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他?会?不会?哭泣?没有父亲,又会?不会?被欺负。
他?想过无数种父子相见,痛哭流涕的画面,然而等他?回来?的那瞬却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魏砚,被母亲教?的……性情稳重几乎和母亲一般无二。
他?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抱着他?哭,魏长序看着他?那双眼,也忽然做不出互诉想念的事,这?些日子,父子陌生依旧如是。
也就今晚脸红,让魏长序有了些他?才十岁的真?实?感。
魏晴见状,迷蒙开?眼。
虽不说话,却扯了扯哥哥,意思是让魏砚跟她一起,被魏长序抱回去。
魏砚却本?能的后退一步摇头,“真?不用。”
外头风冷,呆久了受罪,瞧他?不是客气,魏长序道:“行吧!那你后头跟着。”
魏砚点?头。
温恋舒眼珠子转了下,推了把?黎初道:“夜路难行,莫让孩子摔了,不若黎初姐姐牵着砚哥回去?”
魏砚又要拒绝。
黎初却在一瞬犹豫后看了眼温恋舒,在得到肯定?后,大着胆子伸出手,“舒舒说的有理,走吧!”
魏砚愣了一下,手就被人牵住。
这?股力道明?明?很好拒绝,魏砚却在感受到黎初发抖的那瞬,没有再拒绝。
魏长序看了眼,复杂而去。
待人不见了,温恋舒才得逞一笑。
忽然魏长稷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吧!咱们也回去。”
左右黑漆漆的天色,无人瞧见,温恋舒诧异一瞬,也便理所当然靠在他?怀里,似乎她让魏长稷抱的一样。
“你为何促进?砚哥和大嫂关系?”
在魏长稷看来?,他?们是继母子,就连魏长序都不曾要求他?们感情深厚,而是互相和睦即可,温恋舒却出了手。
关键,黎初还配合了。
这?不得不让魏长稷察觉到,黎初定?然跟温恋舒透露些什么。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温恋舒搂着他?道:“黎初姐姐没打算要第二个孩子。”
一个是因为黎初不想生。
她觉的以自己性格,影响女儿内向那能勉强叫温柔,可若影响儿子内向,那就是软弱。
她不想孩子软弱,为人嗤笑。
另一个,她毕竟是继母。
生来?嫡次子,又让魏砚如何自处?
她也心疼这?个,由自己给他?带来?恐慌的魏砚。
可她不生孩子,晴姐却是要人帮扶的,人心换人心,黎初便想对魏砚好,让他?日后也对晴姐好。
这?两个理由……
温恋舒便是不说,魏长稷也能感受到。
怔了片刻,魏长稷没再问,以疾快的速度,抱着温恋舒回了同心苑。
立春她们早就备好热水,伺候温恋舒卸妆洗漱,可等到缩到被窝里的时候,温恋舒还是冷。
好在没一会?儿,魏长稷回来?了。
温恋舒眼一亮。
魏长稷头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期待。
丫鬟们熄了大部分灯,悄无声息退出去。
温恋舒侧身?掀开?被子,发丝斜垂在一侧肩头,拿手拍拍身?边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本?来?还想为此调侃她的魏长稷,在温恋舒眼巴巴的眼神中,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钻进?被窝,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天没这?么冷的时候,温恋舒总不喜欢他?抱。
嫌热,嫌硬,也怕他?不规矩。
然而现在……
很快暖和起来?。
温恋舒忍不住又笑,“你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魏长稷哼,“我的好处多了,只是你看不明?白。”
“还有什么好处?”温恋舒随口?问。
问完魏长稷便动起手来?,试探着钻进?她腰里,两人闹做一团,没一会?儿温恋舒闭起眼来?,“睡觉睡觉,明?日且要去见叔父。”
魏长稷便不动了。
只是低头看着温恋舒仍旧带笑的脸颊,他?忽然试探着问:“温恋舒,你若见了你叔父,会?跟他?提及我吗?”
温恋舒睫羽一颤,“……会?啊!肯定?会?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此提及非彼提及。”
她既做了他?的妻,魏长稷便不喜温恋舒担着陆家夫人的名头,温颐那边,总要过了明?路。
他?要温恋舒给他?一个名分!
第五十章
看温颐的?事, 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太过高调,难免惹得有心之人眼红。是以第二日, 魏长稷陪着温恋舒早早的?出发。
大理寺位于华京西北角。
魏国公府却偏东北,期间要横过主道崇文大街。
才?落过雪的?路上,青锋赶着马车前行,温恋舒坐在里面?, 瞧着魏长稷还在为昨晚的?问题不高兴,没?有多少犹豫便挪过去,“你冷言少语做什么?我也没说不跟叔父提你呀!”
魏长稷瞥她一眼,“可你也没?说提我。”
温恋舒想的?什么, 他能不知道吗?
不答应, 也没?不答应,如此就算提不提,时?候他都?没?理由找茬。
“我今日进?去, 带的?本就非好消息。咱们的?事, 又何必火上浇油?于我们而言,成?亲这次说和下次说,不过时?间问题, 但于狱中的?叔父而言, 无能为力,或许就是入骨担忧。”
别人只道,叔父位及辅国公, 老练沉稳。
可只有温恋舒在意,她的?叔父已经是年近五十, 是个称得上高龄的?老头。
以前的?叔父都?还是不是咳嗽,此番遭此大?劫, 身体定然雪上加霜,作为侄女?,她不忍心。
但就温家外头局势,已经足以叔父挂怀。
魏长稷便不说话了。
但从?他软化?的?态度,温恋舒知他是妥协,温顺的?靠在魏长稷身上。
“自从?得知能进?去看叔父,我心里很开怀,总想着能给他和阿兄、明书,带进?去些什么东西。最开始是大?红袍,装了两罐,但后来一想,里面?不比在家,坐牢哪还能舒舒服服的?烧水泡茶?”说着温恋舒笑了一下。
她是高兴的?,真的?很高兴。
可笑着笑着,眼眶忍不住发红。
“而且我又想,大?红袍多苦啊!遭罪的?叔父合该吃些甜的?,但是嫂嫂又怕叔父年纪大?了,吃多了我买的?糖块坏牙,就给没?收了。”
闻言魏长稷没?说话,朝她看过来。
温恋舒继续絮絮叨叨道:“说来好笑,我想了三天,没?想到什么好带的?,最后竟是装了两包药材。别人探监都?是送吃送喝,就我,竟然是送药,叔父见了没?什么,温明书肯定要嘲笑我……”
只是嘲笑,她也乐意啊!
只消看见他们,便比什么都?强。
魏长稷看着她说,忽然轻道――
“温恋舒。”
“嗯?”
“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温恋舒一愣,攥了手道:“有吗?”
魏长稷:“有。”
她便不说话了,也反应过来自己状态有些不正常。
因为,怎么正常呢?
没?见时?想见,能见时?又沉重,她该如何告诉叔父,陆清安的?算计?又该如果告诉阿兄,卿哥的?遗憾而亡?
最后,她又当如何告诉明书……
那个他等了多年,愿以婚姻护佑的?黎初姐姐,华京再相见,已然嫁为人妇?
纵使她的?叔父、阿兄、弟弟再坚强,持守中正,但也是人,也会?心痛,他们以血肉坚守心中为臣之道,家人却在皇权更迭的?浪潮中,备受苦痛。
想着温恋舒低了头。
魏长稷轻叹一声?道:“你不必哭。就如你说的?,温大?人便是在家时?,位及辅国公,忙起事务,你们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这都?是常事。如今你只当也是如此,只是他的?朝堂换成?了大?理寺,呆在里面?,他甚至还不用处理事务,多清闲啊!”
清闲是真的?,可终究不一样。
尤其下车望着困束叔父的?高大?围墙,沉重的?像是吞人野兽,温恋舒便觉关在里面?的?是叔父,又何尝不是自己心?
“你若实在思念,往后每月我陪你过来一趟?”
不过魏长稷明眼瞧着,就温恋舒这个状态,温颐可是老狐狸,进?去一看就能察觉异样。温颐又对自己兄长留下的?遗腹女?爱若珍宝,他一察觉,免不了心疼,一心疼,就不愿意在牢狱蹉跎下去。
这也是陛下目的?。
陛下不用温恋舒劝什么,他只要温恋舒来劝。
永平帝:“有些人,什么都?不必说,单单就是站在那儿,就能煽动一片人心。”
“走吧!”温恋舒道。
她却是比想象中坚强,眼眶红了几次,都?没?流下眼泪。
魏长稷带着她进?去。
因为王贽提前打过招呼,守在这里的?人又大?多是燕地来的?兵,他们认识魏长稷,自然无人阻拦。
温恋舒头一次走进?狱中。
以前从?未想过,华京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黑暗、潮湿,狭长的?甬道,两边尽是一间间隔开的?小屋。
即便新皇初立,大?赦天下,里面?多半空荡荡的?,温恋舒还是能感受到,四周沉闷压抑的?呼吸。
很难想象,进?来这里,不见天光。
对于曾经行走于阳光下的?人,是种怎样的?折磨。
越往里走,温恋舒越窒息,她近乎麻木的?被魏长稷牵着。
直到魏长稷站下来,指着某处道:“你既对我们的?关系有所打算,想必我也不适合进?去。这里今日没?人,往左约莫百米,就能看见他们,你且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温恋舒便去了,一步一步的?。
有时?嫌弃这路长,有时?又害怕这路短。
可不管长或是短,总归要的?时?候,温恋舒做好了看到家人狼狈的?准备,或是披头散发,或是囚衣加身。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都?没?有。
远远的?,她就看见三个人。
一个背对着她而坐,一个手臂挂吊带绑在脖子上站着。
另有一位最为熟悉的?老者面?对这边,他穿的?是布衣,外头甚至有件深色披风,除了白?头发多些,精神?头倒是还好,正跟对面?的?男子下棋。
不知挂吊带的?说了什么,老者捋着胡子仰头发笑。
笑着笑着眼睛一顿,眸光停留在这处,有些惊喜道:“舒舒?”
背着她的?两个年轻人瞬间回头。
坐着的?那个稍显内敛,但眉头紧锁。
倒是站着的?分外激动,反应过来就想跑出来,最后却被栏杆挡住,原本的?欢喜,也于这刻稍显得狼狈。
魏长稷叫她别哭。
温恋舒也不想哭的?。
她设想了无数种故作坚强的?做法……可却在真正看见他们的?这刻,尽数烟消云散,“叔父……”
远远站在拐角处的?魏长稷抿唇,只能听见她的?哭腔。
心疼,却无能无力。
甚至他都?不敢走出去。
温恋舒跑过去。
早在过来之前,魏长稷就给了她钥匙,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温恋舒知道是开什么门的?。
此刻她拿出来,想要开门。
但手颤抖着,十分不争气。
单手负伤挂着吊带的?温明书就在门边,见状吸了口气,忍住有些泛酸的?泪眼伸手,“我来吧!”
因为两人年纪相仿,温明书少有叫她阿姐。
以前见面?,唯有互相冷嘲热讽。
然而这次,一切却变了。
温恋舒瞥到他手摇头,“不必。”
温明书笑道:“放心,我便是单只手,也能帮你开扇门。”说着把温恋舒钥匙拿了过去,三两下开了门。
“你看,我说是吧!”温明书笑。
他本生的?像二婶,白?净且秀气,然而如今黑瘦许多。
身上除了那股子书卷气,终于也有些更多,类似叔父政客的?味道。
温恋舒想问问他的?手……
然而话没?张口,来了一人拿过她胳膊上的?背包,正是方才?坐着的?男子,皱着双眉道:“你来做什么?”
温恋舒嗫声?,“来看你们。”
“我们又不会?死,牢狱岂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有些严肃。
问的?温恋舒说不出话。
其实也不是说不出,而是常年被兄长约束,习惯于在他面?前沉默。
很奇怪的?现象。
别人家都?是父亲管女?儿,但温恋舒没?有父亲,温颐又对她骄纵,而且温颐上朝,也没?多少时?间在家。
他的?夫人许氏去世后,温恋舒和温明书就是温亭书在管教。
作为兄长,温亭书是尽责的?。
不仅关心他们衣食住行,更每日抽查弟妹功课。
这种高强度的?看顾下,温恋舒和温明书的?确品行端正,然而成?功的?教束之下,温亭书也有遗憾,那就是弟妹在他面?前敬重有余,却亲近不足。
就像现在,他才?问两句……
在外那般矜贵骄傲的?温恋舒,便说不出了话。
温明书虽觉兄长说的?也对,但毕竟人来都?来了,而且他们许长时?间不见,本能的?又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为温恋舒开脱。
只是话没?出口,温亭书瞪他一下。
温明书:“……”
瞬间温明书便噤了声?。
“好了,来都?来了,骂又没?用,你吓唬她做什么?”身后温颐拢了拢衣袖,遮住自己近来受寒有些肿胀的?膝盖,慈眉善目道:“舒舒过来。”
“父亲!”温亭书叫,“你便纵着她吧!”
纵的?温恋舒犟又任性,想做什么从?来不计后果,这些温亭书都?知道。
以前他们都?在,尚且无甚大?碍,然而如今他们人在里面?,鞭长莫及,温亭书不指望温恋舒救他们,只希望她安稳度日,等他们出去。
父亲却不许他往后说。
“不纵着她,难道纵着你们?两个混小子,天天跟前晃,哪有我的?舒舒温柔可人,来了还知道给我带药。”温颐瞥了眼桌上的?药袋。
原本以为温明书会?嘲笑的?药,被叔父当成?了宝贝。
温恋舒笑了下。
笑着笑着,又瞥兄长一眼。
三个兄妹中,温亭书是最高的?,估摸着和魏长稷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魏长稷健硕,骨肉也结实,温亭书却是文人风骨,看着有些瘦。
尤其是这几月不见,瘦的?更厉害。
简单的?布衣穿在他身上,风度归风度,却十分单薄,像竹竿一样,挺直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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