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南心中一颤,她快步跑到玻璃墙边对着里面厉声喊:“住手!你给他输了什么?!”
刘大夫吓了一跳:“止血敏啊。”他不解地看着苏淮南:“南南,你怎么回来了?这孩子!大惊小怪的!扶苏今天咯出来的都是鲜血,我们要帮他止一止。”
郑扶苏无力地睁开眼:“我……我就是……”
刘医师低头数落一句:“你不许劳神说话,你必须好好休息。”
苏淮南脱口而出:“可怎么会这样的?他怎么又吐血了?早上还好好儿的啊!”
刘医师解释得耐性:“他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需要补充更多的蛋白质。身体这么衰弱,很容易……”想一想,刘医师突然想起来不对:“南南你是不是……在疑心刘叔叔?”
苏淮南大胆地与刘医师对视:“我该相信刘叔叔吗?”
刘医师愣怔了一下儿,“噗嗤”笑了:“你这孩子!你可真能脑补!扶苏的用药都是有记录的!如果发生医疗事故,如果他忽然病故,我得担多大干系?他们得给我多少钱?”
一直闭目养神的郑扶苏慢慢睁开了眼:“南南……不要这么想……刘医师不是那样的人……”
苏淮南抿了抿嘴,她显然不放心。但是她也不曾忽视郑扶苏和刘大夫很熟的样子。
好吧……他们各个比她有本事,就她弱鸡瞎操心!
郑扶苏那天注定休息不好,送走了刘大夫,苏淮南正软磨硬泡地不想去公司,一身休闲装的袁羽琛就背着手儿溜达了过来。他对被关在玻璃壳儿里的郑扶苏特别好奇,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看,那眼神直勾勾地都有点儿不礼貌了。
郑扶苏被输液管子系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好由着袁羽琛上下打量。他老早听陈玘墨念叨小袁总出息多金,没想到第一次见他是这么个情形。郑扶苏上下打量袁羽琛,不由心头泛酸:不错是少年才俊,难怪黎总喜欢,嗯,身材也好,怨不得南南扒他裤子……
完全被两位男士忽略的苏淮南莫名觉得这屋里突然火星子飞溅,而且隐约醋味浓浓。
袁羽琛双手背后,围着玻璃墙走了个过儿。娃娃脸上满是挑事儿:“所以他就是‘废后’喽?”
苏淮南满脸通红:“鼋鼋!不许胡说!他是,嗯,是我前夫!”
袁羽琛弯下腰笑嘻嘻地看着郑扶苏:“前夫有几分姿色啊。”
郑扶苏不太高兴,僵硬地顶了回去:“袁总也有几分姿色。”
袁羽琛哈哈一笑,有前任编辑在旁边儿站着,小袁总网文写手的毛病顷刻发作。
他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投胎段位高,我不用姿色。”
虽然觉得这人中二的没边儿了,可郑扶苏还是被袁羽琛说得满脸通红,眼圈发热,自从生病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多疑又敏感,丝毫不大度了。
苏淮南立刻不高兴:“袁羽琛!你是来干嘛的?你找我有正经事儿没有?”
她没想到,袁羽琛脸皮巨厚地点头:“正经事儿!正经事儿!来看情敌当然是正经事!”
苏淮南莫名大窘,她担心郑扶苏生气,忙不迭撇清自己:“什么就情敌啊?!我跟你什么时候有情了?”
袁羽琛“啧”了一声:“南南!咱俩互发黄图那么久,你要对我一黄花儿大少爷负责啊!要不然我告你性骚扰!还有!你当众扒我裤子大伙儿都看见了!”
苏淮南双手捂脸:“活祖宗!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行不行?!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也不知怎么了,玻璃罩子里的郑扶苏猛然呛到一般,痛苦地伏床大嗽!
苏淮南急得推着袁羽琛就往外走:“哎呀,别戳这儿了!有事儿咱俩出去说!”
袁羽琛今天分外死皮赖脸,他回头看着郑扶苏:“南南,话说他要被关在这里多久啊?”
苏淮南随口敷衍:“六个月到九个月!”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陡然停下脚步:“对了!黿黿!我知道你家不做抗结核药,但是你药研的朋友多,帮我出出主意有没有更快的办法?或者能让他跟更舒服一点儿也行。他天天盗汗、低烧,这样很难受的。”
袁羽琛果断摇头:“没有!知足吧!现在科学已经足够进步了,能对付绝大多数结核菌。还好他这毒株不耐药,如果是耐药菌,他得熬两年呢。不过如果三个月后痰培养阴性了,你就可以考虑把他放出来,但是还要继续治疗才可以哦。”
袁羽琛满脸坏笑:“放出来也不能接吻哦,也不能行房哦,所有体液交换都不可以哦。他还是会传染你的。哎呀,南南就当你扶苏哥哥有喜了吧。如果没有转耐药菌,这么精心地养着,十个月后怎么也可以碰了。你要是害怕就再打一个月富裕,正好成全他做完月子!”
郑扶苏气得一口水喷了出来,指着袁羽琛咳得脸都红了。
苏淮南不由分说把袁羽琛揪了起来:“所以你是来给我添乱的对吗?!不和你玩了!”
袁羽琛嘻嘻哈哈地一屁股坐在苏淮南的老板椅上:“不和我玩儿了?你可别后悔!对了!我搞到一张古董CD,你要不要听听看?珍藏版哦!”
苏淮南正盼着他别再胡说八道,立刻顺口搭音:“哦?哪一张?”
然后,他俩就热热闹闹地聊起了唱片。
那天,玻璃墙里的郑扶苏那么哀怨地凝视着苏淮南和袁羽琛的背影:说到底,他们才是一种人。他们都是富贵双全的牡丹花;他们的眼睛里都有那种特别纯粹的干净,十分可恶的天真!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儿他俩都能叽叽咕咕笑好久,譬如说鹅的左右脾哪边更好吃?又或者哪个版本的音乐剧《猫》最经典?
反观自己这个充数豪门的怀私赝品,被隔绝在人世之外,难道只是为了身躯朽坏么?不!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一想到这里,郑扶苏就觉得胸口胀痛,烦恶不止,张口似乎又要吐出什么脏东西来。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在苏淮南面前吐,他觉得她会嫌他脏。
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干净呢!
其实那天袁羽琛心里也怪不得劲儿的。苏淮南这家伙么,开头儿只能算他一个领域里的好朋友。后来即便工作上有接触,他也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个软萌富二代。但是!就刚才!这丫头居然公然驳他面子!为了玻璃罐子里的前夫要把他推出去!袁羽琛瞬间就吃味儿了!凭什么啊?“大婆党”恶臭!“原配双洁”一生黑!
更何况那个郑扶苏虽然被扣在玻璃罐子里怎么看怎么是个标本,但他确凿是个美男无疑!这家伙病容憔悴不掩雍容秀丽。怪不得苏淮南万般放不下!七年都不痒!
想到这里,袁羽琛突然就酸了!就柠檬了!就下定决心今天不搅和一番过不去了!
苏淮南看出袁羽琛的神情不对,第一反应还是把他哄走就得了。
谁知道袁羽琛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口长气儿:“苏淮南,你觉不觉得,你身边居然全没一个好人!”他闲瞥了郑扶苏一眼。
病床上的郑扶苏已经感觉到袁羽琛对他并不友善,不过他太不舒服,所以提不起神说话。
苏淮南大惑不解:“黿黿,为什么这么说?”
袁羽琛特看不上她地瞥她一眼:“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你手里一把好牌,干嘛打得畏首畏尾?你现在不上班不会是为了守着你前夫吧?怎么?也有天降砖头要害他?”
苏淮南垂头撇嘴:“你又知道了……”
袁羽琛满嘴奚落:“我猜也知道!不过你才是霸道总裁啊!你觉得谁要害你,你开了谁不就完了吗?家里有坏蛋你不赶走留着过年吗?”
苏淮南下意识扭头看郑扶苏:“我还能这样?”
郑扶苏勉强开口,黯然摇头:“你开不掉黎总的身边人。何况你又没有他重大过失的真凭实据。何必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和你妈妈撕破脸呢?”
袁羽琛笑得不怀好意:“你妈的助理算什么啊?嬴政还幽禁太后呢!总是你身边的人没本事。”说到这里,他恨铁不成钢:“你自己也没决断。谁是老板?谁做主?居然闹到要担心身边人会不会让人害了?我家怎么出不了这样没王法的事?不是我说!你简直窝囊透了!”
苏淮南双手背后朝着玻璃墙退了几步:“我……”
郑扶苏赶紧拦住袁羽琛的话头:“袁总!不要这样说!你吓到她了!”
袁羽琛不以为然:“她又不是孩子!怎么叫吓到?再说你能护着她一辈子?难道你现在不是自身难保?喂!苏淮南,你不觉得你特没用吗?让一个玻璃罩子里的病人护着!你几岁了?谁惹你,正面刚啊!”
郑扶苏走到玻璃墙边,单手扶墙:“袁总,南南从小性情温顺,她处理不来这些的!你别瞎教她!”
袁羽琛也走到玻璃墙边儿,他终于舍得正眼看郑扶苏:“我瞎教她?我怎么觉得她变成这样儿就是让你惯的?人家当编辑的时候都比现在能力强!跟你在一起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淮南小声地嘀咕:“黿黿,你别说他了行不行?我没本事,还赖得上我前夫不是人了?”
袁羽琛翻好大白眼:“你也知道他是‘前夫’啊?!那还二十四孝?你这是离婚啊还是扶贫啊?你这么好摆弄,怨不得各个欺负到你脑门子上来!”
郑扶苏尴尬脸红之余,低头又开始一阵咳嗽。
苏淮南瞬间不悦:“黿黿!你干嘛这么说他?他还没好呢!你也太不人道了!”
袁羽琛冷哼一声:“你要是那么人道你把他放出来啊。得结核病的多了去了,哪有这样休养的?他坐牢一样被关在玻璃壳子里,还不是你妈担心你的安危不把他当人看?伪善的有钱人!”
郑扶苏让人扎心,咳得更凶了。
苏淮南恚怒:“你难道不是有钱人?!”
袁羽琛哂笑:“都是亲妈掌权的富二代,你有脸跟我比吗?我多有本事?老子是专业精英!”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狮子王。”再点点苏淮南的脑门儿:“你,小白兔!”
苏淮南面红耳赤地朝袁羽琛跺脚嚷嚷:“怎么不能比?我小说比你写得好!我的粉丝比你多!我是大神太太,你是小透明!”
袁羽琛“嗷”然有声,扭头就走:“走了!伤自尊了!苏淮南你就死心塌地当李煜吧!甲方爸爸会给你送牵机药来的!”
苏淮南秒怂:“你别走啊!嗨!小黿黿!甲方爸爸!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嘛!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黿黿!我错了还不行吗?”说着,她飞快地追着袁羽琛跑下楼去了。
郑扶苏默默看着苏淮南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慢慢躺回了病床。
他轻轻蜷起身体,真是……胸口好疼……
郑扶苏用力地咬住了嘴唇,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失去她,看着她走他会死!
第五十五章 拈酸
苏淮南那天好说歹说,才哄着袁羽琛再次嘻嘻哈哈。其实陪VIP甲方开心,只要不击穿底线,基本上算乙方职业道德。正常人谁给金主添堵?苏淮南听陈玘墨说过,郑扶苏工作时也常恃美行凶、长袖善舞,颇得客户好感。郑总明眸善睐业内皆知。那么她哄着袁羽琛如何不算夫唱妇随?啊呸!萧规曹随!
送走了袁羽琛,苏淮南长长地松了口气。
慢吞吞地回到三层病房,苏淮南惊讶地发现玻璃罩子里的郑扶苏面朝墙壁躺在病床上。他一动不动似乎在睡。这么快就睡熟了?又不吃饭了吗?
护士面有忧色地看着苏淮南,她满脸尴尬:“他不想吃饭,说头晕恶心。”
哎……生病的人啊……比甲方还难搞……
苏淮南揉揉脑门子走过去,隔着玻璃对前夫轻声细语:“怎么了?不舒服么?你不可以不吃东西的呀。好歹吃一点儿。你需要蛋白质的。起来啊!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我陪你。”
她没想到郑扶苏脊背朝着自己,声音淡淡:“我不饿。你也不用那么人道地陪着我。有这功夫去陪袁总吃工作餐不好么?”
苏淮南突然觉得脑袋疼,这是干嘛?在发脾气吗?为什么啊?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她强压着脾气好说好道:“小黿黿走了,不用我陪工作餐。你看他走了,我不是马上回来陪你吃饭了么?”
郑扶苏头也不回地躺在那里,语气凄凉:“我就知道,他不走,你也不会回来。”
苏淮南翻个白眼:“那你要我怎样?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没本事,好容易拿到手的VIP客户,人家要走我去送送不也是礼貌么?这也值得你阴阳怪气?郑扶苏!你干嘛给我脸色看?”
郑扶苏似乎在喘:“对啊……没错!所以我劝你赶紧去陪着他啊!快去!好过看我脸色!”
苏淮南气得都要撞墙了!无奈对方是个病人,她只好耐下一百个心:“我不陪他我陪你,行了吗?”她的目光转向护士:“他是不是又发烧了?特别难受才这么矫情的?”
护士为难地点点头:“体温三十八度二。病人肯定是不舒服啊。”
苏淮南按着玻璃对郑扶苏好说歹说:“你看,又发烧了不是?你现在闹脾气,就是发烧烧到脑筋不清醒。要不……你喝点儿热水发发汗试试?”
苏淮南没想到自己这句直女发言彻底把郑扶苏惹毛了。
她就看他扶着被子强坐起来,前夫眼角眉梢绯色隐隐:“我脑子不清楚你还在这儿磨叽什么?我要你回来陪着我了?!苏董的同情心没处放了是不是?你走啊!免得人家说苏董二十四孝,离婚扶贫!”
这都哪儿对哪儿啊!
苏淮南懊丧得都要捂脑门子了:“袁羽琛就长了那张破嘴,他那么一说!你也犯得着往心里去!”
郑扶苏捂着胸口气得呼吸困难:“谁往心里去了?再说他那么说我你也没拦着他啊!”
苏淮南觉得自己都要让这帮男孩子给挤兑疯了:“我今天怎么了?哄了一个又一个的!”
郑扶苏支持不住似地晃了晃身子,他觉得自己热泪就要掉下来:“我怎么敢劳驾苏总哄?!你堂堂锦华董事长为什么要哄袁羽琛?你情我愿的生意让你做得处处跪舔的,苏董事长不丢人吗?黎总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淮南忍无可忍:“所以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要我跟袁羽琛绝交?咱们就不做他家生意了?郑扶苏,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啊!你病着你也不能无理取闹吧?”
郑扶苏脸色苍白,阵阵头晕,他弯腰气喘:“我不可理喻……我无理取闹……苏董事长看……看我不顺眼了?那你……你们倒是放我走啊!我要离开这儿!谁……耐烦让你们家关在玻璃壳子里……咳咳咳……”
说着,郑扶苏捂脸大咳,很快就有赤红的血沫子从他指间迸了出来。
护士小姐都看不下去了:“苏总,苏总,他是病人,您别这样……”
苏淮南被迫无奈,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乖,咱别闹了。你就大仁大义原谅我这一回吧。不过郑扶苏,你用脑子想想,离开苏家你能去哪儿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房子早卖了,你和淮北的合租也让房东收了!你病成这样总得有个去处吧!真不是我们家非得关着你……是你有传染病不能居无定所……”
58/91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