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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南悚然一惊，同一番话，自郑扶苏嘴里说出来就是妈妈蛮不讲理；话从妈嘴里说出来，居然也有一番逻辑自洽！她就不明白了，她妈妈的苦心，郑扶苏是真不明白？还是立场攸关，故意抹杀呢？毕竟，谁不想占上风头？他后来不是也动了带着她的财产，带着他的女人，远走高飞的心？
想到这里，苏淮南陡然打个寒战。
黎丽缓了口气：“还有我更不能忍的！孩子，你也是个成年人 。你手摸良心说，如果你是妈妈，下班回家看到十八岁的小家庭教师搂着我十五岁的女儿接吻，你是什么感受？！”
苏淮南怔了怔，实话实说：“是不太好。”
黎丽断然接口：“那怎么叫不太好？我简直气疯了！这是哪儿来的妖魔鬼怪？也就是那天，我让托尼把他揪出去打了一顿，他们俩就算结下了仇！我本来已经让郑扶苏滚蛋了！谁知道离了他，你的日子就过得一塌糊涂。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托尼对你……这事儿妈妈有错！可要不是郑扶苏平常就对那个发型师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他们俩结了私仇，我怎么会听到你跟我抱怨托尼老师对你态度奇怪，还以为你胡说八道的？那也就不会出后来吓到你的一系列糟心事儿！”
迎着女儿判研的目光，黎丽明显心虚：“看什么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有的是！我为了怕吓到你，扭头把宋岷打发了！你能为了哄我高兴打发了郑扶苏吗？”
苏淮南乖巧摇头：“不能。郑扶苏又没跟我嘀咕要把你做了。何况我已经让你操弄着打发了他一次了。”
黎丽恨声骂道：“不孝之女！”
苏淮南笑得有些赖皮，她好像摸到了些和母亲的相处之道：亲生骨肉，好像也不用时时刻刻那么一本正经。
她就听妈妈继续说：“然后……你就出了那样的事……我好端端的女儿，给吓成抑郁症。我又悔又恨自己也要疯了。我怎么能想到托尼是这样的人渣？不管怎么说，是妈妈的情人害了你。是我错了主意！那你哭着喊着要郑扶苏回来照顾你，我虽然万般不情愿，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我那阵子对你实在愧疚，郑扶苏又对我满腔怨恨，爷爷奶奶也差点儿把我赶出董事会，日子真是一塌糊涂。自从你蜷在三层不见我，郑扶苏把你守得密不透风，我就隐约想到了，你们这么朝夕相处的要出事。果然……你啊！你妈一系列优秀基因你都学不到！十九岁怀孩子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再说，我十九岁怀上你是母凭子贵，阶级晋升！你呢？定点扶贫给黄鼠狼了！白瞎了我给你的这张漂亮脸！”
苏淮南默默垂头，她不记得这些了，她也不记得那个孩子，但是这段从前夫和母亲嘴里说出的重叠叙述，还是让她难过极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如果孩子没死，现在大概已经满地跑着，叫她妈妈了。那么一切也许都不一样了吧？
有泪盈睫，苏淮南更深地垂下头，她没有本事保护宝宝，她比妈妈差了很多！
黎丽安慰地抚摸着女儿的肩膀：“这不怪你。那个孩子和咱们没缘分。你当时吃了太多抗抑郁药。郑扶苏丧尽天良才会让你怀孕！”
苏淮南抽了抽鼻子，没有回答。
黎丽叹了口气：“我是没想到啊，这小贼学我……嗯。手脚倒快，老娘瞅眼不见，你俩都领证结婚了。孩子……你这是引狼入室啊！这个凤凰男要不是存了觊觎咱们家产的心，他怎么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这么着急忙慌把生米煮成熟饭，连孩子都有了？可我有什么法子？”
苏淮南满脸纯真：“您当时不是打了他一顿吗？”
黎丽不安地瞪了女儿一眼：“这小王八蛋果然恶人先告状！他是怎么说的？屎盆子都扣我脑门子上了是不是？”
苏淮南从容微笑：“没有！他说的大体和您差不多。”
黎丽冷哼：“事实俱在，到处都是证人，料他也没法胡扯。不错，我是打了他。可我还给他治伤了不是么？要不是刘医师怨恨我下手太狠，差点儿打出人命。他也不至于跟妈分了……嗯，咳咳……”
苏淮南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郑扶苏说刘医师可靠。
黎丽长声叹息：“也就是为了这个。你们结婚之后，妈妈真是把全付身心都用在怎么给这只狐狸精套紧箍咒了。我逼他签了最苛刻的财产协议。我每个月就给他发五千块钱。有我时时刻刻盯着他，他才会全心全意照顾你。可你和你妈不是一条心啊。你支持他在公司越长越大，把妈妈压到了东南一隅……你这孩子，你狼心狗肺啊！”
苏淮南淡然抬头：“妈，华东、华南两大区富庶肥沃！两个区的产值超过整个北方。你要恨我扶持他跟你划江而治，我能勉强接受。你说我逼你到天涯海角，你自己拍良心说是不是？以前我小，爷爷奶奶只让你拿工资和灰色收入。这些日子我查过账，我长大了就给妈妈股东收益了。妈妈要是嫌华南憋屈，来来来，我拿华北跟你换。”
黎丽笑着啐了女儿一口：“你还不该孝敬孝敬生你养你……嗯，你还不应该孝顺亲娘了？”说到这里，黎丽忽然有些惋惜，“孩子，宋岷万般混蛋，有句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你看，商场新贵、不可一世的郑扶苏离了你的资源，立刻贫病交加，生存艰难。可见你从小看不上的这份家业是多重要。”
苏淮南点着头回忆：“是啊。我当林淮北的时候，缺吃少穿，真是用全部力气才能勉强活着。这一趟我算学到教训了。”
黎丽心疼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摩挲了许久：“你可别再闹这失踪没命的事儿了。你妈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苏淮南反手搂住母亲：“我错了。对不起。让妈妈担心了。”
黎丽沉吟了一会儿，撇了撇嘴：“我知道，我这么数落郑扶苏你有一肚子不以为然。可是，孩子你想啊，这些年郑扶苏从来不鼓励你学习上进，从来不鼓励你处理公事，你喜欢写小说就写小说。你喜欢画画就画画。你懒得吃饭，他能把好吃的喂到你嘴边。表面看，他固然是疼透了你。不过妈妈杀人诛心说一句，你是个窝囊废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娇贵养你，他从来没安好心！怎么样？这次你丢了身份，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那天，苏淮南长久地咀嚼着妈妈嘴里的那几个字：他就从来……没安好心……
唉……
那天苏淮南失魂落魄地走回东苑三层，她发现月亮灯下的郑扶苏正靠在床上望眼欲穿。他那盏月亮灯很好看，映得他好像个谪仙人。
苏淮南好悲伤地走过去，她直直地看着郑扶苏问：“你说，我是个窝囊废吗？”
郑扶苏愣怔了一下儿，这回黎总夜召女儿，他躺在床上设想了无数可能性，但是他没想到董事长回来劈头盖脸问他这个。
郑扶苏思索了一下儿，对着前妻温柔微笑：“南南当然不是窝囊废！你……就是更合适做个艺术家……”
苏淮南骇笑：“你这个回答类似于亲妈不说孩子丑！”
郑扶苏苍白的脸上居然染了些红润：“你胡扯什么？我怎么能跟你亲妈比？”他试探着问，“对了，黎总这么晚找你，没数落你吧？”
苏淮南叹口气：“我妈跟我抱怨你，越俎代庖，居心叵测。明明是个家庭教师，这些年非把自己当我亲妈要求。你就是没安好心！”
郑扶苏不服气地轻轻冷哼：“那是因为她就知道拼事业，从来不管你！自从我给你当了家庭教师，你的饮食起居哪样不是我照顾？你的升学念书还不都是我操持？”
苏淮南别扭地蹙眉：“不要说得好像你是我‘娘妻’一样！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万没想到苏淮南现在变得如此混账，郑扶苏顿时气得咳嗽：“谁是你‘娘妻’？！我跟你至多算师徒年下文！”
苏淮南慨然点头：“看着满脸三贞九烈，敢情你也背着我看小黄文！”
郑扶苏咳到脸红脖子粗：“咳咳……我是近墨者黑！天天跟你一起混，我还怎么当白莲花？天天让我陪着你看小黄文，我还没……我还没跟你算职业伤害呢！”
苏淮南叹息摇头：“这算不得职业伤害，至多是你嫁狗随狗！”
郑扶苏气得大口喘息：“苏！淮！南！你要气死为师是怎么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淮南很认真很虔诚地抬头问：“师父，那我现在立志当个狮子王还来得及嘛？师父，你教教我吧，给我两成功力就行。”
郑扶苏扶着脑门子哭笑不得：“你怎么才想起来用功啊？为师只怕……咳咳……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看我这个样子……我真是精神不济……”
苏淮南想了想：“你下午拦着袁羽琛，不让他说完许多事。”
郑扶苏捂着胸咳了几声，他小声问她：“这病房里的监控你猜终端在哪里？”
苏淮南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担心地按在了玻璃墙上。
郑扶苏似乎体力不支，缓一缓，他才慢慢地开了口：“袁羽琛和你状况不同。袁夫人是法人，袁羽琛需要努力才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即便他毫无疑问地必将继承全部财产，那也是袁夫人过世之后的事情。袁夫人心安理得地控制着一切，有出息的独生子恃宠生娇也无伤大雅。可是喃喃不一样，你和黎总关系异位。无论黎总怎么努力，她也只是给你打高级工。这就注定了苏家是无法像袁家那么和谐流畅的。”顿一顿，他叹口气：“平心而论，我其实也替黎总心屈。明明创造财富的是她。坐享其成的确是你。你还不听她的话。”
苏淮南立刻反应过来：“你不委屈吗？创造财富的是你，坐享其成的是我，我还跟你离婚了。”
郑扶苏沉默了好久，笑容很苦：“我……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不起你……不过你不能和黎总翻脸，黎总掌握着所有业务。她可以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唉……怎么样？今天去和妈妈说开了没有？毕竟是亲生母女……我总是盼着你们以和为贵……”
苏淮南沉吟了一会儿，把手指贴在了玻璃上：“好点儿了没？吃饭了吗？”
郑扶苏疲惫地点头又摇头：“好多了。吃不下。”
苏淮南挑挑眉：“我也没吃呢。叫护士小姐给你送上来吧。咱们一起。”
郑扶苏无奈点头：“好吧。为了好多好多蛋白质……”
苏淮南软绵绵地看着郑扶苏：“我陪你吃啊。你吃一口，我就吃一口，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好不好？”
这些年了，她总是跟他撒娇，娇得他心都要化了。遇到她是一件很甜的事，看着她，他就舍不得死了，多苦都舍不得。
那天晚上，打发走了大夫护士，苏淮南在郑扶苏病床边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穿着亵衣的小苏董事长跪坐在贵妃榻上，笑眉笑眼：“南南今晚陪你睡啊。”
第五十七章 全员恶人
西苑 黎丽卧室
黎丽放松地躺在床上刷手机。她今天跟女儿说得算是推心置腹的话儿，她也知宝贝女儿没有字字听进去。然，这并没有错。女儿以后是要乾刚独断的，她不能谁的话都听，要自己过脑子想的。不过黎丽看出来了，有些话女儿听进去了，这已足够！
今日鸳鸯独宿，黎丽并不难过。她这些年杀伐决断，手腕刚猛。宋岷才不惊人、貌不压众，无非是经年累月的殷勤小心才让她多看几眼，至于后来登堂入室得了宠，那是因为她当时正在丧女之痛、心乱如麻。如今女儿无恙归来，再看这个身边人，未免有点儿……拿不出手……
也不知为什么，黎丽居然莫名想到：以后闺女要是和周楠尔成了好事儿，新姑爷不得为宋岷瞧不起她这个丈母娘？
何况宋岷一向不太安分守己，那天居然还说出这样没王法的话来！虽然黎丽觉得老宋一个没文化的司机不可能把郑扶苏怎么样，但是他吓到她女儿，这就不可饶恕了。黎总已经想好了，先把宋岷打发到荒僻地方儿凉一阵子，然后给他俩钱把他打发了算了。这话说起来她好像有些渣，但是“渣”这码事吧，不在乎是男是女，只在势位高低。霸道总裁打发情人很寻常，但是给钱的总比不给钱的有良心。黎丽觉得自己还挺有良心的。
她又想起这两天齐姨跟她嚼舌头根子，说天翻地覆咯！郑扶苏如今让大小姐拿捏得死死的，吃醋吃到捶床哭。谁能想到，他也有今天？
想到这里，黎丽哑然失笑。她极厌恶这个前姑爷，诸多理由都是虚的，实在是因为在他身上，她最大限度地照见了曾经的自己，聪明漂亮的贫民子弟嫁进了富贵人家。世人嘴里的鲤鱼跳了龙门。
但是作为龙门的苏大小姐，当初结这个婚就是不智。如她们这般有钱的女人，结婚是自找麻烦。从起根儿就不合算！
正琢磨着，黎丽微信一闪。她随手划开，居然是舔狗似的周楠尔。
楠尔：姐姐，明天有空吗？ 有事儿求你啊。（笑眯眯）
黎丽：又怎么了？想您也三十多了！周老板没遇到我之前是怎么过的？没有我这猴儿哥在，您就不去西天取经了吗？
楠尔：姐姐！周老板想求你答应我一起去吃饭啊！公司附近新开张了一家黑暗料理店，咱们去尝尝吧。
黎丽：你自己去吧。我不爱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楠尔：一起吧一起吧。自己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
黎丽：你叫同事一起去就不无聊了。
楠尔：我是怕你自己一个人吃饭无聊。（谄媚）
黎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总您又惹什么祸要我给您平啊？
楠尔：（噘嘴）没事儿就不能约你吃饭啊？弟弟心情不好，想撒币一下儿。
黎丽：我说你有这个功夫儿，去哄哄我们大小姐不好吗？岳母路线没有这么走的！我都替你着急！
楠尔：我怎么知道你家大小姐爱吃什么？这不是请姐姐出来给把把关么！
黎丽：败给你了！你明天来接我吧。
楠尔：姐姐终于不带司机出门了么？（小黄人高兴）
黎丽：我把他调走了，正要再找个合适的。
楠尔：姐姐！！！你康康弟弟啊！！！你康康弟弟有没有机会？？？
对着满屏幕的叹号，黎丽大惊，心想：敢情出版界这么不好混啊？老板都要出来干兼职开黑车了？
想到这里，黎总同情心满满地打下了一行字：明天我请你！
楠尔：（羞涩）
东苑三层
歪在贵妃榻上陪病人的苏淮南手机一闪，她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周楠尔。
楠尔：苏淮南！甲方爸爸问你，你对你妈的男朋友如何看法？
淮南：不是，就您给我那仨瓜俩枣也好意思自称我爸爸？好吧。我默认你说的男朋友是家慈那些不会猥亵我的男朋友。
楠尔：对！令堂正经人那事儿的男朋友！决不能够欺负你的那种！上蒸下报！天打雷劈！
淮南：那无所谓。主要看我妈喜欢。
楠尔：惊！你这么开通？
淮南：我为什么要干预我妈的私生活？她办什么事儿不比我靠谱？黎总不使劲儿渣都对不起她那张建模脸。哎？你问这个干嘛？
楠尔：我有一个朋友想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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