前被陆清安关出的阴影,有些害怕,总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是魏长稷。
转头查看的那?刻,没来及停的针尖一刺。
看到人脸的瞬间,手猛的一痛,扎的狠狠,惊呼出声,温恋舒捂着自己指尖,下一瞬看到血红流出。
“扎疼了?”他疾步过来,“我看看。”
说着不等温恋舒反应,已经把她?手拽过去?,看到白?嫩的指尖血珠外冒,小心翼翼拿手擦掉。
温恋舒倒吸口凉气,还是被擦疼了。
魏长稷照着她?手吹了两下。或许是夜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烛光暖色,总之看着他还挺和善。
温恋舒不自觉红了眼眶。
疼的,困的,也?是绣东西烦躁的。
第二十七章
“你忽然过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又不是第一次, 我以为你习惯了……哭什么?”魏长稷一顿。
温恋舒不自在擦擦泪,觉的未免太矫情。
她本不愿意说的。
但魏长稷给她擦泪,很耐心的样子?。
又让她不受控想到他曾经的话――便是怯懦, 又有何妨?总这么撑着,你不累吗?
她累,累死了。
鬼使神差的温恋舒把?手夺过来,指着盖头道:“我绣这个?好几天了, 总也绣不好。本来就差最后一朵牡丹,你又把?我吓的戳了手!烦死了!”
魏长稷闻言微愣。
转而意识到,温恋舒此举好似抱怨,跟他在抱怨。
他忍不住拨过她两条龙须刘海, 眼中好笑。
“有多烦?”
“好烦好烦的, 还有你那个?鞋子?,鞋底太厚了,我根本纳不动。”
她让人?帮忙。
但那鞋意义非凡, 根本没人?敢搭手。
温恋舒瞪他, “你别笑!我都这样惨了,再笑你就滚出去。”
魏长稷就憋着,听?话绝对是第一次。
“那就别绣别纳, 我找人?帮你。”
温恋舒莹白的腮帮子?不高兴鼓起来, “我嫂嫂不让……”
她第一段婚姻不好,第二段婚姻也始于利用。姜锦竹怕落不得好结果?,对这些好兆头的东西特别在意。
否则以魏长稷一人?重量。
何至于她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受罪?
温恋舒推开他, 为姜锦竹认命的拿起针。
然而才受伤的指尖,碰到针就痛, 哆哆嗦嗦扎了两下,泪啪嗒一下掉出来。
魏长稷吓了一跳。
温恋舒何时有这般娇弱的姿态?像雨打的牡丹。
他蹲过去, “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不明白,我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心里存着事,根本睡不着。
就是睡着了,梦里都是盖头没绣完。她盖着半束牡丹的盖头,被?宾客嘲笑。
丢死人?了。
魏长稷凑近一看,温恋舒果?真?眼中都是血丝,眼底一片青黑,脉象紊乱不平,长久的煎熬困倦,这才让她情绪暴躁。
魏长稷夺过针,“我给你绣,去睡觉。”
温恋舒看他犹疑,“你会吗?”
她反正不大信,哪有领兵打仗的男人?会这个??
魏长稷不说话,挤着她坐过去,针法娴熟扎了两下,盖住温恋舒流下的泪。
她有些惊奇,也就忘记了哭。
“你还真?会!”
魏长稷得意,“我骗你作甚?去睡觉。”
温恋舒没动,“那我陪你吧。”
没得他在这里帮她绣,自?己去睡觉的,她能坐着眯一会儿就好。
温恋舒惭愧,“对不起,我方?才累魔怔了,跟你发了脾气……”
“没事,我高兴的很。”
魏长稷笑着,是真?不在意。
她愿意跟他发脾气,才没把?他当外人?。
温恋舒“嗯”了声?,便没说话。
她是真?累过头了,这样没一会儿,不绷着的身体就困意上头,眼皮慢慢合上,呼吸变得平顺。
然后某个?瞬间,歪了一下,倒在魏长稷肩上。
正绣花的魏长稷一顿,针就扎到手里。
不过他反应没温恋舒大,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痛。
烛光昏昏摇曳,空气变得安静。
他小心翼翼转头,看见她安睡的侧颜。
肩膀尽是她的呼吸,温暖而撩拨,魏长稷竟比头一次靠近她更心动,胸膛跳个?不停。
魏长稷从她细密的睫羽往下,一点点看到丰盈的嘴唇。
鬼使神差的,觉的那好似熟透的樱桃,诱人?品尝。
然而没等靠近,她脸颊蹭了蹭他嘟囔,“魏长稷?”
魏长稷眨眼,“嗯。”
“你绣好没有?”
“还没,你睡,好了我叫你。”
“哦。”温恋舒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魏长稷伸手,拽过条毯子?,小心翼翼盖到她身上。重新把?目光回到盖头的时候,心跳却无?法恢复。
魏长稷索性没开始绣,听?着她的呼吸忽然叫,“温恋舒?”
“嗯。”
“我送你个?聘礼吧!”
温恋舒无?意识回,“我有。”
“那不一样,母亲给的,代表魏家,但我给的,只是我自?己。”
说完温恋舒没反应,他低头看了下,发现她已经熟睡。
魏长稷没再说话,重新拿起了针。
灯下两道阴影,肩并肩靠着。
温恋舒在睡觉,魏长稷则绣着那副盖头。
第二日自?床上醒来,温恋舒首先?看到他的纸条――
“还有一点没绣好,晚上给我留窗。”
潦草狂放的字迹,不是魏长稷又是谁?
说好听?点,这字是狂草,说难听?点,那就是以前不好好练字的鬼画符。
微姐写的都比他好,温恋舒笑了下。
叫来立春立夏两人?,伺候了梳妆,温恋舒继续来到绣架旁。
就一朵牡丹,哪里就绣不完?温恋舒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谁知先?就看到一双纳好的鞋底,压着也有纸条。
一样的狂草――
“盖头我绣,鞋面你来。”
温恋舒飞过去一个?撇嘴,她就知道魏长稷有花招。
说来说去,还是惦记她给他绣鞋。
而且魏长稷虽会针法,技艺自?然比不得女子?,和她相较,也有些差距,绣的那朵牡丹明显和之前不同?,枝叶带着大刀阔斧的豪气。
好在绣品她完成了大半,有点不和谐也无?伤大雅。
摸着他有些错乱但明显细密的阵脚。
温恋舒默了下,许久还是拿起旁边的鞋面……
“姑娘怎么不生气?”
温恋舒怕疼,不爱刺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因此这几天没少生气。
今日看到她安安静静坐下,沉默无?声?做鞋,立夏在外头小心翼翼的问。
早前看过盖头,明显知道不对,且昨晚闺房彻夜明亮,立春隐约看到有男子?身影,心里知道大概是魏将军来了,嘴里却不能说。
立春敷衍道:“或许习惯了吧!知道生气无?用。”
立夏颔首,“那倒也是。”
说着她把?早饭送进去。
做东西做了半日,后半晌府里忽热闹了一阵。
温恋舒让立夏去打听?,这才意外得知,“今日早朝,有人?弹劾梁王府,明知咱们?大夫人?与大爷夫妻情深,却施压姜府,意图让姜家以长辈身份强拆鸳鸯,纳大夫人?为梁王世?子?侧妃。”
听?了这话,温恋舒一愣。
转而隐约想起,昨晚魏长稷似乎是说,要送她一份聘礼。
她心间微动,期待追问:“那梁王府如何?”
立夏也很激动,“先?帝当年宠妾气死发妻,陛下本与丽妃、梁王母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他胆敢如此行事,自?然龙颜大怒,陛下仿先?帝当年对他的做法,责令梁王即日遣回封地,无?诏不得入京。另梁王世?子?,怜其无?辜,特许留京。”
说是留京,更为质子?。
此番一别,莫说父子?相见无?期!
他日梁王一旦异动,这个?儿子?必定成刀下亡魂。
温恋舒对此,是痛快又担忧。
梁王深受先?帝恩宠,与高位仅有一步之遥,她也曾见过梁王其人?,处事完全以储君自?居。如今徒然被?遣封地,岂会甘心?
脑海不由自?主冒出――
狼子?野心,其后必反。
温恋舒徒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当晚魏长稷来,不等他开口,温恋舒便急切的问:“弹劾梁王府,可是你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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