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饶以云就回去放假了,也没有再碰见过岑归澜,自然就没有这个机会通知。
不过裴庭话虽然说的不急,但饶以云思来想去两天,觉得自己还是得跟大人转告一声。
而且这两天他也休息够了,再这么闲下去,饶以云反而有些不习惯。
所以他午后便又来了锦衣卫衙门,想着先来大人这里报个道,然后便去着手自己该做的事。
可谁知道,还没有到大人那里呢,他就听见了明小姐的声音!!
不对劲。
饶以云觉得事情十分的不对劲。
大人前两天先是说要和明小姐去吃饭,到今天竟然还和明小姐在书房中聊得热火朝天——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任务要明小姐去干啊?
莫非……
饶以云不动声色地靠近岑归澜书房,耳朵悄悄竖起,人生难得产生浓厚的八卦之心——然后他就被一串串的计算数字给说晕了。
……事情和他想的是不是有一些偏差?
饶以云有意放轻脚步声,明虞听不见,但却不至于让岑归澜一点都听不到。
岑归澜在饶以云靠近时就发现了他,只是等了片刻,也没听见饶以云敲门,正巧这时明虞也讲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干脆主动开口道:“什么事?”
饶以云先老老实实地在外面道:“大人,是我。”
岑归澜道:“进来吧。”
“你不是在休息吗?”
饶以云这才走进来,而后才道:“属下休息了两天时间,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明虞:“属下是想到,前两天镇武侯曾经来过一趟,他托我转告您一声,让您有空时……去一趟镇武侯府。”
岑归澜:“?”
为什么两天前的事情,你现在才想起来说?
饶以云也有点不好意思:“听镇武侯当时的意思,他是说不急来着……”
岑归澜:“。”
如果做出这种事情的是饶以云,那似乎也不奇怪。
明虞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两天前?自己正好那天也去过镇武侯府诶……
正好她也讲完了,明虞便干脆准备收拾东西先撤:“那大人,你们这边说,我就先撤了?”
岑归澜瞥了明虞一眼,而后才颔首。
饶以云虽然不明所以,但直觉自己好像办砸了什么事,他当即也道:“那大人,我也撤了……?”
岑归澜:“你留下。”
饶以云:“?”
头皮发麻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岑归澜朝他笑了笑:“说起来,你来得倒是正好。”
饶以云:“……”大人他不会是在说什么反话吧?
明虞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有带走演算的稿纸,只是一张一张按顺序排好摞在了一起,岑归澜便直接拿起这叠稿纸来:“户部右侍郎段明成贪污、挪用国库的案子,去查吧。”
饶以云:“??”
怎么才两天就又有新案子了???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一叠稿纸,才两眼就被里面的各种数字绕得眼花缭乱:“……那大人,您呢?”
岑归澜站起来道:“你刚刚不是说裴庭有事找我吗?”
“正好,我现在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
一转眼,本来因为才北行回来而稍稍有休闲的锦衣卫,又重新高速运转起来。
段明成的案子没那么多难度,有了明确的方向以后,数天的时间,锦衣卫这边就已经把一应证据搜集齐全,直接把东西摆上了永平帝的案头。
查案子、搜集证据这些体力活不需要明虞出动,而且她这个“都司”的位置,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官位,但显然象征意义更加浓厚,简单来说就是更像个吉祥物——不过明虞也乐得如此,不干活就有地位还有钱,这不比自己靠干活拼死拼活地挣要更强?
所以这几天时间她倒是过得颇为轻松,白天想起来时偶尔去锦衣卫衙门报个道,也可能去她的那些店铺里转转,剩下的时间便是吃喝玩乐,再逗逗明芝芝,过得好不休闲。
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明虞在事业上是春风得意,在别的方面就不可避免的有些“挫折”了。
而这个“挫折”不是来自别的,正是来自张淑宁。
“小虞,我知道你于男女之事上的兴趣不大,”张淑宁开口时还是秉持着她一贯的温和,“不过若是有合适的人,也未尝不能去尝试一番。”
“毕竟人的一辈子很长,若是能有一个互相支持的人一起扶持走过,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呀。”
张淑宁说这些话时语气并不算强硬,但架不住她这样一遍一遍地念。
而且又恰好,明虞是个很有好奇心和探索欲的人,虽然她立了女户,嫁人这事也暂时不在她的人生规划当中,但反正现在明虞手上没多少事,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挺不错嘛。
所以,就在锦衣卫上下,以岑归澜为首的众人,忙碌着搜集段明成贪污的证据的时候,明虞却是坐在了酒楼的雅间中,开启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相亲。
第94章
对于相亲这个事,明虞的想法是倒不一定要奔着找对象的目标去,她更向往自由一些的生活,但是如果对方质量真的不错的话,发展成朋友,作为一个潜在的人脉也挺不错。
当然,如果对方过分油腻下头,她也有底气把汤直接泼到人头上。
不过,事实证明,既然相亲是张淑宁安排的,那么相亲对象的质量还是有基本保障的。
譬如眼前这一位——说起来还挺巧,之前明虞在远王府的宴会上曾经见过。
方子明,大理寺丞,年龄与岑归澜相仿,是除了他以外如今朝堂上最年轻的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有才有貌、洁身自好、前途光明,而且不像岑归澜那么不讲礼貌。
从两个人见面开始,对方的礼仪就拿捏得极为恰当,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对明虞曾经在镇武侯府为妾的不屑或者不耐烦,全程都十分的彬彬有礼,不过同样的,在这种礼貌的背后,明虞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疏离。
看起来似乎也是个被抓了壮丁的。
明虞在心底做出这样的判断,面上也不显什么,只是继续笑意盈盈地同对方交谈。
而方子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看起来是对明虞无意,但明虞聊什么,他都会接上,有的时候还会主动提出一些话题来。
因此这一顿饭下来,大家吃得也都算开心,只不过也就仅限于这一顿饭了。方子明十分君子地把账付了以后,两人便礼貌道别,而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小姐,这位方公子……不是,方大人,看起来还不错啊?”明虞没看上方子明,跟明虞一起去吃饭的小翠却是不由感慨。
“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看得出来小翠对方子明的好感度确实很高,都没忍住飚出来两个成语。
可不比岑指挥使那种不讲武德的要好上太多?
不过这句话小翠没敢直接说出来。
明虞道:“人是不错,但他看不上我,咱们也不至于上赶着去倒贴吧?”
那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小翠点了点头,又想到岑指挥使好歹给她家小姐了一个官位,至少人还是挺大方的。
不过她还是没敢和明虞说。
“对了,小姐,”小翠又问道,“那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本来明虞今天是空了一整天出来的,眼下饭局就这么结束了,总得找点事情干吧?
明虞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看看姐姐吧!”
小翠:“……?”
说干就干,明虞当即就带着小翠去了镇武侯府——可惜她这次还是扑空了。
不仅“兰归”不在,连裴庭也不在府中。
明虞同镇武侯府的管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回来了没几天,裴庭就又被弄到京郊大营去干活了——听说还是岑归澜向陛下建议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管家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对岑归澜坑了自己主家的愤恨,相反,他的脸上不乏“少爷终于又被逼上进了”的欣慰。
而明虞听了也是啧啧感叹:“真是命途多舛啊。”
正值这时,侯府内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不,这不可能!你们快放我出去!”
这声音明虞挺耳熟,就是哭得不那么耳熟。
侯府李管家也听见了这哭声,表情中当即露出了一丝尴尬来:“明小姐,这个……最近段府上的风声不太好,段姨娘她这个性格,你也懂的。”
说完他又转头厉声吩咐下面人:“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又让段姨娘给跑出来了?”
下人立即应声回去拦人。
明虞闻言倒是若有所思:“段筝又被禁足了?”
李管家脸上难得露出两分不好意思:“嗐,咱们侯爷那是个什么性格,您也是知道的……从您走后,段姨娘就总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就时常去找侯爷……这么几次三番的,侯爷也觉得怒了,就……”
明虞:“啧。”
能把裴庭这么个好脾气的人都惹得下令禁足,可想而知段筝到底干了多少过分事儿了。
听着段筝挣扎的声音逐渐远去,明虞突然坏心眼地建议道:“其实你们不一定要看着管着段姨娘啊。”
“反正现在她不是哭着喊着要出府吗?女子出嫁,心中对娘家挂怀也是正常的,”明虞睁眼说瞎话得毫无压力,“让人家回家看看,也算是对她的体贴呀。”
李管家一愣,下意识便想说:“可是如今段家那个情况……”
而后他突然闭上了嘴巴。
就是因为段家是这个情况!
身为镇武侯府的管家,李得福的耳目也还算灵通,自然也听了不少“段家要完蛋”“说不定哪天锦衣卫就要上去抄家了”的说法,如果这个节骨眼,把段筝放回去……
李管家不再说话了。
李管家默默地竖起了拇指。
明小姐不愧是锦衣卫的人,这一手实在是又高又脏!
“兰归”不在,裴庭也不在,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因此给李管家留下这一番“推心置腹”之语之后,她便也先离去。
饭吃完了,“兰归”也找不着人,这下明虞就只能真的先回家了。
她没有坐马车,准备和小翠一路走回去,太傅府和镇武侯府相隔不远,中间隔了几条颇为繁华的大街,明虞有两间店铺在路途中,她便准备顺道去看看。
谁知道等她走到这两条街上时,明虞还没来得及去找自己的店铺,便先见到大街上某处,行人水泄不通的围了起来,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
而人圈中还时不时的有女子的骂声传出来,只不过因为人群也议论纷纷,所以并听不真切里面的人在吵什么。
出于人类的好奇心,明虞当即带着小翠往里面挤。
可以说她是有一点在人群中钻的技术的,三下两下的功夫,明虞便已经带着小翠挤到了人圈的内层第一排,而她也看清了在里面吵架的两人。
其中一个女子身形娇小,她穿了一身粉色,正衬得人十分娇俏——不过配合上她怒目圆瞪的表情,可能用娇蛮来形容会更合适。
而另一个嘛……明虞就十分熟悉了。
不是熊孩子明芝芝又是谁?
明芝芝穿着一身蓝,可以说从头到脚都在和对面那个女孩儿划开界限。她的表情虽然还努力维持着面瘫冰山的样子,但从她眼底的熊熊怒火中不难看出,她马上就要破功了。
至于这两人在吵什么?
“我姐对我最好了!!”
“你胡说,我哥对我才最好!!!”
“我姐给我买衣服!”
“我哥给我买簪子!”
“我姐教我做生意!”
“我哥直接给我银票花!”
“我姐给我买的衣服三十两一件!”
“我哥给我买的簪子五十两一支!”
这两人吵得热火朝天,甚至于她们每说一句,路人中就会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喝彩声。
“好!”
“再说一件!”
明虞:“?”
这算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吗?
而看热闹的路人浑然不觉,还拉过明虞和她讨论:“这有钱人家的小姐攀比就是有意思啊!”
“买个簪子衣服的都是三五十两的起步,啧啧……不过为什么给她们买东西的都是兄姐?”
路人疑惑道:“她们……是没有父母吗?”
本来很生气的明虞:“……噗。”
她已经看明芝芝吵架有一会儿了,也足够明虞把另外那个小姑娘的身份认出来——景雅。
景家和明家差不多,一样是云朝数得上号的富商,一样是最近十几年中崛起,这个景雅,便是景家的小姐。她年岁和明芝芝相仿,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两人的关系确实非常之差。
之前好几次明芝芝找明虞买簪子,就是为了跟景雅攀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路人猜得也不算错,景雅的父母早逝,如今景家的家主是她的哥哥。至于明芝芝的爹嘛……噗嗤。
景家家主名叫景容,今年约莫三十岁,不过做生意的手腕半点不比明谷这个老狐狸差——或者说要更强一些。
毕竟明谷有锦衣卫的大腿可以抱,景容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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