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城门开启,从外奔来一队人马,他们兴奋地举着捷报,大喊:“胜了!贺家军胜了!”
一句话,仿佛水入油锅,顿时炸开来。
众人欢欣鼓舞:“太好了!没有乱臣贼子,天下太平,我们能过个好年!”
消息从城西传至城东,又飞入宫廷。
皇宫里,明惠帝越来越精力不济,有时一天只能醒来两三次,每次醒来他都会问:“伍洲如何?”
每每张德芹都会答:“皇上,还在打仗,罗家军小胜了一场。”
今日也不例外,明惠帝难得地大清早醒来,气色看着还算不错。
他照旧问:“伍洲如何?”
张德芹跪在地上,低头不敢回话。
更不敢抬脸,毕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欺瞒皇上了。这一回,罗家军没有小胜,而是大败。
听说罗峰战死,取他人头的还是贺柏舟第三子贺玉卿。
贺玉卿骁勇善战,连追罗峰数日,于篓山将其人头斩下,立了首功。
而罗峰的几个儿子也死的死伤的伤,罗家军有半数人投降,另外的不是死就是逃。
败了!
这回是彻底败了!
“张德芹!”明惠帝阴沉着脸,再次问:“伍洲如何?”
“皇上!”张德芹砰砰地磕了两个头,痛哭起来:“罗将军他......败了!”
闻言,明惠帝双眸睁大,仰头“啊”了声,吐血倒下。
“皇上?”
张德芹上前查看,探了探鼻息,顿时大骇。
他颤着声音喊:“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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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廊下灯火通明,照得飞舞的雪花像漫天银沙。
阿黎裹着件毛绒的披风坐在窗边,她撑着脸看了会雪后,叹气。
“怎么还没来呢?不是说打胜仗了吗?”
凝霜听见了好笑,走过来道:“捷报昨日才传来,兴许容世子还得晚些天回来,毕竟从伍洲回京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呢。”
“哦。”阿黎蔫蔫地应声。
“世子妃回去吧,”凝霜劝:“您还没好全,可别又加重了。”
“我都闷死了,难得今天暖和些,让我看一会雪吧?”
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相求。因着这么久生病,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下巴变得尖尖的。
凝霜鼻头一酸,也不忍再劝。她上前将她领口紧了紧,然后去探岫炉,见里头还是热的这才放心。
她说:“晚膳时世子妃没用多少,我去看看煨的粥好了没。”
“嗯。”阿黎乖乖点头。
她继续捧着脸,望向外头的大雪庭院,可望着望着......
阿黎揉了揉眼睛:“我看错了?雪地里怎么站着个人?”
而且......那人居然很像她的容辞哥哥。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这些日太想容辞,起了幻觉,努力揉了会又看过去。
那人居然还站在那。
静默地、像隔着岁月般、深情而悠远地望着她。
阿黎仔细瞧了瞧,眸子倏地亮起来,蔫蔫的神色变成欢喜。
“容辞哥哥?”
她飞快起身跑去开门,但还未跨出门槛,就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第58章
来人怀抱坚硬, 带着冬雪寒凉,却是阿黎熟悉的气息。
她贪恋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容辞哥哥.......”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生病令阿黎脆弱,连思念也仿佛淋了大雨, 湿漉漉地涌出来。
容辞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姑娘, 多日来的担忧和惶恐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他阖眼, 下颌贴着她的头顶, 缱绻地摩挲。
就这么地,两人站在门口沉默相拥。
凝霜端着粥在拐角处不敢走近。她等了会, 见两人还在那, 便打算回避。
转身时, 瞧见睿王妃站在不远处。
许是听见容辞回来的消息,睿王妃欢喜地过来看容辞, 然而瞧见小夫妻俩温存不好打扰, 也正打算离去。
睿王妃带着一众婢女婆子, 匆匆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白雪皑皑,天地寂静, 只剩门口相拥的两人。
容辞满足地抱着他的小姑娘, 直到怀里的人突然咳嗽起来, 他才回神。
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往内室走去。
阿黎攀着他脖颈,唇角翘起直勾勾盯着他。等到了床榻, 他们迫不及待地贴上对方的唇。
情念一触即发。
容辞将她压在身下,唇瓣火热。
“阿黎......阿黎.......”他动情地唤她。
阿黎使劲地攀着他, 唇齿相交间,不够, 始终觉得不够。
她太想容辞了。
以前容辞也曾离京过,可从没有哪一次令她这般疯狂地想念。
两人纠缠在一处,以吻互相安抚,无声交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阿黎感到唤不上气,容辞才放开她。
“阿黎。”
他的眸子像醉了酒,满心满眼都是阿黎香腮娇媚的模样。
他又哪里觉得够?
连夜从伍洲赶回京城,跑死了几匹军马也只为见她,又岂会觉得够?
若不是顾及她生病,他真想狠狠地要她。
“阿黎.......”容辞再次吻下去。
这一回,是绵长而温柔的吻。
慢条斯理、却又充满温情,细细吮吸她的美好。
“容辞哥哥。”阿黎神色迷离却觉疼痛。
是被他胡子扎的。
微痒,她忍了会却没忍住,低低笑起来。
容辞停下:“坏丫头,笑什么?”
“容辞哥哥。”阿黎坐起身:“让我好生看看你。”
容辞靠着床头坐下来,任她看。
“容辞哥哥,”阿黎就着烛火摸他的脸:“你怎么瘦了?没好生用膳吗?打仗是不是很辛苦?我听说你还上战场了,可有受伤?”
“你一下问这么多,要我回答哪个?”
“一个个回答,我都想知道。”阿黎娇蛮道。
容辞将她又揽紧了些:“我没瘦,一直好生用膳,打仗不辛苦,也没有受伤。只是.......”
“只是什么?”
容辞捏了捏她的肩,怀中的小姑娘瘦了许多,他心疼。
“只是很想你。”他说。
他无时无刻都想快点回来,生怕回来得迟了就像梦里的场景一样,看到的是躺在榻上毫无生气的她。
前世阿黎临死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梦中出现,将他折磨得快疯了。
“我也想你。”阿黎哭道。
他心疼她,她又何尝不是?
听说他上战场,她日夜担惊受怕。得知他打了胜仗,又挂念他是否受伤。也不知他在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仪容潦草,连下巴冒出了许多胡渣都未察觉。
她的容辞哥哥素来温润俊逸,何曾这般邋遢过?
阿黎心疼死了!
她凑过去,一点一点地吻他的眉,他的眼。又沿着鼻梁缓缓移到唇边,吻他带着胡渣的下颌。
容辞阖眼仰头靠着,任她亲,直到喉结突然被温热的唇包裹时,他猛地一颤。
“阿黎.......”他声音沙哑:“莫淘气。”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
他缓了缓,打算起身:“阿黎等我,我先去洗漱。”
他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浑身脏污。
阿黎却撒娇不肯下来:“不要,我就要你这么抱着。”
她不舍得离开他。
容辞莞尔,无奈道:“好,我再抱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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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辞回京没瞒着旁人,众人惊讶他居然回来这么快,却又有些了然。
世子妃是被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重,得知人生病,又岂不惦念心焦?
是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在睿王府,众人都默契地不去打扰这对小夫妻。
但皇帝驾崩,朝堂内外各样的事要处理,本就需要个人主持大局。容辞却撒手不管了,一句“交给尹绍歆和孟子维,再不济去寻睿王”,然后就关起门来陪他的阿黎去了。
他这般撂开手,倒是将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睿王。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人人明白容辞是最佳的新帝人选,可毕竟还有睿王在,且还是前太子的身份,自然要以他为先。
是以睿王既要忙着料理皇帝驾崩的后事,又要忙着登基,这般大的两桩事接踵而来,对于常年不理俗务的他一头两个大。
丈夫要登基,睿王妃也不得清闲,况且年关将近,还得准备过年事宜,便也跟着忙得找不着北。
如此一来,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在忙碌,只有阿黎的小院内一片温馨静谧。
容辞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
不过他是被阿黎的咳嗽声吵醒的。
阿黎愧疚:“早知道我就不来看你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歇息。”
“无碍。”容辞拉她上床榻,掀开被褥将她裹进怀中。
“才喝过药?”他闻到她身上的药香,问道。
阿黎点头:“才吃过。这会儿快午时了,我怕你饿着,过来看看。”
“你用过膳了吗?”容辞问。
“还没呢,想等容辞哥哥一起用。”
“好。”
容辞抱着人翻了个身,压着亲了会。
却只敢点到为止,怕亲得狠了把持不住,受罪的还是自己。
过了会,他放开阿黎,喊人进来服侍。
洗漱过后,想到什么,他开口问:“世子妃吃的药方呢?拿来给我看看。”
“是。”凝霜赶紧去抽屉里取:“这是历来的药方,宫里的太医改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用药金贵,可世子妃瞧着就是不见好。”
容辞接过药方看了看,他曾专研过一点医术,虽不精通,但药方还是能看懂的。
按着上头的症状描述,确实只是普通的风寒,用药也极其精准,缘何就.......
容辞狐疑地瞥了眼正在穿衣的阿黎,若有所思。
待用过午膳后,阿黎歇下,容辞径直去书房。
“去喊凝霜来。”他吩咐。
不得不说容辞很敏锐,仅瞧了眼药方就看出来病得蹊跷。若说其中有人捣鬼他是不信的,毕竟没人有这么大能耐在他睿王府动手脚。
他南下征战,留了许多侍卫和暗卫守护,明里暗里都是人,旁人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可为何.......这样简单的病却迟迟不见好?
这也正是凝霜觉得奇怪的地方。
“世子爷,”凝霜迟疑说:“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世子妃生下来没多久就曾大病过一场,彼时也是病了许久,后来老夫人去上香时遇到个德道高僧,从高僧那求了道平安符回来,世子妃的病这才好。”
她说:“这些年,世子妃带着平安符鲜少生病,也很是顺遂。只是......奴婢前些日发现平安符没在世子妃身上,后来得知已转赠给世子爷了。”
她小心翼翼道:“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这病蹊跷,兴许世子爷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奴婢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怪力乱神........
若换做以前,容辞确实不信。可他重生了三次,由不得他信与不信了。
这其中,难道真有什么牵扯吗?
忖了忖,他问:“可知这香囊是哪位高僧所赠?”
凝霜说:“前些日奴婢还跟王妃提起此事,王妃说既如此再去向那位高僧求一个平安符。这高僧也不是旁人,就是南延寺的住持廖慧大师,不过王妃派人去求时,却听说大师出门远游了,且已去了一年多,不知归期。”
容辞沉默,片刻后,他对外吩咐:“速速派人去全国各处打探廖慧大师的行踪,但凡发现立即将人请回来。”
“是。”外头候着的沈牧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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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帝驾崩一个月后,睿王在满朝文武推举下,于腊月初登基。
新帝登基,封容辞为太子,阿黎为太子妃。
这本该是场盛事,可由于明惠帝才驾崩,且年关事多,一切从简。
容辞参观了登基大典后,回府跟阿黎说:“父皇封你为太子妃了。”
他说得平静,阿黎也应得平静,只淡淡“哦”了声。
容辞好笑:“你不高兴?旁人想来贺喜,被我通通拦着了。”
阿黎道:“高兴啊,容辞哥哥当了太子,我高兴。”
“不过,不论容辞哥哥是太子还是世子,不都是我夫君么?”她秀气的黛眉挑了挑,面上些许自豪。
容辞回京后还是头一次听她喊“夫君”,心头一热,抱着人又亲了顿。
亲完后,他气喘吁吁说:“阿黎,我带你去别院吧,咱们去别院养病。”
“世子哥哥不忙了吗?”
“不忙了。”所有事都不及她重要。
“可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呀。”
“你若想回来过年,我陪你,若想在别院过年,我也陪你。嗯?”
阿黎考虑了会,点头:“我听容辞哥哥的。”
容辞带阿黎去别院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来别院安静舒适,还有温泉养生。二来他正在收拾明惠帝残余势力,京城混乱,有过上次玉敏郡主推阿黎入湖的事,他不敢马虎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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