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心数落她几句,金尊玉贵何必跟市井混蛋对嘴?垂头看看,手中美人勃然大怒不脱粉雕玉琢。在这么个肃杀的地方,居然也有些撩人可爱。
郑扶苏心下叹气:说什么樊贵不脱禽兽?他跟她厮守多年,还不是把她放在眉间心上?他要是真有丈母娘说的狠心硬肠,亦或应了几年之痒腻味了她,就该由着樊贵把她掳去深山,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他才好拿了她的万贯家财去逍遥快活后半辈子。
这个想法太过恶毒,郑扶苏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连忙紧紧拽住了她的手,唯恐把她丢了似的。一路拉着北北走出拘留所,郑扶苏闷闷地琢磨:这么想来,只做花钱把美人赎出来的打算……也的确是想得简单了……
这一场闹得轰轰烈烈,拘留所里尽人皆知。
两人走过,诸多侧目,很多穿制服的对他们指指点点,郑扶苏不由得心中一动:去年市看守所的劳动车间没有活儿干,张口跟锦华实业讨过订单。不过陈玘墨嫌他们规矩大,不好质检好言好语地回绝了。当时那个负责业务的所长还怏怏不乐来着。
如今看来,也是条路。只是这事儿未免腌臜了些,最好瞒着她。
垂头看了看林淮北,郑扶苏表情诚恳:“我饿了,陪我去吃点儿东西吧。”
那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开车他负责选馆子。那家店不大,好在干净。
林淮北看到郑扶苏进了门,老板就跟他打招呼:“老也没来了您。”想来,郑扶苏是这里的熟客。
郑扶苏也笑:“有新鲜羊肉么?炸个羊排来。”
林淮北觉得老板好稀奇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答应着去预备了。
落座之后,郑扶苏笑着给她点了一杯浓浓的鲜榨芒果汁。他今天很体贴,说怕她上火。那顿饭郑扶苏没吃多少,他只哄着她吃。他亲手帮林淮北切了好几块羊排看着她咽下去,又瞧着她把芒果汁都喝干净了,才算心满意足。
然后……林淮北就觉得……不太舒服……
许是多日不出门,让他惯得娇了;许是刚才哭得太凶,被风拍到。回家之后,林淮北有些头疼,身上凭空冒出许多红疹子出来,痒得人心烦。
郑扶苏倒是不以为意,他随手灌了她一碗热牛奶两粒白药片,把她抱到床上哄她睡觉。这事他极有心得,单手抚着她的耳后乳突处摩挲一会儿,配合药力她就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了。其实控制她挺简单的,有开关一样。
及至亲眼看见美人睡着了,郑扶苏快步走到了客厅里,给陈玘墨打了个电话:“公司订单多,做不过来的话,放给市看守所一些。他们去年不是跟咱要订单么?”
陈玘墨一愣:“怎么做不过来?”
郑扶苏不悦:“我说做不完就做不完!要是接了美源的业务,是不是做不完?”
陈玘墨稍微含混:“那不是还没接美源订单……行吧……放多少财给他们发?”
郑扶苏沉吟了一下儿:“看他们产能吧。价钱不许克扣人家,就听他们的吧。”
陈玘墨若有所悟:“老大……没事儿吧?”
郑扶苏说:“没事儿。”顿一顿:“玘墨,我帐上的钱已经给葳蕤划过去了吗?她能不能再等等啊……我有用处。”
陈玘墨实话实说:“倒是还没划过去。可是你忍心放葳蕤鸽子让她着急啊?她房东老太太这是跟她投缘才肯这么好的价钱把小铺子卖给她。你让葳蕤等到什么时候?要是老太太驾鹤西归了,她那狗食儿子把铺子往回一收,你不就把葳蕤坑了吗?葳蕤干个小买卖不容易。你怎么了老大?你要是缺钱,我给她凑!”
郑扶苏抿抿嘴:“嗯……那就转吧……我再想别的法子……”
陈玘墨有些警觉:“你要想什么法子?”
这次郑扶苏没说话,他迅速把电话挂了。
第二十五章 执手看泪眼
落寞地坐在公寓的沙发上,郑扶苏精疲力竭地看着夕阳。他要干什么?他要怎么干?无力地闭上眼睛:呵……他还能怎么干?他从来没得选!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他身边好像有层出不穷的无解难题,什么事儿都得他绞尽脑汁,然后豁出性命。哪怕勉强把事儿平了,他也会被大伙儿指指点点,当笑话看。
他的命不好,上天早注定。
所以这一次,他要搏一回!
他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的!不过这次要用他的方式!
那就让她睡吧,他会为她搞定一切。
不久,看守的秦所长就打电话过来向郑扶苏道谢。
秦所长难得客气:“年底各个企业都忙着放假,难为郑总有单子想着我们。没的说,警民共建热心企业明年得有你们一号。”
郑扶苏很会应酬:“秦所客气了。这批单子出不去我也着急,说到底还是您给我面子,帮我的忙。”
两人寒暄半晌,郑扶苏忽然刻意沉默了一下儿。
秦所长是聪明人,他“哈哈”一笑:“小郑,你拿我当自己人,我也拿你当自己人。你有话就说吧。要是有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伸手。”
郑扶苏仿佛赧然:“的确有个事儿,想求秦所。不瞒您说,我女朋友沾了点儿麻烦。嗯。犯人叫樊贵,在您那儿拘着呢。嗨,我女朋友山里人家的孩子,家里长辈贪财,结果弄出这么个丈夫来,她想离了。不不不,您想多了,我不能让您为难。我也没别的意思,想补偿给男方点儿钱,替她了事。不过这男的不太懂事儿,死活不点头儿。我就是想麻烦您给开导开导。他收钱,我要人,这不是皆大欢喜么?什么?心理价位啊?他当初出了三十万买老婆,听说一半儿还是外债饥荒,我想……”
“呵呵,秦所说得对。我太实在了。我听您的,我出十五万,剩下的让他找小姑娘爹妈要去。对对。她父母不能白落这笔钱。要回来多少是他的本事。您也多往这方面启发启发他。对了……秦所,您也知道,好歹我现在还是苏家姑爷。这事儿您可得给我瞒着点儿。明白!明白!谢谢秦所理解!以后咱还得一块儿发财呢!好好好!那就拜托您了!”
放下电话,郑扶苏轻轻舒了口气,觉得这事八成儿是办成了。樊贵今天晚上受点儿苦是免不了的了。有道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亦或更有甚者: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相信这点儿求而不得的色欲,樊贵熬不过苦也就放下了。樊贵要是懂事儿,他也不会挤兑他,只要他不再纠缠他的美人,郑扶苏也不想逼人太甚。想到这里,郑扶苏三分好笑。恐怕在秦所长眼里,他这就是闹了一出“贾二舍偷娶尤二姨”的风流案。郑扶苏料想秦所长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也算他纳给他的一条投名状。
呵,男人的世道。
她就多余哭哑了嗓子!她总想跟世道讲理……真想不开……
又处理了一会儿公事,不知不觉这一天又过去了,灯光打在郑扶苏身上,把他孤单的影子在墙上映得长长的。忽然心累,想歇一会儿。郑扶苏走回卧室,床上的美人还在沉睡。
他凝视着她,觉得她也许真是天之骄子,色声香味都对她有诸多偏爱。
月亮灯给她发上皮上涂了闪烁流光,让她好看得恍若油画里的睡美人。
他轻车熟路地躺在她身边。大概是和他睡惯了,他一碰,她就哼唧着偎了过来,是货真价实的小鸟依人。想想他丈母娘当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闺女勾魂摄魄,这些年让他泥足深陷、死心塌地,豁出性命地为她家掏心掏肺、恪尽职守。呵,到底谁是狐狸精来着?
深深地搂着美人,郑扶苏的思绪三分凉薄:这溺毙温柔乡的舒服好处,樊贵要是知道一点儿,恐怕打死都不会撒手。她真是妄自菲薄,她怎么不值三十万?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可是越深刻地抱着她,他就越骗不了自己!
他忘不了他活色生香的妻子!他忘不了那个把他拉出深渊的天使!扪心自问,她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可是他做了什么?南南,他的南南啊,她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
是了,是他的药!是他的药封住了她!那么她还是她么?
那个与他恩爱深长的美人……是不是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突然好怕,纵然把人锁在怀里,他也觉得她的灵魂在渐渐抽离,最终融化在那一瓶瓶的雪白药片里。
那天,郑扶苏泪流满面地在林淮北的耳边呢喃:“南南,南南,你还在吗?你还在吗?”
她没有醒,她不回答,是他让她睡的。她那样听他的话,叫她出疹子,她立刻给他长出一身红斑来。他还不称心如意么?他还要怎样呢?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当郑扶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刚刚亮,摸一摸枕边无人,他吓得翻身而起!她走了么?她怪他了?匆匆穿上衣服,郑扶苏冲出卧室。
然后,他就看见晨光熹微里,小小的方厅里灯火通明,他的美人坐在饭桌边正“噼里啪啦”地打字。察觉他醒了,她抬头看他,笑意盈盈:“这么早就起来啦?”
大概昨天睡得很饱,她现在坐在灯下,漂亮得发光。
郑扶苏慢慢地走过去,拉开她的衣领看了看:雪白一片,没有红疹了。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心里发誓再也不这么干了。那一刻他很懊悔,她明明毫不危险,现在居然是他在毒她!他怎么能这样?他不是口口声声爱她爱得要死么?
看着眼前这张明媚温柔的面孔,郑扶苏忽然张开了嘴,他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然后,他就看到她羞涩地拢了拢衣裳,她的声音特别温存:“饿不饿?粥要熬好了。让我再写一会儿吧。最近睡得早,‘淮南’好几天没更新了。就差五章了,我早点写完,早点跟甲方签约,我争取早点儿拿赎身钱。”说到这里,她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拉着他的手,许愿似地对他说:“也许……我早点儿拿到钱,咱们就能早点儿去奈良呢!见了孙律师,我突然想通了,如果真的能跟你远走高飞,去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一生一世……其实也是很好很好的……”
似乎发现他的神情古怪,她略微讶异:“怎么了?你有话要对我说?”
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摆明了在讨好自己的美人,郑扶苏嘴唇蠕动很久,他又把什么话都咽下去了。他这十几年来都有个颠倒梦想,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梦想成真!
那顿早点她做得很细致,熥了馒头还预备了鹅肝酱,米粥熬得有一层油皮子漂在上面。
接过粥,郑扶苏突然想起来:“北北,你就算今天交稿,那么什么时候能拿到提成呢?”
林淮北掰着手指头算:“快也要两三个月后了。看甲方爸爸什么时候付款。也不知道能不能劝樊贵等一等,我一定不会赖账就是了。”
郑扶苏“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这么看来,何分南北?指着她极力自救,一样如同指着婴孩托鼎。
郑扶苏办公室
陈玘墨苦口婆心:“老大,你听我说!这事儿可一不可再。上次是侥幸!黎总已经疑心了。要不是大小姐帮你遮掩,你上次就逃不过去了!你再来,再谁救你?事情翻出来你要负刑事责任的!”
郑扶苏蹙眉:“上次一百多万你还不是给我帮忙了?现在害怕晚了吧?”
陈玘墨暴怒:“那一样吗?你也有脸说!上次是为了给葳蕤二次换肾!你丈母娘不给钱!淮南病成那样儿,你山穷水尽,你没法子!葳蕤叫我玘墨哥那么多年!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次我无论如何得拦住你!”
郑扶苏脸色泛红:“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存项都给了葳蕤买铺子了。账上实在周转不过来。这次不多,十五万而已,好操作。”
陈玘墨低吼:“五万也是挪用公款!也是贪污!你怎么不知道怕啊?再说!空城计哪有唱两回的?你到底要这钱干嘛啊我的活祖宗?”
门外传来微弱动静,郑扶苏倏地按住陈玘墨的嘴。
他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毫无征兆地打开大门,只见黎总身边儿那个司机宋岷表情尴尬地站在门口。要说他不是奉了黎总的旨意来刺探的,傻子都不信!
宋岷脸色发红,随口敷衍:“那什么,郑总。黎总就是想问,咱们怎么突然发外包了?“
郑扶苏上下打量了宋岷半晌,冷冷一笑:“岷叔,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腿!你喜欢服侍黎总,就专心致志把黎总伺候舒坦了!少打听我的闲事儿!少来我的地盘儿!不懂规矩你就去打听打听,专门给黎总做头发的那个托尼老师,是个什么下场?”说完,他拂袖而去。
眼见郑扶苏越走越远,陈玘墨拍拍宋岷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宋师傅,没听说过吧?那个托尼老师啊,巴结上了黎总膨胀得太厉害了。烦得咱们郑总不行,后来让郑总举报了他们理容院不法经营。托尼老师现在还没出来呢。”说到这儿,陈玘墨凑近了宋岷的耳朵边儿嘀咕:“小姑爷辣手发落丈母娘的相好儿,没听说过吧?咱郑总,是狠人儿。”
宋岷脸色顿时惨变,好像是认怂服软。
可也就是这个宋岷,当他恭谨地目送着这对儿青年走远之后,居然慢慢地直起了腰,笑容恶毒:“时移世易懂不懂啊小白脸儿?那时候大小姐罩你。现在……你哪有我的腰杆子硬呢?拽什么拽?早晚把你埋坟里跟那小丫头一起走,你等着我的!”
其实,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孟源端然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新进安装的隐形监控画面,他百思不得其解:“堂堂郑扶苏……还缺十五万吗?他还真要铤而走险?”
黎丽办公室
孟源真心实意地奇怪:“小姨,郑扶苏难道连十五万都没有么?不至于吧?走小额贷款也行啊。”
黎丽显然心情不错:“他哪儿来的钱?你知道他一个月工资多少?五千六!入职以后从来没涨过,他有钱就奇怪了!”
孟源瞪大眼睛:“我不信!”
黎丽笑容可掬地转着手里的钢笔:“为什么不信?郑扶苏入职锦华又娶我女儿,我怎么可能让他舒坦到底?你看他开好车、住豪宅,穿的讲究、可他的一切风光都是咱们锦华实业的资产。以前是南南提需求,公司记账给他买。现在南南没了,也没人给他张罗了,他自然坐吃山空。何况他还有个有尿毒症的妹妹要贴补。他呀,也就是表面光鲜罢了……”
黎丽乐不可支地看着孟源:“郑扶苏就是个男狐狸,我怎么可能给狐狸吃饱?我跟你说,源源,这也就是南南没了,要是南南在的话,他俩离婚,郑扶苏那才叫净身出户。他身上的西装都会被我剥下来。”
孟源狐疑不信:“大小姐想过和他离婚?”
黎丽笑容略涩:“有一阵子,我那傻闺女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这小白脸。不过闹过那一场,南南那傻孩子才明白,没了她郑扶苏会有多惨……我以为她会振作起来,没想到啊……她竟然这么成全了他大富大贵……”
孟源叹口气,没说话。
黎丽沉了沉,百无聊赖地问:“他要十五万干什么?他那无底洞的妹妹又病了?”
孟源犹豫了一下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听说郑总在外面找的那小女朋友,家里是给强逼着定过婚的,还不明不白跟一男的领了证。前两天,那男的非要把小姑娘抓回农村过日子。不但在那小姑娘儿公司打得沸沸扬扬,还把郑总打得不轻,现在男的给拘了。听说郑总是想花十五万把那女孩子赎出来一劳永逸。我来的时候,他正跟她父母谈呢,看来要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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