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谢明峥叹了声,“不是已经替你报仇了。”
临春哽咽着说:“这……这算哪门子报仇……你……都说了,你只是不喜欢别人代劳……”
才不是要替她撑腰,只是顺便罢了。
但她很快没再说了,因为和谢明峥讨论这些,显然没必要。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虽然你不是要替我撑腰,但是还是谢谢你,看见那个虚伪的家伙吃瘪真的很让人开心。”
她与李远的恩怨,谢明峥并不知晓。但她当年受宠时,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偶有娇纵之举,恒成帝也从来不会说什么。
“他怎么得罪你了?”
临春又从谢明峥的语气里听出了丝丝嘲讽。
“……我不想说,反正他就是得罪我了。”临春撇嘴,才不告诉他。何况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谢明峥看着临春,她是这样美丽动人,或许除了他,还有无数人也在暗中觊觎。
啧,有点不爽。
他又道:“几日不见,你可曾想出什么法子?”
临春嘴巴撇得更厉害,心道,自己都还没哭完,他便问这个,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还没有。”她闷声答,“但我今日去了藏书楼,借了几本医书看,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想出办法的。”
一顿,又说:“我前头想的法子,你真的不再试试么?那日我听见李尚书劝你充盈后宫来着,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便趁机从中挑些漂亮的、你喜欢的女子。”
“哦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一连串话语都说得小声,像羽毛般,挠得谢明峥不上不下的。仿佛从心底生出些痒意,怎么也止不住。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眸色微冷几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反问了临春一句:“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临春被问住,她哪里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只知道,他肯定不喜欢柔嫔那种。那排除了一种,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种女子。
谢明峥似乎好整以暇在等她的答案,临春只好硬着头皮猜:“漂亮的吧。”
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漂亮的女子吧,这答案准没错。
谢明峥嗯了声,“猜得对。”
听他承认,临春又在心中腹诽,真是肤浅。
她怕谢明峥还要继续让她猜,索性转移了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是指她之前说的那法子,要他登基之后,便充盈后宫。
谢明峥若有所思,淡淡道:“可我若是挑了人进来,日后宣她们侍寝,岂非更容易暴露我的秘密。”
这倒也是,谢明峥说得好有道理,临春都没想到此事。倘若他选了妃子,日后总要侍寝,没道理把人家晾在一边,可一旦侍寝,他若还不是不举,岂非就暴露了?
正当临春苦恼之际,听见谢明峥道:“不如这样,我将你也纳入后宫,做我的挡箭牌。”
临春啊了声,显然一点也没明白他的“不如这样”到底是怎么转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
临春瞪大了双眼,当即否决:“不行!”
她怎么能做谢明峥的妃子呢?她还没体验过情窦初开的感觉,当时拒绝那些相看,也是因为对那些郎君们都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成婚自然要跟喜欢的人,她又不喜欢谢明峥,谢明峥显然也不喜欢她。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临春想到谢明峥方才说的话,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她又曾经轻视过他,他不会误会自己是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才这么激烈的反应吧?
临春解释:“我没看不起你。”
……
好像更不对劲了,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我……我做你的妃子的话……”
临春好想解释,可是她一向嘴笨,脑子里跟灌了浆糊似的,根本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明峥打断她的话:“我觉得很好。再说了,你若是做我的宫婢,日后像李远那样的人,还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欺辱你,但是你若是做我的妃子,那地位可就不同了。”
他循循善诱,临春被他说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好像也是。”
谢明峥勾唇,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拍板定论:“那就这么决定了。至于挑什么女子入宫,你看着办吧。”
谢明峥撂下这么一句,走了。
临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还在思考刚才的逻辑,好像很对哦,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
登基大典后,谢明峥便是正儿八经的天子。改国号为贞宁,大赦天下,一时之间,满玉京都因新帝登基而欢呼雀跃。
那几位被关押着的皇子也被放了出来,他们几个都已经表达了归顺的意思,各自被封了王位。其中,三皇子被封为晋王,二皇子被封为熙王,六皇子则被封为恭王。其余几位尚未成年的皇子,也都封了郡王之位。
之后没两日,新帝选秀充盈后宫,共选了五位世家的女子入宫,皆封了美人。
除了这五位美人,还封了一位昭仪。
这位昭仪比较特殊,曾是先帝的三公主,传闻说,曾得罪过新帝。
一时之间,众人猜测纷纷,猜不透新帝的心思。
别说他们,临春自己也不明白。
封她为妃,是为了替他做挡箭牌,但是封的位分也太高了吧……
她还迷迷糊糊,就成了谢明峥的昭仪,从两仪殿的下房搬去了甘露殿。谢明峥甚至很贴心地把她宫里从前的旧人们找了回来,一切还像从前似的,只不过她的身份从公主变成了后妃。
美人入宫的第一夜,新帝去了甘露殿。
临春站在谢明峥跟前,提出自己的疑问。谢明峥悠然喝着茶,回答:“甘露殿离两仪殿最近,来去方便。至于为何封你为昭仪,很简单,我有意打压世家势力,那些女子皆是世家女,若是位分太高,不利于我的计划。”
原来如此。
好像很有道理,又隐约感觉哪里没道理。
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既然谢明峥让她当,她就当着好了。昭仪好啊,位分高,拿的月例也高,到时候走的时候多攒点钱,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一时都无言,廊下的八角宫灯被风吹动,一轮孤月隐没进厚重云层,顿时更暗了几分,两双影子映在地上,昭示着时间不早。
谢明峥喉头微动,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朕明日还要上朝,不如……”
安寝吧。
他声音很沉,说得很慢。
临春打断他的话:“等等等等,我昨日熬夜看了医书,看见了一个方子,今日一大早就熬着,要不,你先试试?”
她眨着一双浑圆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满含着期待,令人无法拒绝。
“可。”他终是点头。
临春当即去取了药来,小小一碗,黑黢黢的。她不敢假手于人,自己亲自熬的,守了好久,才得了这么一小碗。
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熬药原来这么麻烦,还烫伤了手指。这会儿十个指头还是红红的,有点痛,好在没起水泡。
她捧着药碗,看向谢明峥:“你尝尝。”
谢明峥眼睛都不眨一下,仰头喝完,搁下药碗。
临春眨了眨眼,下意识问:“好喝吗?”
谢明峥:“……”
临春反应过来,她是熬的药,不是炖的汤,要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苦哈哈的,怎么可能好喝呢?
她最烦喝药了,以前每次生病,都不愿意喝药,哪怕就着蜜饯,也喝不下去。
她讪笑了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谢明峥淡声道:“没有。”
临春有些沮丧,可那本医书上说,若不是天生坏掉的,这药喝下去,男人应当会觉得气血上涌,燥热难耐才对。她盯着谢明峥的脸,面色如常,无波无澜,好像真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她叹了声,药碗里散发出的阵阵药味飘进她鼻腔,临春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把药碗端下去。
临春把药碗交给她们,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难闻的玩味。她皱眉头,命她们取花露来,往自己身上洒了些,才回去见谢明峥。
珠帘动,空气中飘来丝丝缕缕的花香味,谢明峥压下眉头。他不喜欢这味道,盖过了她原本的味道。
“日后与我在一处,不准用花露。”谢明峥忽然开口。
临春微怔,不知道他怎么竟连这种小事也要挑刺,她抬起袖子,只嗅到清甜的花香。
倒没反驳,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一条,不喜欢用花露的女子。
她缓步走近,道:“那你回去吧,我明日再想想别的法子。”
谢明峥岿然不动,甚至动手解下了外袍,搭在榻边,声音慵懒:“你的意思是,我宠幸后妃第一晚,就这么走了?”
唔,好像是不太好。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放着到身边的女子不碰呢?除非他有点毛病。
谢明峥已经起身往寝间走,临春追上他步子,指了指殿中另一张美人榻,非常大度地说:“那我睡这儿吧。”
谢明峥却还有意见:“不可,你若是睡在榻上,宫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见了传出去,于我的名声有碍。”
临春犯了难,眼神转一圈,落在了那张紫檀木拔步床上。谢明峥往上一躺,留出半边位置给她。
第12章 搏斗
临春思忖着拒绝的可能,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可能。只好慢吞吞地挪近床榻边,从谢明峥脚边滚进里侧,动作飞快地躺平,扯过被子盖上,连眼睛也闭上。
只是睫羽颤抖个不停,出卖了她的紧张。
他……又不举,又很讨厌她,即便与她同榻而眠,两个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的。
临春在心里自我安慰,重复了好几遍,终于冷静了些。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偏头看身侧的谢明峥。
正对上谢明峥一双星眸。
“……你怎么还没睡着?”她声音有点大,反应很激烈。
谢明峥有些无奈,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们才躺下不到片刻。”
又开始阴阳怪气她了。
她悻悻转回头,道:“那赶紧睡吧,晚安。”
说罢自己又闭上了眼,试图赶紧让自己睡着,缓解这种尴尬。可是她越想让自己睡着,却越是毫无睡意,分外清醒。
谢明峥这么大一个人躺在她身边,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占据了半张床的位置,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热度,连同床帐之间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分似的。他的呼吸声均匀沉稳地落在临春耳中,临春根本睡不着。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时间点滴流逝似乎变得很漫长,不知道过去多久,临春再次睁开眼,偷瞄了眼身侧的谢明峥。只见他闭着眼,胸口的起伏规律而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发现他睡着之后,临春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今日熬药熬了一整日,她累得不行,慢慢地睡了过去。
在身边的少女进入梦乡之后,谢明峥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炯炯有神,未见半点睡意。
在她身边躺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身上的花露的味道渐渐淡去,属于自己的清甜香气再次飘散出来,丝丝缕缕地钻入谢明峥心脾。他滚了滚喉结,不由自主地凑她更近。他支着脑袋,手肘上散下来几缕柔顺的青丝,属于临春。
让谢明峥想起那天,她几缕青丝垂在雪白后颈处的样子。
谢明峥伸出手,勾住她那缕青丝,在食指上绕了个弯儿,又慢慢地松开。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娇靥,只需要伸出手,便可以触碰到。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凝脂玉一般的脸颊,心痒起来,谢明峥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这样不堪一击。
谢明峥的指尖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他捏着她的手心,很软乎,目光忽地一顿,看见了她指尖的红,不由皱眉。她皮肤白,那点红色很是显眼,像是被烫到了。
他记起她曾说今日给她熬药的事,是为他受的伤……
这几个字一从心底冒出来,便勾出他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送到嘴边,在她指尖印下一个吻。
葱白如玉的手指,近在咫尺,谢明峥忽然很想咬上一口。想了想,还是没敢咬,怕吵醒她。
谢明峥放下她的手,目光又落在她那张芙蓉面上。
静默片刻后,终是缓缓俯身,咬住了那双唇。
这是第三次品尝到她的滋味,和前几次一样,清甜可口。他嘴巴里还残留着一点药的苦味,被她的甜覆盖,渐渐地沁入心脾。
他小心翼翼,搅乱一池春水。本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忽然之间,谢明峥感觉到她微微地吮|了吮,而后将口中津涎吞咽下去。
谢明峥顿觉某根紧绷着的弦断掉,像一个信号,瞬间身体里的狮子便造反起来,叫嚣着要冲出牢笼。他退出来,闭上眼睛躺平,努力让自己冷静。
但或许是临春今晚给他喝的药起了效果,他不仅没能平静下来,反而愈发觉得热起来。那头狮子像是与他打架,势必要打出一个结果。
那藏进云层里的月亮又钻出来,照出淡淡的光,如水一般。临春身上的清香再次扑来,又浇了一把火。
他喉头发紧,压抑着呼吸,缓缓地侧过身,面向那个熟睡着的少女。
窸窸窣窣的动静于深夜中响动,不足以吵醒临春。
临春又在做梦了,这一次她梦见自己好渴,想要喝水。不知为何,那水却是苦的,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水,而是药。
她惊呼一声,和碧云说自己不要喝,叫她倒掉。可碧云这丫头不知怎么回事,竟不肯听她的话,一定要喂她喝。
她被药的苦味呛到,倏地推拒,终于将药碗打翻在地。碗中黑乎乎的药洒了一地,落在她脚边,她在梦里哭出来,为自己喝了这么苦的药哭哭啼啼。
梦境只到这里,临春又睡熟了。
他们二人都是和衣而眠,谢明峥手中攥着临春的一点衣角,将她衣角攥得皱皱巴巴,几乎要被他揉破。
终于他松开她的衣角,制服了狮子,让它重新沉睡下去。
这一晚临春睡得极好,一早醒来时谢明峥已经上朝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翻身下床,叫碧云她们进来伺候梳洗。
碧云与朱弦都是她从前摘星殿中的宫女,从小就伺候她,与她关系极好。如今能重新回来,主仆几人相见时已经哭过一场,这会儿只剩下欢喜了。
碧云和朱弦不知道她和谢明峥的交易,虽也不明白谢明峥怎么会封临春做妃子,但还是为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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