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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隔许久，重新出现在他脸上的轻松表情。
*
狐狸骗他。
红狐狸自那日之后几乎天天过来找他，可是找他谈论的并不是人族功法，而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核心都是他。
“谢公子，你今年多大啊？”
“谢公子，你是在哪个宗门修仙啊，修了多久了？”
“谢公子，你喜欢吃烤鸡吗，我好喜欢！”
“谢蕴之，我不想看书了，你陪我去草地上玩一玩吧，求求你了！”
“谢蕴之，这是我们领地最好吃的果子，你也尝尝！”
“谢蕴之，我们去看星星吧！”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谢蕴之身上的伤已经愈合，灵台之中的魔息也越来越少。他现在已经可以为她示范大部分灵技，可她......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看认真听。
“胡姑娘，你为何不化人身？那样学习灵技也方便些。”谢蕴之看着正不断脑袋蹭他编的花环球的狐狸，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还没想好化成什么样子。”狐狸翻了个身，抱着花环球，不设防地朝他袒露肚皮。如七尾红狐这样的血脉强大的妖族可以自己决定化为人身的容貌，她还想决定好自己化成人身的模样，正好兽身也方便在草地里撒欢，就一直没着急。
“谢蕴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红狐狸突然丢掉花环球跑到谢蕴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谢蕴之早习惯狐狸突然的行动，无奈一笑，抬手熟稔地撸着狐狸后背，很快就听见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样吗......”狐狸被摸得束缚，妖瞳闪了闪，很快又闭上，“你继续摸，我眯一会儿。”
“今日的功法还没有——”
“我就眯一下下！”狐狸尾巴讨好地勾住他的手指摇了摇，“求求你了。”
红狐狸很久都不告诉谢蕴之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有点简单，不如你好听，你叫我胡姑娘就行。”
“不好。”谢蕴之摇摇头，“你日日唤我大名，我却不知姑娘真实姓名，实在不好。”
狐狸有点着急，见谢蕴之态度毫无松动，便又说道：“好吧，七日后我就告诉你。”
“为何要等七日？”
“七日后，我应该就能长出第七条尾巴了。”红狐狸晃了晃尾巴。长出第七条尾巴后，就必须化人身了。剩下半句话她没说，准备到时候给谢蕴之一个惊喜。
七日后。
日落之后，谢蕴之到了草地上。那里是他们经常一起看星星的地方，今晚的星空也格外好看。
这是狐狸挑的地方，可是谢蕴之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狐狸的影子。他皱眉起身，又一次朝四周望去，准备前去寻找。可这一次，眼中终于多了些颜色。
火红的身影朝他跑来，草地上升起一个个红绿交织的灵光团，一点一点融进狐狸的体内。天际出现耀眼的金光，如黑夜中的太阳将这片草地笼罩。
狐狸身后的尾巴倏然膨胀，化为六条摇晃着的尾巴。而最后一条，正一点一点长出，直到变成和其他六条一样的大小才停住。
狐狸发出一声尖啸，仰头望天，身子朝天空一跃。月亮前出现巨大的七尾红狐虚影，加之明亮光辉，刺得谢蕴之短暂地闭了闭眼。
而再次睁眼的时候，七尾红狐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胡乱穿着衣服的影子。很快那姑娘就穿着一身带子被系得乱七八糟的红色衣袍跑到他面前。
“谢蕴之！”熟悉的声音如此喊着，“我们今天正式认识一下吧！”她朝他伸出手，眉眼弯弯：“我叫胡灵，水灵灵的灵，也是你教我的灵技的灵！”
纵使化为人身，她的眼还是和狐狸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样。
可更多的他再难看分明，无法控制的抽离感迫使他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色的光团黯淡、远去。
*
谢蕴之从混沌迷离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幻梦斑驳陆离，碎片纠葛，让他记忆一时恍惚。剧烈的疼痛仍没有散去，让他难以集中心神思考和回忆。
屋中没有点灯，可他感受到屋中还有别人的气息。
“终于醒了。”
火烛被点燃，谢蕴之被昏黄的烛光刺痛一瞬，看到自己身侧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也穿着一身的红衣，只是那双眼和梦中的毫无相似之处。
她痴痴望着他，抬手想要触上他的脸，被他扭头躲开。
“连动作都这么像。”胡春花眼神微闪，其中有喜悦划过。
“你——”谢蕴之皱眉想要说话，却被制止住。
“别说话。”胡春花快速打断他，“你一开口，就不一定像他了。”
“虽然是个黑豹妖......算了，应该也行。”她指尖闪烁红光，让谢蕴之无法说话。而后她让烛光变得更亮些，仔仔细细打量着床上被束缚住的男子。
“很好。”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日就成婚。”
“你一个普通豹族，能和我七尾红狐成婚，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胡春花骄傲一笑，施施然离开。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见到和他这么像的人。
讨厌的人离开，白月光替身送上门，未来的日子果然会越来越好。
“你怎么还在听？”昏暗的地牢里，楚阔看着依旧直挺挺站着的胡灵发出疑问，“你也被锁灵线困住，难道你还能使用灵力......妖力吗？”
楚阔显然已经认定胡灵是妖族，只是他以为胡灵和现在的妖身一样，是一只住在七尾红狐领地附近的小火狐。
毕竟像七尾红狐这样的妖中大族，大多很是排异，只允许族中弟子修炼本族功法，更别提混进人族宗门里修炼那么久了。
楚阔想着胡灵已经进入定云宗修炼了好些日子，还参加了伏山大会甚至准备参加映月合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谁知胡灵转过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楚阔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胡灵脸上，她向来活泼友善，笑得阳光又天真。当然，这笑大部分时间对着的是谢蕴之。
莫名的紧张感涌上来，他被这陌生的表情吓到，身体往后缩了缩：“胡灵道友，你不会因为我认出你的妖族身份，想把我灭口吧？”
“我真的对妖族没有半点偏见，众生平等，我对妖族从来都很友好。”楚阔咽了咽口水，灵台中一处却亮起蓝色的光。
那时他保命的手段，大不了就提前用了！
“想什么呢。”胡灵轻嗤一声，终于挪动步子，在他面前蹲下。
眼睛变为妖瞳，红光一闪，两人身上的锁灵线骤然断裂。灵力突然回归，楚阔不自觉发出一声舒适的低叹。
“你既然认出来了，我也不装了。”胡灵拍拍手，望向头顶的目光冰冷锐利，“反正明日过后，我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什么意思？”楚阔揉了揉手腕，站起身。
“她太着急了，明日就要拉着大师兄成婚。”胡灵幽幽道，声音响在空旷地牢中，缥缈又诡异。
“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楚阔越听越迷糊，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概有些不对。胡灵这意思......她和这个府邸的主人认识，并且格外熟悉？
不是吧，她难不成真是七尾红狐吗？
楚阔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表情，衣袖下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七尾红狐，她跑去人族宗门干什么？还呆了那么久？
显然胡灵并不打算细说这件事，她仔细感知了一番府邸内的情况，朝楚阔道：“你昨日把消息传给江师兄他们了？”
“传了，但没说清。”楚阔有点尴尬，“我那时还不知道这里是七尾红狐的领地。”
“无妨，江师兄应该能猜出来。”胡灵思忖片刻道，“这里是领地中第二大、第二重要的府邸，府中有不少守卫。离这不远就是族长的府邸，他们那里若听到动静，肯定也会派人过来。”
“明日胡春花想要成婚，府中的守卫数量应该会更多。”
听这话越来越像要打起来的架势，楚阔试探道：“胡灵道友，你既然也是七尾红狐，有没有可能走非战斗型路线，大家聊一聊，谈判谈判呢？”
“别做梦。”胡灵一句话堵住楚阔的话，“我和胡春花关系极差。”
加之现在的七尾红狐族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胡灵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主动辞去族长一位，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她偷偷离开。如今看来，怕是父亲早就知道妖域、妖王的情况，若不想沾染污浊，就只能居于后方。
新上任的七尾红狐族长是他大伯，而胡春花，就是这位大伯的女儿。领地中原本没有这座府邸，这里是换了新族长后才修建的。妖域本就动荡，却还又建造出一座奢靡华丽的府邸......
胡灵想着，低低叹了口气。
父亲母亲应当还住在领地边缘的木屋中，她不能让这件事波及到父母那里，对他们有更多影响。
“那你打算干什么？直接打？”楚阔烦躁扯了扯毛躁的头发，“能打的都不在，一个两个狐狸我们都干不过，更别提这一府一领地的了。”
“江晦他们应该明日就能到。”胡灵对江晦有莫名的信任。血脉那么强大的妖族，就算是自己的父亲过来，应该也干不过吧？如果他来，说不定他们还可以顺道去族长的府邸转上一圈，探听探听消息。
“你不需要打，你只需要控制住驻守在府墙外的守卫。”胡春花抢妖入赘，干得也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事。她素来好面子，为确保明日之事稳妥，应当会在府邸上空设置屏障。
到时守卫分为两半，一半在内，一半在外，这是他们七尾红狐常用的守卫方式。
“你想得可真长远全面。”楚阔摇了摇头，“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如你所说这么安排，就算和你说的一致，外面的守卫也有满满一圈。你把他们全部交给我，未免太看得起我。”
“你真的不行么？”胡灵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楚阔道友，这种时候，就不要藏拙了。”
“我、我藏什么了。”楚阔还在狡辩，但声音里没有丝毫底气，且越说越小声。怎么回事啊，身边的怎么全是这么吓人的大佬。他暗暗叹了口气，自己那点东西，早早被人看穿了都不知道。
“要不要先拿回手环和他们沟通一下？”
“他们把东西放哪了？”
“......不知道。”楚阔那会儿哪还有心思看这个。
“若是绑我们进来的红狐在这还好，但他们现在不在，我也没处问。”胡灵抿唇，“上面红狐数量不少，且很多妖力较强，贸然搜索可能被围攻。”
虽然说放手一搏也不一定打不过，但是秉持着“能不暴露就不暴露，能晚暴露就晚暴露的”原则，胡灵决定拖到明天再说。
地牢无人问津，红狐并不觉得他们能够逃出去，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看一眼。
翌日一早，胡灵和楚阔被上方的喧闹声吵地睁开眼睛。胡春花对这次成婚格外看重，早早就差人布置府邸。
人多眼杂且事务繁忙的时候好办事，并且看这架势更不会有狐狸来地牢。胡灵和楚阔找机会离开地牢，收敛气息在府邸中一路搜索，终于在柴房中找到了被没收的东西。
一打开就看到令人安心的消息。楚阔最后一条信息后，是江晦的利落回复。
【明日就到。】
【你们到哪里了？】
突然弹出来的信息让衣落落等人脚步一顿。他们速度很快，现在已经赶到火狐领地，再往前走上一走就能到七尾红狐的领地。
【你们出来了？】
【没有，大师兄还被绑着准备成婚呢，今晚就成婚。】
【我们从牢里逃出来，才和你们联系上。】
【我们快到了，到时候详说。】
事情复杂，在手环中说反而浪费时间。他们问清位置，继续朝前赶去。
“是胡灵帮他逃出来的吗？”衣落落戳了戳江晦的胳膊。一日的时间终于让江晦身上的醋味消失，他也终于开始正常说话，“可能。”
这里可是胡灵的老家，看胡灵的家底，在族中应该也地位颇高。可若那样事情应该会较容易解决，不至于现在还催他们前去帮忙。
看来七尾红狐族里也复杂得很。
找完东西后楚阔和胡灵就试图找谢蕴之，可惜偌大府邸找了一圈，半点气息都没察觉到。
“看来她使用了秘宝。”胡灵寻了个隐蔽角落藏身，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七尾红狐族的秘宝不少，能够隐藏气息的更是不少。
胡春花若是早早有了“抢酷似白月光的妖族做上门女婿”这一想法，应该会提前向族长讨要宝贝。她向来什么都想要最好的，相关法宝要的应该也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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