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蓦地凉了下去。
她面上神色淡然,内心却无比挣扎。
“他醉得太死了,宿主,这是天命。你若是再继续这样迟疑下去,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你连在这个世界当npc的资格都没有。”
“……”
系统的声音淡定得出奇:“别忘了他是反派,萧泠可是商丘公主,他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还是说宿主甘愿为了这个无情无义的残暴反派,宁可扰乱原文节奏,即使被系统抹杀也在所不辞?”
“……”萧泠没有回答,犹豫着捏紧了碎陶片,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宿主,割下去,瞄准他的喉咙,死死捂住他的嘴,一刀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萧泠的目光从他脸上游过,落在那白衣外苍白的脖颈。
萧泠还有些迟疑,终究是于心不忍。系统声音越发响亮:“宿主,割下去。”
“割下去。”
“割破他的喉咙,让他彻底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夜里。”
“割下去。”
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从脑海里炸开,撕裂整个脑袋。
“割下去,了结了这么多年来的孽缘。”
“割下去。”
“割下去。”
“割下去……”
萧泠蓦地闭上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捏紧了手中锋利的碎陶片径直朝着盛玄胤的脖间刺去。
摒弃所有的情绪,不再有丝毫迟疑和犹豫。
猛地刺下去。
手腕蓦地被抓住,萧泠浑身一滞:完了。
她抬眼对上盛玄胤的双眸,一双凤眼混沌中透着些澄澈。他死死盯着她,好似要透过这层皮囊将她灵魂看穿。
略一迟疑,他蓦地流下泪水:“绾绾。”
萧泠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绾绾……”
盛玄胤看着她,一把抬起双手抓住萧泠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绾绾,真的是你吗?”
萧泠被他猛地一抓,再加上有些惊愕,手一抖,手中的碎陶片无声落地,没入脚下初生的草丛中。
盛玄胤呼吸有些急促:“绾绾,绾绾啊,我等了你七年……你终于肯来梦里见我了……”
卸下了满身荣华,褪去一世威严。
他不再自称朕,仿佛此刻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暴戾狠辣的君王,没有家国情仇,恩恩怨怨。
他只是十七岁那年身处桎梏、世人眼中如尘垢粃糠般卑微下贱的质子,在最狼狈低谷的时候,遇见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少女,从此他满是阴霾黑翳的人生被人撕破了天幕,第一缕微弱的光亮照进他的心中。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的互相试探,极限拉扯,走到最后形同陌路,仇深似海。
盛玄胤低低呜咽着,此刻居然委屈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绾绾,绾绾……”
盛玄胤低低呢喃着,拽着萧泠的袖子不肯放手。萧泠惶恐地挣了挣,甩不开。
她对上盛玄胤那双通红的眸子,瞥见了他眸中的茫然无辜。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缓缓推开他:“陛下,您醉了。”
“绾绾……”
系统不满地“啧”一声:“完了,刺杀不行反倒被这狗皮膏药似的玩意儿缠上了,宿主自行解决吧。”
萧泠一愣,呼唤系统无果,耳边再也没有系统的回应。
她万分懊恼,此刻只想将人推开,“陛下,您认错人了,草民是弱玉啊。”
“……绾绾,你肯回来,是不是说明你原谅我了?当初是我不对,可那并非我本意,绾绾……”
他一句句真挚至极,话还没说完自己先落下泪来。萧泠心下一软,抿了抿唇别过头去。
她长叹一声:“陛下,您放开草民,旁人见了会起疑心的……”
盛玄胤却丝毫听不进去似的,自顾自地抱着萧泠的手臂,抬头竟向她倾诉起来。
“绾绾,当初商丘郭贵妃遇害一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给她下毒,甚至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萧泠顿了顿,看向他的目光冷漠似冰。
当初他在商丘做质子的那段日子,每一步都可谓是如履薄冰,想要他死的人千千万万,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当初的确骗过你很多次,连那次春猎遇刺,都是我刻意为之……但是后来出现的刺客真的不是我的人,当时都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是我错了,绾绾,你不要怪我……”
“……”
“还有诏狱失火诈死一事……”他抬起眼,一双凤眸湿漉漉的:“其实我当时是想诈死之后换个身份带你走的,带你回漠北,将你永远留在身边……可是当我看见你目睹诏狱失火转头就跑,跟着你一路追到蛰京城外的河边时,却看见你们站在浅水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说着,咬字逐渐生硬:“我当时,一气之下离开了商丘,时隔多年用战争的方式向父皇求娶你。可我万万没想到,商丘皇帝居然再临死前还想让萧沄代你和亲,不惜编造一个弥天大谎骗过了所有人……”
若是当初萧沄没有和褚昭私奔,恐怕事情又会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吧。
萧泠垂下眼帘,一时无言。
这该要她说什么才好。
“绾绾,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原谅我了吗?”
盛玄胤激动起来,猛地起身抓着她的衣袖凑上前:“绾绾,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真到知道错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晦虚先生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回来了,绾绾……”
听闻这话的萧泠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发慌,忙朝后退后一些:“什么晦虚……”
“绾绾!”盛玄胤紧追不舍,一把揽过她的腰,强硬地将她拽回你自己怀中:“绾绾,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意识到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萧泠终于内心有些慌乱,剧烈挣扎起来:“陛下!陛下您冷静一点!”
她抗拒着,有些力不从心:“陛下,您认错人了,草民真的不是萧皇后!”
“……”
禁锢着自己身体的力度终于松懈了些,萧泠趁机得以喘一口气,谁知盛玄胤死死盯着她,眸中的朦胧似乎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清明。
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无比的清醒。
萧泠心下蓦地一沉:完了。
果真,盛玄胤凝视着她的眸子,步步紧逼:“我从未告诉你萧皇后的闺名,你怎知我喊的是萧皇后?”
萧泠身躯一滞,盛玄胤却像是守得云开似的,忽的笑开来:“绾绾,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
萧泠微微启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衡量。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扑朔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羽。
“绾绾……”
她猛地起身,望着盛玄胤披头散发的疯癫模样,一步步退后。然后毫不留念地转身,径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啰(疲惫)
第66章 作茧自缚(二)
元宝闻声赶来时,只看见无头苍蝇一般的盛玄胤在硕大空荡的御花园里四处游荡,似乎寻觅着什么。
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披在肩上的白色外袍早已掉落在地,被地上的泥土濡湿。
元宝见状慌忙取来衣裳为他披上,不住安抚道:“陛下!陛下,您冷静点,陛下!”
“元宝,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元宝!”盛玄胤一把抓住元宝的衣袖,声音难以自抑地颤抖:“绾绾……是绾绾回来了,她回来了……晦虚先生果真没有骗我……”
他说着说着忽的落下泪来:“七年,整整七年,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整整麻木了七年……”
元宝哑然。
七年前萧皇后逝世,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年轻的君王状若疯癫,将自己关在丹华宫里不吃不喝,竟是谁也不肯见。
最后别无他法,还是晦虚先生出面,秉着“救回萧皇后最后一次机会”,才将盛玄胤从丹华宫中劝了出来。
而他口中那可以救回萧皇后的起死回生之术,竟然是传闻中没有任何考究的夺舍之术。
自那起,盛玄胤封锁了丹华宫,将萧皇后那烧焦的遗体一同锁了进去,进行所谓的“夺舍阵法”。他每日早晚都要去丹华宫一次,再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夺舍之术只不过是晦虚先生诓骗盛玄胤的下下之策罢了,可他硬是要当真,也就没有人敢说破,渐渐地他也就麻痹了。
可不曾想,如今七年过去,萧皇后居然真的回来了?
元宝踟躇着,今日也不是萧皇后的生辰忌日,倒是院中的桃花树下碎了一地的酒坛……他很快猜到大概,轻叹一声扶着盛玄胤的手帮他稳住身形:“陛下,您喝醉了,奴婢扶您下去歇息吧,明儿个还要上早朝呢。”
“元宝!朕的话你听没听见!”盛玄胤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稳的身形有些摇晃:“快,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宫门,发动所有侍卫暗卫,将弱玉带到朕跟前来!”
他的眸中无比清明,元宝这才意识到盛玄胤是认真的,立马躬身应下:“是!奴婢这就下去传令!”
元宝匆匆离去,盛玄胤泄气一般,扶着桃树颓然靠下。
“绾绾啊。”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眸光黯淡一瞬。
“除非我死。”
-
夜影浓重,月色如练。
门关重重的深宫锁院,萧泠早已见识过其中厉害的,头也不敢回地胡乱跑着,几乎是在奔离。
紫宸宫外的宫门边停着一辆马车,在晦暗的夜色下让人看不真切,萧泠却一眼认出那是上卿府的马车。
她深夜受召入宫迟迟不归,宋非晚这种狡诈多疑的人自然不能放心,派人前来守着也不奇怪。
待到萧泠看清了守在马车前的人,腾然一惊,来人竟是阔别已久的豆蔻。
她不知如今的豆蔻姓甚名谁,只知她在宋非晚手下办事,想来也是小心之极。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萧泠忙朝她招手,大喊道:“豆蔻!”
马车旁的身影猛地一滞,目光循着声音看过来,与奔跑着的萧泠对视上。
她飞快打量着她,随之皱起眉头。
“豆蔻,快,快带我出宫!”萧泠一把抓住豆蔻的手腕:“带我出宫,豆蔻,算我求你,快带我走!”
豆蔻认出了她,语气出奇的冷静:“弱神医莫慌,可是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说那多了,算我求你。”萧泠语气急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想要问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扶着萧泠上了马车,翻身上去策马:“驾!”
弱玉为何唤自己七年前的名字……莫非她和七年前的事情有什么瓜葛?抑或是当初绞杀皇后余孽的漏网之鱼?
——无论她是谁,既然知道了她的事情,就留不得。
马蹄奔腾,路上有些颠簸,萧泠握着扶手内心慌乱。
盛玄胤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明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到底是从何看出自己的身份的?
车轮骨碌碌地滚动,萧泠的心跳声不止,胡乱跳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马车速度陡然放慢,车外传来“吁”的一声吆喝,马车逐渐停下。
萧泠还来不及探头出去查看是什么情况,便听得外边儿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宋上卿府上的马车,三更半夜如此慌张所为何事?”
车前的豆蔻顿了一下,也不知对方是谁,豆蔻语气表现得十分不屑:“严侍卫哪只眼睛看到我慌张了?”
可惜对方根部不吃她这一套,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秉公办事,还请通融。”
豆蔻尾音拔高:“我奉上卿之令,护送弱玉神医回上卿府。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
“弱玉神医……”马车前那侍卫沉吟片刻,淡淡道:“可是方才陛下才下令,封锁宫门,拦截所有出宫的车辆,捉拿的就是这位弱神医。”
豆蔻闻言一顿:“什么?”
侍卫轻描淡写道:“黑云姑娘作为上卿府的人,遵从主命实属常事。可如今陛下亲自下令,姑娘又当如何?”
黑云。
萧泠暗自惊愕,原来她竟是黑云。
七年前那个风雪夜,她受骗和宋非晚找到关押八百商丘战士的地方,而当时为他们打掩护、帮他们开门的那个黑衣人,就是黑云。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豆蔻就已经用真实的身份见过她了。
用真正的身份,冷眼旁观。
萧泠长舒一口气,静下心来仔细听着车外的对话。声音蓦地停了,萧泠下意识地往车前凑了凑,几乎要将侧耳贴上车帘去。
车前门帘“唰”一下被人拉开,黑云一脸冷漠至极,伸手就抓着萧泠的后颈一把将她拽出马车。
萧泠下意识轻呼一声,被黑云毫不留情一把捂住嘴押在那侍卫面前,淡淡道:“陛下想作何处置,上卿府自然干涉不了。属下会将此事转告上卿,还劳烦严侍卫将此人带回了。”
一听见豆蔻竟然要将自己交出去,萧泠立马挣开她捂着自己嘴的手,大喊:“不可以!豆蔻,你不能把我交给盛玄胤!”
话毕一抬头,赫然对上面前那侍卫的眸子。
看清他的面容时萧泠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面前这侍卫,居然长得跟当初卧底漠北的商丘副将严生长得一模一样!
抑或是说,他本就是严生。
黑云不想听她废话,三两下掰折了她挣扎的手腕,一把将萧泠推给严生。
她淡漠地瞥了严生一眼,低低地骂:“果真是皇帝的一条好狗,当初萧皇后果真是看错了你。”
严生面色不变,“黑云姑娘又何尝不是,都是谋条生路罢了,彼此彼此。”
“谁跟你这种货色彼此彼此?”黑云怒斥:“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侍奉萧皇后多年从未害过她!若不是我家主子铁了心要跟皇帝走,我根本不屑与你们这种人为伍!”
严生微微颔首:“是了,伴君如伴虎,谁让你家主子对自己也依旧心狠手辣,甘愿以身犯险呢?”
“你!”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压抑着传来:“发生了何事?”
三人纷纷愣住,严生率先开口:“晦虚先生深夜怎会在此?”
晦虚……这个名字方才是盛玄胤也跟她提起过,似乎还是个大人物。
她忍者手上的痛楚,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却让她瞬间移不开眼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目光中尽显惊愕,下意识脱口而出:“豫……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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