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竹点头?,对温以微招手。
“好了,过来,让你姑姑走。”
一个走字,让温以微红了眼眶,看看魏长稷,又看看温恋舒,最终松开自己?的小手,朝姜锦竹而去?。
错过魏长稷的时候,她忽抓住他衣袖。
魏长稷低头?,看着这个眉眼和温恋舒几分?相似的侄女,没有急躁。
温以微抬头?,也看着此时眼前过分?高大的姑父,有些没头?没尾的哽咽。
“我会长大的……”
纵为女子?,她会长大的,也会变得强大。这是温以微能想到,对魏长稷,保护姑姑最有力的宣言。
魏长稷听得明白?,却?没把小姑娘的威胁往心里去?,后来未曾料到,今日?这个女孩,孩子?气的五个字,竟真成了温恋舒最有底气的后背。
姜锦竹怕落泪,牵着温以微去?了外面。
立春等人?要跟着去?魏家,因此都到门口等候。
屋里只剩魏长稷和温恋舒两个人?。
他走过来,盖头?下面能看到他和自己?花纹相似的婚服,似乎弯下了腰。
温恋舒等啊等,怎么没有动静?
稍偏头?去?朝他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但如此动作,提醒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吧!他竟还不动。
做什?么呀!温恋舒不解,忍不住想踹他一脚。
可鞋抬到一半,又怕把人?踢脏被看见笑话,只得好不情愿,但勉为其难的主动把手伸过去?。
意思是――
给你,快牵!磨磨唧唧的。
她头?饰太重,实在迫切的想拜堂后卸下来。
外头?忽而“噗嗤”一声。
却?是他从胸腔发出了狎昵的轻笑。
温恋舒脸一红,又察觉到他伸过来的手。
不是牵她,竟是要掀盖头?!
温恋舒迅速果断抓住他,声音隐怒,“你做什?么?”
盖头?岂能中途而揭?多不吉利。
魏长稷却?反问?:“牛嚼牡丹?”
温恋舒咬咬唇,没忍住,照着他黑靴狠狠踩了过去?。
这下魏长稷放心了。
如此性情,里面的确是温恋舒了。
她没被掉包,头?上也的确是牛嚼牡丹,没换盖头?。
魏长稷反抓住她一只手,被踩还愉悦的很?,“走了。”
温恋舒“哼”的一声,到底没现在给他难堪,乖乖的站起来,做出会跟在他身后的动作。
谁知她以为只是来牵她的魏长稷,却?不仅仅是这么做。
更意想不到的,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大步流星外去?。
因为练武每一步走的都十分?稳当。
温恋舒本?能环着他,听到立春诧异的吸气声。
以及外面无?数男男女女的打趣――
“呦,抱出来的?”
“这天还没黑!怎么就抱上了?”
温恋舒被挪揄的脸一红,搂着他的手渐紧。
魏长稷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尖锐。
怕他真气,魏长序马上打圆场,“冯敬怀、王贽,你俩小子?说话注意点,这是温家!”
被唤做冯敬怀、王贽的,是他们一起攻城的同僚。
闻言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营,有些浑话魏长稷娶的娇女怕是听不得,赶紧作揖认了个罪。
魏长稷这才没计较,把温恋舒放轿子?里去?。
燕王攻城不足半年,登基也才两个多月。
虽说局势已然安定,百姓恢复安居乐业。
然帝王更迭带来的惶恐,并未一朝一夕所能平复。因此这门永平帝上位,赐下的首门婚,显得尤为重要。
其二,便是魏长稷和温恋舒的身份。
一个奸/生的男人?,和一个二嫁的女人?。
这份抹不掉的过去?,本?身就足以吸引人?注意。
今日?围观百姓之多,简直将崇文街堵个水泄不通。
前来陪同弟弟迎亲的魏长序,只得率先登马,好脾气的一路走一路说,为冷脸的弟弟撒钱开道。
他们这边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熟不知队伍之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青衫男子?,右手断三指,身形骨瘦如柴,跟随着他们一路跋涉,泪眼动容了众人?。
有人?道:“这是陆世子??”
“是吧!都成前夫了,又来做什?么?”
“毕竟追了三年,突然和离,或许舍不得吧!瞧着怪可怜的。”
这些议论被淹没在声乐之中,如今虽然微弱,却?终有一日?能振聋发聩,陆清安面上悲伤,心里却?怨恨的盯着那花轿,近乎癫狂的想啊!
既然得不到一人?,那便毁了她吧!
温恋舒做过他的妻,他怎能看着她在别人?怀里开心?
她无?情,自己?就无?义。
没相爱,就相恨。
陆清安这般走着、想着、怨着、恨着。
花轿终是绕了半个华京城,来到魏国公府。
喜婆甩了下帕子?,喜气洋洋道:“请新郎踢轿门。”
大周成婚,仍保留男踢轿门,女以还之,声音大小代表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温恋舒心里咯噔一下。
魏长稷练武之躯……
她很?怕这一脚把轿子?掀掉,因此下意识扶着内壁。
然而等了一会儿?,只传来轻轻的一下。
仿若敲门,礼貌且温和。
温恋舒愣了下,心里哼的一声,算他今日?有些分?寸,否则晚上定要他好看。
想着轻轻还回去?。
然后才是喜婆请她下轿。
本?来这些步骤都经历过一次,温恋舒以为自己?会很?从容。
然而真当被恭贺声嬉闹声簇拥着,走进和庆阳王府不同的大门。
旁边站着魏长稷,终究还是不同的。
她有些紧张,却?并无?畏惧。
相比较陆清安的表里不一,她还是相信魏长稷为人?,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彻底欺辱姑娘的事。
万一他敢,那就撒娇好了……
反正他喜欢,学着也不难。
温恋舒跟他跨了火盆,拜了堂。
等到掀盖头?的时候,她方绞着手,有些不安,生怕里面绣的那头?蛮牛被人?瞧见,要被耻笑的。
看着魏长稷靠近,呼吸都紧了。
喜称伸过来,她绝望的闭了眼。
就在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睁开眼却?瞧见魏长稷用了个巧角度,正好勾着里面那头?牛。
挑开,捏住。
顺手放下,并没露馅。
温恋舒松了口气,这才抬头?。
先是露出一双惊吓后,过后水润的眼睛,又大又圆,好似会说话一样?。
随后是敷了胭脂的脸,涂过口脂的唇。
虽羞无?怯,美而大方,端庄明艳。
绣了牡丹的裹胸嫁衣,裹着她丰盈的娇躯,端坐玲珑,惊艳万分?。
观礼的众人?,都安静了几分?。
魏长稷离得最近,笑着看她。
那目光带着只有她一人?可见的炙热,看的温恋舒有些腿软。
她默默螓首,只留给他一截莹白?的脖颈。
再对视下去?……
她怕真端不住这贵女架势。
“饮合卺酒了!”
喜婆话音方落,立春笑盈盈端上个盘子?过来。
上头?两个巴掌般大小的瓜瓢,是苦的,但里面装着的酒,回味甘甜,寓为同甘共苦。
魏长稷撩袍坐在身侧,大刀阔斧的。
床榻立即有了些拥挤感,他真的太健硕了。
两个各执一个瓜瓢。
魏长稷手伸过来,温恋舒手挽过去?。
腕臂相缠,呼吸渐渐近。
她胳膊和魏长稷对比,细了一半。
魏长稷趁机看她,温恋舒……
温恋舒则提着宽袖,托着合卺酒,有种仙子?拈花的优雅既视感。
实际新娘子?心里却?在担忧。
自己?不会喝酒,这次会不会喝醉?
她不喜喝醉后脑袋的晕疼,以及胸腔的沉闷感。
但醉不醉的,又躲不过去?。
温恋舒慷慨就义的抬手抿了一口,却?意外发现――
咦?
不是酒。
满口的甜味儿?,好像温水稀释的蜂蜜果酱。
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
温恋舒偏头?照着他的瓜瓢轻嗅了嗅。
男人?似乎知道她做什?么似的,手里的瓜瓢往这边倾了倾。
瞬间辛辣的酒味儿?入鼻。
刺激的温恋舒有些想喷嚏。
他很?快把瓜瓢挪过去?,恶作剧成功般的低笑。
这回温恋舒确定了。
他是一早知道的她不会酒,又或许,酒里的玄机就是他吩咐换的。
说不上什?么感受。
总之心噗通噗通的,跳的有些快,觉得嫁给他这件事……
自己?似乎没有选错。
*
来闹洞房的都沾亲带故。
许多孩子?都生了的妇人?,不似小姑娘胆小。
但魏长稷面有胡茬,瞧着比父亲辈更有压迫感,不笑的时候眼凶凶的,愣是每一个人?敢闹。
等到喜婆说结束了……
她们感觉一溜烟跑出去?,像是被迫完成什?么任务,走的飞快。
温恋舒眼睛弯弯的,脸上流露出的笑。
艳若牡丹,让人?骨酥神迷。
待回头?时,瞧见魏长稷还盯着她,看呆了似的。
她有些羞,又有些对自己?容貌的骄傲,却?不肯流露。
装作淡定的嗔他。
“看我作甚?你还不出去??”
新郎不都是要出去?敬酒的嘛!
挨了一记睇,魏长稷反而自在了,“还是这样?像你。”
温恋舒听了这句话,绷了玉靥。
“这话什?么意思?”
魏长稷站起来,拍了拍褶皱的衣袖。
寻常外衣他可不会这般细致,完全因为这件是婚服,魏长稷才珍惜。
“说你凶人?好听。”
她听出来了,魏长稷调侃她往常不温柔,抿唇哼道:“我打人?更好听,你要不要试试?”
魏长稷瞥她一眼,“等晚上吧!”
“……”
等晚上?等晚上什?么?
让她打他吗?温恋舒剜他下。
是她忘了,魏长稷不要脸,推了他把催促,“你快走快走!”
少来烦她,她要卸妆。
头?顶这凤冠好几斤重,再不摘脖子?都要断了。
魏长稷看她想动又不敢太动的,隐约猜到什?么。
知她装扮遭罪,没再逗她,直接走了出去?。
人?快到门口的时候,温恋舒忽又想到什?么,叫住他道:“对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沐浴。”
她说的认真,门外却?是几声闷笑。
温恋舒不解,抬眸见魏长稷复杂的望着她,站在原地不动。
内心忽而一阵惴惴不安。
她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吗?”
魏长稷笑,眉眼都忍着愉悦,“你且放心,沐浴我定不会忘。”
说完不待温恋舒反应,他便走了。
留下温恋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作为新娘子?,嘱咐新郎回来先沐浴,这话似乎对洞房多么迫切,充满暧昧。
可不是啊!
她有鼻疾,闻不得酒味儿?。
是怕魏长稷被灌太醉,回来惹她打喷嚏。
哪有新娘子?大婚之夜喷嚏不止的?
所以才提醒他沐浴。
可此时解释,人?去?楼空,倒也没谁听见。
温恋舒如遭雷劈,懊恼的叫了立春。
“……给我卸妆吧!”
立春低头?走进来,表情也带着惊魂未定。
虽然早知嫁给魏将军,是姑娘主动。
但洞房之事,她们姑娘也这般主动的吗?
看到立春呆滞的表情。
温恋舒默了默,算认命了。
没曾想躲过了牛嚼牡丹,今日?这面子?终究是没保住。
丢死人?了。
*
新帝的宠臣大婚,娶的还是辅国公温颐侄女,对于新皇初定的华京,这门亲事本?就意义非凡。
是连接新旧两朝臣民的枢纽。
宾客或是受过温颐蒙荫,又或是借此讨回新帝。
总之这场宴席,双方热闹的殊途同归。
魏长稷返到前堂,让一群人?敬酒的人?拦住,等到喝了五六杯,被魏长序拉住嫌弃,“你来做什?么?”
魏长稷道:“敬酒啊!”
魏长序斜她,“你敬什?么酒?何时见你守过这般规矩?再者你大嫂说了,弟妹生来鼻疾,待会儿?你醉了带着满身酒味儿?,是不想洞房了?”
两人?才说完,又是几个官员相携而来。
魏长序直接把他往后一塞,自己?反撸起袖子?。
“我这儿?给你挡着,找机会快跑!”
说着魏长序迎了上去?,“哎呀王大人?,许久不见,您也来了?我这倒要替小弟敬您一杯……”
魏长稷在原地,看着兄长背影有些蒙怔。
直到被新的一波恭贺的人?围住,魏长稷这才回神。
他一贯独来独往,不喜人?多。
只是今日?听着他们祝自己?夫妻和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等等。
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没躲避。
魏长稷来者不拒,默默饮下了那些酒。
等到宴席结束,约莫又是一个多时辰后。
此时温恋舒换上了另一件婚服。
正红的颜色,薄纱为料,衣下若隐若现透着肚兜花样?,引人?入胜。
只她神态端庄,安坐优雅。
让人?觉的亵渎她,就是一种罪过。
“姑娘累了一日?,快尝尝奴婢手艺。”
立夏笑眯眯的捧上鱼末海鲜粥,另搭上几样?易消化的小菜。
和立春一路陪着她进府不同,立夏昨个儿?就来了。
一方面帮温恋舒铺床,另一方面她善于交际,正好来提前来打听打听消息。
怕温恋舒刚嫁进来,会吃不惯魏国公饭菜,立夏这才消失半日?,专门为她准备吃食。
温恋舒吃的果然舒适。
立夏顺便把府里几房人?都给她介绍了遍,倒和姜锦竹跟她讲的一般无?二。
等到结束的时候,外头?正巧来报,说是“二爷从前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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