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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淮北——墨青【完结】

时间:2023-08-26 23:11:51  作者:墨青【完结】
  周楠尔端坐办公室,看着保安大哥给发过来的视频截图,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这可怎么办呢?
  一连三天,林淮北这位“老公”樊贵在他们写字楼门口儿恨不得打卡!得亏淮北现在上班来得早,下班儿大伙儿送她从后门出去,交给接她的人,两边儿才没照面儿。
  周楠尔已经拜托保安大哥了,给看着点儿,别让这货进楼!
  可是人家保安也为难:“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我们只能给您尽量拦着他。再说我拦着他进门,他难道不会翻墙吗?有什么纠纷还是尽快解决吧,老躲着人家不是事儿。”
  周楠尔就“呵呵”了,什么纠纷?怎么解决?把淮北交出去?那像话吗?
  周老板昨天报警了,警察同志来了之后,了解一番情况,人家也挺为难:“那我们也不能拦着他在马路上蹲着啊!毕竟也没起冲突。”
  警察同志跟淮北说了:“这位姑娘,我听明白了,这不叫买卖人口,现在收彩礼的多的是,你们俩既然领了结婚证就算合法夫妻。如果对结婚手续有质疑,你去起诉民政局。有矛盾小两口儿慢慢儿谈。能过就过,过不了离婚。家庭纠纷我们派出所管不了。”说完,警察同志就走了。
  目送着警察同志离开,林淮北面如死灰:“他怎么可能同意离婚呢?他花了三十万啊。”
  周楠尔嘬着牙花子点头:“那是不能同意。”樊贵的面相儿他看了:乡下壮汉!混不吝的糙人儿!花钱娶媳妇儿在生他养他的故乡,那是天经地义的铁律,符合公序良俗,所有人都觉得没毛病!那三十万指不定是他多少年的积蓄呢!也许为了跟淮北成亲,还该了外帐!结果钱花了,媳妇儿没了,他能不红眼珠子吗?肯定没完没了啊!
  经过一番深刻的思想斗争,周楠尔犹豫了、含糊了,他寻思:我是不是干脆劝淮北自己辞职算了?没错儿!这姑娘是挺可怜的,但是太惹事了!我才多大买卖?我受的了天天有个花胳膊老乡拿菜刀在公司门口站着吗?
  虽然淮北现在有人接送,可是百密还有一疏,天长日久,难保不出事儿啊。
  权衡良久,周楠尔下定决心:要不我干脆跟淮北谈个优厚的条件,让她离职算了。医药费什么的我也不要了,救命之恩也不用报答。三春去后诸芳尽,咱们各自须寻各自门。
  不是他心狠,是他没辙……
  走出自己办公室,周楠尔刚要张嘴,他就瞅见:淮北正坐在办公桌前特别认真地沟通新作者呢。说到兴奋的地方,这傻丫头脸庞发光,眼里冒火,她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咱们写东西,不能光想火不火,更得想该不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辛酸悲凉,难道写故事就是为了粉饰太平给自己挣口饭吗?所以我觉得您应该跟我们签约!咱们的创作理念是一致的!咱们得一起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儿!”
  周楠尔一下子就愣住了!在嘴里预热了半天的绝情话儿,在舌头边儿轱辘来轱辘去,好难说出口。
  那边儿的淮北放下了电话,看来是聊成了,她高兴得满脸通红,跟个做成了什么了不起事儿的孩子似的。可当她抬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周楠尔看出来了,姑娘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周楠尔难过地想:我现在的嘴脸……一定很难看吧……
  果然,他就见林淮北怯生生地问:“老板……樊贵又来骚扰咱们了吗?”
  周楠尔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话碍口,可他还得说:“淮北啊,你预备怎么摆脱这个人呢?总不能全公司陪着你躲躲藏藏一辈子啊……”
  林淮北那时的神情就跟三九天被当头淋了一瓢冰凉水似的,刚才那么热切的眼神,顷刻就失去了光。这个女孩子飞快地垂下头,难过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知道,我一直在给您惹麻烦……可是……可是老板!我会好好工作的!真的!我每天都有加班!淮南……淮南的更新反馈不是也很好么?我……我一定努力……”
  周楠尔脱口而出:“可您得怎么努力才能让一个给了彩礼的人放弃娶你呢?三十万啊!人家能放过你吗?我们能把你平安送走三天,我们不可能天天给你当保镖啊!你出了事儿,我是要负责任的!淮北!不是老板心狠,咱买卖也不大,要是天天防着人上门闹,那就什么都别干了!大伙儿也得吃饭不是?”
  林淮北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泪水迅速蓄满了她漂亮的眼睛。她那么尴尬地站在那儿,同事们都特别同情地看着她。
  没人为她说话,大伙儿都知道:老板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是叫梁山,不是真梁山。耍耍嘴皮子还凑合,赤膊上阵跟人家工人阶级肉搏真不是个儿!淮北很好!但是沾了这烂糟的事儿,她就跟染了瘟疫一样,会连累别人!大家都垂下了头,都愧疚,都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座的,五成有房贷,还有五成恨不得买房呢。
  那天,淮北哭了。她哭得呜呜咽咽,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儿。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想靠自己的力气挣点儿钱……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这凭什么不叫买卖人口……难道父母卖我就天经地义了吗……我被卖过……难道就连上班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周楠尔尴尬地上前一步想拍拍淮北的肩,他的手伸出来了,但是没脸拍下去。他自己都觉得怪臊得慌的。辞退淮北,在一定程度上得算助纣为虐。
  周老板努力清了清嗓子:“淮北啊!要不……老板多给你几个月补偿金……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再找份工作……不好吗……”
  林淮北到退一步,她有些愤怒地朝他大声嚷嚷:“可我喜欢这份工作啊!凭什么我要走?!被卖了又不是我的错!”
  周楠尔赧然了。他脑子里浮出一句话:小孩子才问对错,成年人只问能不能行得通。虽然这话有道理,单他很为这句话为羞耻!活着哪能不问对错?!人类怎么好意思这么狗呢?
  林秀娥站在门边儿,特小声地嘀咕:“老板你说得轻巧。淮北连身份证都让父母没收了,你让她上哪儿找工作去啊?”
  听了林姐姐这句话,淮北哭得更伤心了。
  这个淮北长得漂亮,声音好听,哭起来就份外惹人疼。
  美人落泪,英雄下跪。直女爱GAY,鸡蛋摔碎。
  本是人间四大惨事!何况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于是,人民群众纷纷倒戈一击,用指责的目光瞪着周楠尔。
  那暗潮汹涌的劲头儿!不知道的还当是周楠尔把林淮北给卖了!
  周楠尔怒目:“你们看我干嘛?到底谁是老板?”
  办公室里顿时跟苍蝇成精了一样,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老板也不能不讲理啊……”
  “就是……哪有买卖人口,开除受害人的……”
  “屈从恶势力,你还挺光荣……人家还没吓唬呢,咱就先尿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对啊,宁打死别吓死啊!再说招我们来的时候,谁说文以载道的?”
  “就是!当初谁说的,文字工作者的天职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您这几句狂话,我才放弃了大厂OFFER跟你混了,那您现在这表现……老板……你不是诈骗么……”
  周楠尔:……
  他羞愧万分地搔骚脑袋:“行吧。众爱卿说得对。朕闻过则喜!哎?!不对啊!门口儿那堵着门抢人的你们怎么不问呢?!说我都吧吧儿的!谁出去骂死王朗,我这个月给双薪!”
  众编辑作鸟兽散,空气中徒留余音渺渺:“老板,说你你又不打我们……”
  “重点是老板一个人也打不过咱大伙儿……”
  “对对对,挑老板就得挑武力值低的,其实我当初跟他混是图他脑子慢。”
  周楠尔仰天长啸,悲愤莫名:“我是做了什么孽,我雇了你们啊!”
  三十分钟后,抽抽搭搭地林淮北在周楠尔监视下,万般不舍地抱着自己东西离开了她刚刚熟悉的可爱工位。周楠尔老师给问题同学林淮北调换了座位。在对外轰轰烈烈地宣称她被开除了之后,周老板把林淮北安置在公司最里间儿靠里--自己办公室的储物大壁柜之中。那里面有笤帚、簸箕、吸尘器、方便面、矿泉水、样书、卷纸、保险柜。反正这回林淮北是挺保险的,保险柜在前面,她在后面。哈利波特睡觉的那个柜门儿啥样儿,她工位现在啥样儿。那“屋”连个窗户都没有,透气全凭一扇门。
  周楠尔嘱咐她了:“您以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了。”
  林姑娘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点头称谢。
  这还不保险!最好再找个保镖!
  周老板回头,把公司这帮同事挨个儿打量了一番,然后感慨:真是一个能打得都没有啊!哎,国乱思良将,原来淮北倒是能打……算了……不提了……
  于是,周老板决定亲自上阵,镇守淮北!
  从那天起,周老板办公桌边儿时刻戳着一不锈钢杆儿的大墩布:这也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周楠尔想好了,等以后业务拓展的时候,就干脆给公司改名儿叫:大明在线!
  就这么着,周老板还是不放心,给公司前后又多装了几个摄像头儿,还有就是林淮北下班儿也不许走正门,老板陪着鬼鬼祟祟爬消防梯。
  以至于每天下班,林淮北都有种跟老板私奔了的错觉……
  林淮北的人生从此两点一线,出车入轿。一早儿郑扶苏送,一晚儿郑扶苏接。不是家门儿,就是办公室门儿,真是一顶大花轿,娘家到婆家。富贵人家的小姐讲究个绣鞋不沾外间土!
  除却这些事,那些日子林淮北过得很顺遂。她已经学会了些做饭的手艺,下了班郑扶苏在厨房忙里忙外,她跟在他身后团团转着给他打个下手。哦,她还学会了给郑扶苏熨衬衫,这样他就不用次次都拿出去干洗了。郑扶苏欣慰地夸她是个聪明宝宝。
  好好的日子,让他们过得像扮家家酒,有趣又不真。唯一不开心的是,郑扶苏最近不怎么在这里住了,每每吃了饭、陪她待一会儿就走。
  他亲着她的额头哄她:“不是不陪着北北,家里长辈回来了,我天天夜不归宿也不像话。”
  倒把她说的像他外宅似的。抱着专门用奖金给他买的褚橙,她闷闷地想:也许我还真就是他外宅呢?这个人啊,我又知道他什么?认识他这么久了,什么都是他说的。他的家人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这么想着,不由衔恨。
  她随手拿起水果刀对着橙子劈了下去:“去呗。跟室友不用解释这么多。”
  这一刀劈歪了,橙子“咕噜噜”地滚到地板上,汁水横流,一路酸香。
  郑扶苏随手把橙子捡了起来,他好笑地坐在她身边:“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敢情是这么个破法!橙子好惨!”
  林淮北侧头不理他,她想:外面起风了,鬼哭狼嚎怪吓人的,他家里有什么人这么重要?非回去不可?
  郑扶苏接着哄她:“北北,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啊。”
  林淮北噘着嘴,依旧不说话。
  郑扶苏只好继续搂着她:“北北不开心了?”
  无奈北北不想说,北北搂着他的脖子,也不要松手。
  屋子里暖呵呵的,很安静。
  林淮北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到郑扶苏的心跳声,那么安稳、那么熟悉,好像有他在,他就能好好地扶着她走完后半辈子。
  刮风也不怕,下雨也不怕,听着歇斯底里的尖叫也不怕……
  她忽然蹙眉:可是谁会对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呢?她想不出,可是忽然特别不想让郑扶苏离开了。
  郑扶苏不太满意林淮北的突然走神儿,他戳戳她雪白的腮帮:“北北在想什么呢?”
  林淮北迷茫地仰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好久,她低声说:“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她雪白的手摸着他心跳处问:“今天不走了……行不行……”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紧紧地搂着她:“北北!你说咱俩就这么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好不好?从今天起!你就乖乖做我的北北!当一辈子,行不行?”
第十七章 结草衔环
  郑扶苏没舍得走。
  她是销魂美人,灯下如同新雪。她居然还抓着他衣袖求他不要留下她一个人。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他!她对他从来无可无不可!从来都是她可以选,他没得选!
  那一瞬间郑扶苏真想扭头就走,把她扔在当地,然后幸灾乐祸地隔着门听她放声大哭!才算出了这些年的腌臜气!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更紧密地抱住了她,他想给她温暖,他想让她安心。
  他想让她答应:从此天长地久和他一心一意!
  他想让她答应……这辈子就死心塌地当林淮北算了……
  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因为北北根本离不开他!他知道她喜欢他,喜欢得甚至有点儿卑微。他太喜欢这样的北北了!他觉得自己好龌龊!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天,他心满意足地搂着她一起窝在沙发上吃最甜的橙子;一起看最吓人的电影;一起缩在毯子下把头蒙起来,假装这样故事里的妖魔鬼怪就永远找不到他们,他们就能永远幸福……
  然后他们相拥相抱,一起睡着。
  直到次日天明,和煦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
  当郑扶苏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她在他身边醒来,她睁开眼对他微笑,她亲吻着他的面颊甜甜地对他说:“早上好呀。”
  一瞬间有泪盈睫。多么美,多么好,好得像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梦……
  郑扶苏当时很想感激上苍!
  然而,这一切落在林淮北眼里呢,就……他又哭了……
  林淮北已经很习惯郑扶苏这样了。虽然他高大英俊又有钱,看起来能搞定所有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是小哭包……抖M……
  她一定很像他死去的妻子。他一定爱那个女人到了骨子里。
  林淮北对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算了吧,算了吧,非亲非故,他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还不是沾了人家亡妻的光?吃他喝他住他还让他接送上下班儿,他就是拿我当个活体照片儿上香我不是也得受着?他是有家有业有长辈,我呢?除了这间屋,茫茫天地哪儿还有我能呆的地方?何况长得像前妻这码子事儿,人家从来也没瞒过她!
  林淮北深深呼吸,一把推开郑扶苏穿鞋下地,酸死她算了!
  郑扶苏一呆,他抓住她的手:“北北!”
  林淮北松口气:还行,他要是睡眼朦胧再叫错了,她就更没脸活了!
  郑扶苏那天心情好,早点做出了花儿!
  林淮北嚼着花卷、吃着煎蛋、喝着牛奶,眼馋肚饱地看着郑扶苏手里那盘宜家风情肉丸子!她豁出去不怕胖了!做人得对得起自己!就是当个遗照,眼前还得放碟儿点心呢!
  郑扶苏笑眯眯地看着淮北胡吃海塞:“北北慢点吃。呆会儿我开快点,不会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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