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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
妖王殿修得格外宏伟，和人皇的皇宫差不多。宫殿群上方笼罩着大范围的法阵，每逢一个时辰闪烁，亮起繁复的法纹。宫殿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妖族守卫，由内至外共三层，将宫殿群牢牢包裹。
“这阵势也太大了。”衣落落被泼天的妖息冲撞，啧啧感叹，“妖王是有多见不得光。”
妖都中心并无战事，妖王却令重兵将宫殿围得严严实实，恐怕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别有其他。
江晦仰头望向上空。进入法阵需要持有铭牌，且铭牌直接嵌在妖族体内。他们没办法取得铭牌，只得寻些别的方式进入。法阵在每个时辰的交接点会发生变幻，或许是趁机进入屏障的最好时机。
“还差一刻就是辰时，我会在那一刻进入法阵。”江晦同衣落落道，“宫墙西部驻守的守卫数量最少，届时朝北去，有一条路直通内殿。”
“好，我和他说说。”衣落落将妖王宫殿的布局投射在光幕上，仔细看了看后把储物空间里的某只魔拽了出来。
“亲爱的落落，你这次关我的时间没有很长啊，一定是舍不得吧。”楃晅被放出来后有些惊喜，说话愈发毫无遮拦。
衣落落感受到江晦身上散发的幽幽寒气，把人扯远了些。
“别扯别的，这次是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帮什么忙？”楃晅道，“只要是落落说的，我一定尽力做到。只是我现在没有修为没有魔息，恐怕帮不了太多。”
“无需这些，只需你魔族天赋即可。”江晦抱着双臂站在远处，冷冷道，“水魔的天赋，足够了。”
楃晅闻言挑眉，倒没有很意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没有动等到江晦回答，便又道：“应当是最近才知道，毕竟上一次......你被我打得有些惨。”
江晦：“......”
眼看着周身温度越来越低，衣落落忙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个忙很简单，只需要你运动运动。”
听到衣落落的声音后楃晅唇角勾起的弧度大了些，可听到“运动”二字后他的笑容便凝固住。
衣落落继续道：“水魔的天赋无需动用半点魔息，便可快速前行，如被水流携裹一般。一会儿进去后你直接朝南跑，最好控制好速度，让那些妖族追不上但又感觉努努力能追上。”
“等我们进入内殿，你就可以撤。”
衣落落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楃晅，你觉得怎么样？”
楃晅觉得这个活不是魔干的。他看向衣落落，不知道她的嘴里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半晌，他还是低叹一声：“既然是落落开口，我当然要尽力一试。”他认命一般站在衣落落身边，像是时刻等待听从指令行事。
一刻过后，江晦借助法阵变幻时机迅速闪身进入屏障，与此同时，衣落落迅速把楃晅朝南一推——
衣落落和江晦隐于暗处，楃晅踉跄两步到了大路中央，路边驻守的守卫愣了几息，而后火速涌上前。楃晅被浓郁的妖息冲得皱了皱鼻子，无形的水流现于周身，带着他极速向南掠去。
这里一时出现守卫缺口，在新调来的守卫出现前，衣落落和江晦朝北一路狂奔，顺着那条路顺利进入内殿。
这一路超乎寻常的顺利，衣落落立刻通知楃晅，追赶中的众妖只见前方的身影突然消失，只剩下地上的一滩水。一只青蛙从水里探出脑袋，发出难听的呱呱声。
众妖：“？？？”
楃晅快速回到衣落落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求夸奖就被塞进了储物空间里。
衣落落略带歉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里情况不明，待在里面更安全。”
“......”
行吧。
妖王内殿比想象中的冷清许多，没有什么守卫，走了很远才在一个石柱后找到一个打着瞌睡的小妖。
小妖被动静惊醒，手中的警报铃还没有按响，灵魂神识就掉进了一片汪洋中。
江晦眼瞳中金光闪烁，声音像是响在小妖的耳边：“妖王在哪？”
“在下面。”小妖迷迷糊糊地应答着，手里的警报铃掉在了地上，“妖王在下面种地呢。”
衣落落和江晦：“？？？”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妖王......在哪里种地？”
“穿过这个门，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就到了。”小妖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过妖王种地的时候不喜被打扰，若是妖王恼得很，都有可能掉脑袋！”
“无妨。”
信息已经得到，江晦一掌切在小妖脑后，后者便软软倒在地上。
妖王内殿寂静无声，顺着台阶一路向下，便是地底的漆黑长廊。长廊尽头有些微弱的光，红色与白色交织，似有诡谲。
衣落落和江晦盯着那光看了片刻，相视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嗒、嗒、嗒。
陌生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进入妖王内殿的秘密中心，待沐浴在光芒中央，他们终于看到的殿中的情况。
这像是一座神殿的内部，宽敞而空旷。洁白的玉柱伫立在殿中四角，上面镌刻着繁复花纹和古老的妖族文字。
似是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纹将殿内一分两半，左边是妖异的曼陀罗花海，右侧则长满了向日葵。
第110章 筹码
两片花海皆散发着光, 泾渭分明又相互交缠。
一道身影悬在空中，平躺着，半阖着眼, 银白长发垂落。额前的妖印不停闪烁，力量逸散，一分为二注入两片不同的花海中。
花海的状态并不相同, 曼陀罗花海红色愈盛，花瓣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而向日葵花海虽然还算繁茂，但边缘的花朵已经有些开始枯萎，萎靡之势十分明显。
除了妖王的妖力，向日葵花海上空还有一个小小的光团, 散发着微渺的白光, 一丝一丝注入下方的花海中。
“那是......妖王？”衣落落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身影, 皱眉道。
“是。”江晦点头, 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白炁气息，半空中的那个，应当就是只灼日狮。
“这样独特的‘种地’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衣落落观察片刻, 踩上两片花海中间空出的窄路, 缓步朝里走去。
妖王的状态并不好，浅金色的妖印外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墨色，身躯像是被郁气凝成的狰狞藤蔓包裹。妖力依旧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溢出，他似乎半点没有察觉到有外人进入了他的“花园”。
宫殿之外守卫紧密, 宫殿之内却空旷无比。妖王此举究竟是自我保护还是自我禁锢？与魔同商攻打人族事宜, 可整个妖王殿中, 除了妖王身上, 再没有其他的地方有任何魔气。
江晦眼神晦暗，黑白交错的光逐渐向上, 挑起与花海连接的两束光。光束断开，灼日狮身体紧接着下坠，后被黑白的光托住，缓缓落地。
“他体内有魔气。”江晦上前两步，视线拂过妖王额头的妖印，“魔气凝结在他的灵台之中。”
“又是傀儡术？”衣落落走过来，金色力量从指尖探出，试探地融入妖王体内。她探查了片刻后，将金色丝线重新抽出来：“果然如此。”
妖王灵台的状态，可当时桐城知府赵达的情况很像。灵台中盘踞着密密麻麻的幽蓝色的傀儡丝，覆盖了大半区域。灵台中的脉络大致分为两半，都有傀儡丝的痕迹，不过一侧极为密集，一侧稍稀疏些。
“殿中的这两处花海，倒是很像具象化的灵台。”衣落落侧身看过娇艳血红的曼陀罗，低叹道，“这曼陀罗花，是魔域独有的吧。”
“嗯。”江晦继续道，“而向日葵是灼日狮族的圣花。”
傀儡术无法像控制普通人族一样将妖王彻底控制，只能扎根在妖王灵台中，一点一点侵蚀他的神识和意志。他的脑中有两种意识在拉扯，一面是自己，一面为魔族所控的傀儡。花海是吞噬的具象化，也是抗争的具象化。
“种地”并不是真的在种地，而是一种隐晦的意识的拉锯战。
很快，躺在地上的妖王双眉皱了皱，苍白脸上的表情渐渐生动起来。垂在身边的手指尖微动，他终于艰难掀起眼皮，醒了过来。
头部仍是纠缠许久的剧痛，视野中的迷雾半晌才散去，他眯着眼，看清了闯进他私人领地的外来者。
“敢跑来这里，想死么......”百里旭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手臂屈起，撑着自己站直身。只是脊背还没有彻底挺直，一股力量直击膝盖，又让他直接坐倒在地。
百里旭：“？？？”
利齿瞬间探出，只是怒吼声还没有发出，他的嘴巴就被人封住，什么声音都叫不出来。
两张脸瞬间探到面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他现在是什么状态？”衣落落凝视着那双满是怒气的瞳孔，戳了戳身边的江晦。
江晦皱眉看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道：“刚醒的状态。”他的眼瞳中没有明显异样，更像是从混乱中苏醒，两种意识还没有及时上线。
“那还是先处理一下吧。”衣落落抿着唇，身边溢出的金色能量直接把百里旭缠成一个茧，“你盯着些外面。”
说罢，新涌出的一波金色丝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穿透身体，进入百里旭的灵台中。衣落落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手法步骤却莫名其妙地熟练。
妖王体内傀儡丝的情况和赵达比起来要复杂许多，若放置放置傀儡丝的魔族察觉到异样，衣落落不能直接切断所有傀儡丝的控制。金色的丝线在灵台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终究没有落在那片幽蓝色的网络中，而是在幽蓝色稀疏的另一侧，也编织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网络。
金色丝线和妖王本身的神识拉扯勾连，使得金色网络可以变换拉扯。终于，最后一处丝线勾连完毕，衣落落操纵金色丝线退出百里旭的身体。
“你没有处理那些傀儡丝？”察觉到百里旭体内的魔气没有发生变化，江晦询问道。
“我把被察觉，暂时没动。”衣落落活动了下手指，“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的，就是妖王自己。”
百里旭在迷蒙的混沌中走了许久，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终于又一次找回清醒的感觉。这样的推拉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已经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他已然忘了是凭借什么走出迷雾中的。
他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大殿，和陌生的两个人。
对，他隐约记得，方才有人闯入了他的花海中。
可双唇张张合合，他想喊得话却没有说出来。嘴上的束缚还没有被解除，他现在还是哑巴状态。
面前人的状态骤变，之前的带着些迷茫的愤怒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掩盖不住的放荡颓废，那双略微空洞的眼瞳中，是麻木过后的疯癫。
“百里旭。”衣落落进入灵台的时候也草草读取了些他的记忆，只是被魔族操纵后的记忆太过混乱，她一时没有办法梳理清楚。不过像名字这种信息，她还是知晓的。
妖王名讳并不是寻常妖族知晓的东西，因而饶是现在的百里旭，还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封信，是你写给七尾红狐族长的？”她把那封信展开，举到百里旭面前。他们不仅从七尾红狐族长处拿来了回信，也找到了从妖都中心寄过去的那一封信。
是他的笔迹，百里旭也知道这是“他”亲笔写下的。只是这两人也不是七尾红狐，为何会得到这封信？
面对这一问题百里旭本可以直接点头，可他却用利齿咬破指尖，直接用鲜血在地上书写：“姑娘如此同一个哑巴问话，是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本就狭窄的地面登时变得血红一片，和背后的曼陀罗花海相衬，触目惊心。衣落落被百里旭这一出搞得有些意外，片刻后却倏然笑了。
“是我疏忽，竟忘了妖王现在还是个哑巴。”她友善地上前两步，掌心溢出点点金光。
嘴上的束缚终于被解除，百里旭捂着脖子，发出几声低哑的轻咳。
“所以是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百里旭抬袖擦了擦唇角，讽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同本王问话？”
“本王还没问你们，你们闯入妖王殿，是主动送上来让本王杀——”
百里旭的狠话还没有撂完，胸口就被人踹了一脚。他刚稳住的身躯晃了晃，扶住身后的玉柱才稳住身躯。
“注意些言辞。”江晦神色淡淡，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是他踢出去的一般，“还有，别发疯了。”
“我们知晓你被魔族控制，已经算是大半个傀儡。”长睫轻颤，眼瞳扫过四周，“如今问你，不过想知道映月合会后的攻打计划是出于你本意，还是是魔族的意思。”
听闻江晦的话，百里旭猛然一怔。半晌，他重新抬起头，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江晦和衣落落。
而后他垂下头，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小声愈来愈大，直至变成癫狂的狂笑。
待笑声终于止住，他哑着嗓子道：“有区别么？”
百里旭抬起通红的眼，讽刺道：“我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我还是不是我。不管怎么样，那场仗都会打起来。”
魔族的布局已经处于最后阶段，时机已成熟，他们的计划不会停下。
“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百里旭望着那呈现枯萎之势的向日葵花海，挥动着宽大的衣摆，“你们知道这么多东西，是准备杀我？”
“杀便杀，不过杀了我，也会有下一个妖王。”百里旭扯起唇角，无所谓道，“本王自然也会让你们陪葬。”
妖王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眼看着狂暴的灼日狮的力量就要被祭出，衣落落手指轻动，扯了扯肉眼无法捕捉的金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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