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王野心勃勃意欲夺嫡,他招降纳叛、结党营私、收买军心,这其中的每一条都需要金山银山做推力,其党羽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供他花钱如流水。
她清楚政争向来残酷,可这个残酷不该建立在构陷污蔑之上,他害死了不知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臣民少说数以千计。
有这样的上位者是虞朝的不幸,更是百姓的不幸。
佘三刀如何没听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启王殿下,他哪里是在介意这个,没好气地说:“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没想到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师琳很好奇:“哦?那这个主意在你眼里是什么定位,精妙?恶毒?”
“走到绝路时,它确实是好主意,反之则非也,”他把竺香豆放回帕子里重新包好,笃定地说,“算你命大,你的鬼主意救了你一命。”
她喜忧掺半,茫然不解:“可是,你说过若是毒发第二次,需要两颗竺香豆的药效才能彻底解毒。”
“没错,那是前人验证过的唯一有效药方,这点不会改变。”
“可我现在只有一颗,我真的有救?”
“当然,你以为我这几日闷在房中用掉那么多灼心散是为了好玩?我说能救你就死不了。”
太好了!不用系统帮忙也能解毒了!师琳彻底安心,眉眼含着喜意。
佘三刀没继续号脉,背上药箱,揣着竺香豆就要离去。
他已经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回来叮嘱:“这事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钟离庄里的人,免得节外生枝。”
师琳赞同地点头,钟离庄毕竟是启王一派,她本来就只打算告诉他一个人。
只不过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没解决,她若是解毒了,辛晴一看便知,她很难在隐瞒竺香豆的前提下解释她的毒是怎么解的,并且不能引起辛晴的怀疑,这就难上加难。
难道他们要立即离开钟离庄,回到桃源居解毒,过一段时间再给钟离庄回信说她碰上了奇遇,误打误撞解了毒?
佘三刀听了她的分析,难得没有嘲讽,认真地反驳:“不妥,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没回到桃源居就死在路上了。我研究出来的解毒法子光有这颗豆子不够,还需钟离夫人的辛家针法帮忙,离不得这里。”
她苦下脸:“那,我们该怎么说?”
“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只需闭紧嘴巴,别说多余的话。”
还有这种好事?师琳不敢置信。
这段时间她思虑过重,心力交瘁,头发掉得厉害,睡也睡不好,巴不得有人给她出主意,好让大脑休息一下,闻言自是愉快的应承下来。
佘三刀步履匆匆,没再回头。
只说了那么会儿话,她已然累得精疲力尽,眼皮直打架。
不等她回归松软被褥的怀抱,鼻子闻到了熟悉的草药气味。
“师琳姑娘,您该泡药浴了。”
“好吧……”
彩繁领着三个提桶的丫头进来,往浴桶里倒入烫人的药水。
师琳苦笑一声,认命地走过去。
泡了约莫一个时辰,她实在撑不住了,一沾上新换的枕头、床单和被褥就睡了过去。
许是压在心头的大石被佘三刀搬开了,这一觉绵长无梦,格外的香甜。
*
下午醒来,尚未睁眼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讨论。
“第二次发作之后,毒性变得迅猛,再过两日,她的心脉就会被彻底侵蚀,到了那时,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这是佘三刀的声音。
“我可以给她施针延缓毒性,为她多争取一日的时间,只是……辛家三十六套针法中,只有一套适用于她,且只能施一次。”
——这是辛晴的声音。
他们聊得投入,谁也没发现她呼吸的方式变了,继续小声商议。
佘三刀淡淡地道:“没有竺香豆,这一日仅是杯水车薪。”
辛晴温声接话:“多一日就多出一分希望,钟离庄的人已经去打探竺香豆的下落,希望有好消息。”
“银面侠为了找竺香豆,把京城及周围掀了个底朝天都寻不到一颗,你们钟离庄的人去了也无济于事,现如今,竺香豆只有那里才会有了。”他伸出食指,往天上指了指,寓指皇家。
这些消息辛晴早已知晓,她也知自己的那番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暗叹一声,面上忧色更浓。
佘三刀若有所思:“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
“你是说……”辛晴大惊,随即一口咬定,“太冒险了,从古至今,这个法子鲜少有人试验成功。”
“你我都知道,如今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可是,真的有人愿意这样做?”
“是有这么一个人。”
这之后,房内寂静无声,气氛变得沉重。
师琳听了半天,只听得出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毒,就是凶险万分,不可轻易尝试。
至于是什么办法,他们没有详说,她云里雾里。
师琳撩开纱帐一角,哑着声音问:“夫人,佘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辛晴和佘三刀对视一眼,沉吟着该不该说出来。
佘三刀冷淡地回答:“说了你也不懂,睡你的觉。”
在辛晴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瞪了她一眼。
师琳想起睡前他勒令过她不许多问,意识到他从刚刚开始就在布局了,于是乖乖配合,当真没再就此事多言。
辛晴走过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掖被角,安抚地轻拍她的手。
“我和佘大夫会尽全力的,你别想多,啊?”
她很温柔,钟离靖有位好娘亲。
师琳已经很久没有被长辈这样温柔对待了,想起前世最后对她漠然的生母,想起这一世早逝的娘亲,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这一刻的感动货真价实,与作戏无关。
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玄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边跑进院子边喊“师琳姑娘”,扑在门上气喘如牛。
辛晴转头,语气不悦:“慌慌张张的,什么事这么急?莫要失了礼数。”
玄洺才发现夫人和佘大夫也在,稳了稳气息,小声说:“是师琳姑娘托我给她朋友送的信有回音了。”
师琳起身,靠着床头半坐,对他们解释道:“我昨日想起来有位朋友于数日前到了京中,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传信托她打听一下竺香豆。”转头对玄洺道谢,“多谢你替我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玄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上前来递信给她。
师琳当着他们的面拆了信封,里面除了信纸,还有好几张大额银票。
只有她这个角度能清里头装着什么,所以她只拿出了信纸,把信封装作随手放在枕头边,一目十行的阅览。
她寄给隐门的委托函打乱了排序,隐门也按照她的排序给了回信,上面大致说下毒成功了,但取竺香豆时被人发现,因此任务算是半成功、半失手,给她退回一半的银票。
师琳在读舒樱的信时,就猜到九儿这边在取竺香豆的步骤上会不顺利,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佘三刀知道内情,不用防着他,不过在辛晴面前,戏还要演全套。
她把信纸折好捏在手里,低眉敛目,话语里难掩失落:“我朋友说,她无能为力。”
佘三刀对她算是有几分了解,猜到她可能是在演戏,没吭声。
辛晴叹了口气,语气愈加温柔:“好了好了,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师琳强颜欢笑,对她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躺回去。
辛晴带着佘三刀和玄洺退出房门,让她多睡一会。
师琳刚睡醒没多久,一时半会还无法入眠,反正也是闲着,把自己遇到钟离靖之后的所有经历捋了一遍。
她最想不通的一点,便是她的毒为什么会提前发作,她曾悄悄问过佘三刀,他也说不出一二三来。
至于辛晴那边,她第二次毒发只比预期提前了几个时辰,辛晴倒是没多想,她也不好自己主动去问,万一被钟离庄的人猜到她第一次毒发的时间也是提前的,那钟离清又该对她起疑了。
对了,没有人比系统更了解她的身体,或许系统知道些什么。
她心中默念:系统,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系统平时陷入半休眠状态节省能量,被唤醒后速答:【思虑太重不利于病情,宿主过度焦虑才会导致两次毒发都提前。】
师琳恍然,却也无可奈何。
自己身中剧毒,钟离靖在银面侠那个身份还背负着隐门的杀令,钟离家又对她有所怀疑,这种情况下,她彷徨在所难免,任谁到了这步田地都会焦虑。
幸好佘三刀靠谱,在解毒这事上不需要她再费心了。她放松地合上眼皮,在卷土重来的倦困中又睡了过去。
晚上,泡完药浴之后,钟离靖来找她。
彩繁在院中的石桌边刺绣,见到月白色长袍公子哥模样的他大步走来,带着笑意打招呼:“少……”
钟离靖食指比到唇边,“嘘”了一声,彩繁识趣的闭嘴,抱着一小筐针线退了出去。
师琳没聋,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他们的动静,她不动声色的坐在桌边编绳结,等了又等,没听到敲门声。
她疑惑地抬眸,只见一道黑影在她门前踌躇不前。
黑影一会儿往右边走两步,一会儿往左边走几步,时而疾步往回撤,没两下又苦恼地驻足,再闷头冲回她门口,然后重复一遍刚才的举动。
从影子就能感受到这位兄台的纠结了。
他在苦恼什么呢?
师琳放下红绳,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欣赏他表演热锅上的蚂蚁。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拍拍胸口给自己打气。
她终于听到了敲门声,想看看这位仁兄到底在搞什么鬼,脚步虚浮的过去开门,然后……看到了他撒腿就跑的背影。
他耳朵红彤彤的,钟离家的小少爷,他害羞了。
师琳对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哭笑不得。
一个吻而已,而且是过了那么久的吻,她本来已经不是很在意了,看他这么大的反应,她反倒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他走了也好。
经过昨夜,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马甲的他,虽说她不想和同一个人搞三角虐恋,但局势好像由不得她做主。
师琳叹息一声,余光发现地上有个雕花小方盒,应该是他走之前放在那里的。
她捡起来打开,盒子里是一个红色的香囊,散发着怡人的清淡香气。
她拎着香囊看向院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瓜被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那脑袋一惊,“嗖”的一下缩回去藏起来。
救命,她居然觉得他好可爱,是错觉吗?
师琳盯着门口,很快,他慢吞吞的现身,没有踏进院子一步,远远指着她手中的香囊,合起双掌贴着脸,作出睡觉的动作。
演示完之后,他脚底抹油,开溜,月光都追不上他的速度,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她忍俊不禁,提着香囊回屋,当真闻着安神香睡了一夜。
次日。
师琳用过早饭,吃了佘三刀派人送来的药丸,被彩繁安排泡澡。
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要泡一整个上午,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药汤,每一次的气味都不同,也就是说,她光是上午就泡了近十种药浴。
到了午时,彩繁在她床边放了两张小桌,辛晴和佘三刀结伴而来,并挥退了所有下人。
瞧这不同寻常的架势,应当是就在今日给她解毒了。
师琳谨记佘三刀的话,不多说,不多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按照他们的要求,面朝墙、背朝外的坐在床上,闭目提气。
佘三刀难得正色,认真地说:“之前为了延缓毒发封住了你的奇经八脉,待会我给你重新打开,经脉相通的瞬间你的真气会逆流,你就让它逆,不可运功调正。”
辛晴右手一翻,震开长长的针袋:“我会同时给你施针,可能有些疼,请你忍耐。”
师琳重重点头,毒发的痛都忍过来了,这几根针不值一提。
“开始了。”
佘三刀运力于掌,快速点上她的几处大穴,并注入一丝内力于她体内,顺着她的真气游走,避免她岔气和走火入魔。
辛晴双手在针袋上一抚,指缝间多了几根针,以内力精准的射中相应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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