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要往外走。
“只找万岁爷吗?那曲昌公主呢?乔世女呢?那些得了官的女子呢?”越耀祖拧眉拦住他们,大为不满,“你们不管她们啊?”
“牝鸡司晨大为不吉,区区妇孺跟男子同朝列班,更是有辱斯文……”
“就该贬她们的官,治她们的罪才是。”
“你们竟然放纵了?”
“耀祖兄,你我堂堂丈夫,有事自然是跟万岁爷争论,整治几个女子算什么本事?”陈乐山停步,没好气的转头,“你怎么总跟女子过不去?”
“你是让谁戴过绿帽不成,这么大的恨?”
“陈乐山,你放屁!”越耀祖脸红脖子粗。
陈乐山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甩袖而去。
“越兄莫要气恼,陈兄这人好诙谐。”王亚元淡淡说和几句,随后出屋。
剩下几人也恭了恭手,前往皇宫。
越耀祖留在屋里,气得心肝生疼,咬牙切齿,他狠狠诅咒,“一群无耻虚伪之徒!”
“谢承志、谢承允,你们跟曲昌公主的仇,结得如海如渊,老夫就不信,你们能看着她起势!”
“装什么装?”
“背地里,不一定使出什么恶心手段,倒在老夫面前做好人样,简直,简直!”
“伪君子。”
他气的砸了茶杯,气呼呼的离开,出了谢府。
那边,剩下五个辅臣已经进了皇宫,面圣永安帝!
永安帝:……
避而不见。
他称‘病’了。
并且,连歇了四天的早朝,小朝会也不去了,除了严森之外,谁的请见折子都不接。
谢太后——他的亲娘召见他,居然没有成功。
四天时间,曲昌公主、乔瑛和一众女官的官服已经备妥了。
谢承允和谢承志多少有些着急。
他们请见谢太后和谢皇后,准备商议一番,不过,朝臣和内宫女眷想见面,哪怕是亲戚,都没有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找机会。
但,时不待人。
两人商量又商量,最终,决定先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分而化之。
于是,他们派遣子弟,参加了乔瑛的封庆大典。
那个被派的人,就是曲昌公主的未婚夫婿,谢承允的嫡次孙谢蔓。
一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第178章 沐猴而冠
乔瑛的封庆大典,虽然有永安帝亲口御旨:办的热闹点。
可她初来洛阳,朋友不多,除了自家亲戚外,剩下认识的,都是百花宴里旁观过她打脸的那些。
这里面有觉得她是祸头子,不懂女子谦逊的,也有不少被她风采所迷,觉得她好厉害,自愿做她迷弟迷妹的。
“我记得白家姑娘,宋家郎君……”
乔瑛端坐镇远侯府,‘刷刷’的,咳咳,指挥王如凡写帖子。
“你那个字啊,练练吧,不说写出风骨来,最起码得拿得出手吧。”王如凡一边挥毫泼墨,一边叹气相劝。
乔瑛的字,当然不算难看,毕竟,在‘字如其人’的时节,字写得太丑是坏人品的,但要说多好!
绝对没有。
四平八稳,不难看罢了。
“够用就行,写那么好干嘛?我又不考状元。”乔瑛耸肩。
王如凡恨恨,“你啊!”
一旁,崔君琢淡笑。
几人写出了约莫四、五十封帖子,其中,包括亲朋好友的。
结果。
没够用。
首先,是谢蔓通过关系找到了王如凡,亲自讨要请帖。
是的。
他跟王如凡有亲戚,因为,他是谢蕴,就是那个被乔瑛磕死的渣男的亲弟弟,王如凡和谢蕴的婚事没有解除,所以,她是谢蔓的亲嫂嫂。
关系多亲近啊。
所以,哪怕没怎么见过面,他都能不客气的上门来要。
王如凡:……
“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给他啊。”
谢蔓拿到了封庆大典的请帖。
至于剩下那五个辅臣,也各有各的心思,都派遣子弟,通过各自的渠道拿到帖子。
洛阳诸多公子贵女们一看,咦,四大世家,六大辅臣的家眷都来了,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有这些参加,那肯定是顶顶体面的宴会了,于是,也开始挖门盗洞找关系……
一时间,乔瑛封庆大典的帖子,居然千金难求。
王如凡写帖子写得手腕都贴膏药了。
“我倒要看看,这群人要干什么?”
王如凡边甩着手腕,边咬牙切齿。
——
时间匆匆流过,转眼就是十天。
乔瑛定下的封庆大典时间到了,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镇远侯府门前,车水马龙。
宾客……
是真的如云啊。
王如凡写了两百多封请帖,这些帖子的主人和他们携带的朋友、仆从、侍卫……从从总总加起来足有五,六百人。
幸好镇远侯府够大,否则……
都装不下。
王如凡、崔君琢、乔治、乔二夫人、司马朝和临渊郡主,包括乔治的二子一女,凡是跟乔瑛沾上亲戚关系的,都出来帮她迎客了。
迎了足足两个时辰,临近正午时,才算是把人都安顿妥了。
镇远侯府的后花园里,宾客们谈笑风生。
玻璃盏、琉璃杯、曲如诉、舞如藤、乐似流云、歌如朝露,百花绽放,蝶舞蜂飞……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谢蔓风雅笑着,对王如凡举杯。
他约莫十七、八的年纪,身形清瘦,相貌秀雅,有几分病弱之姿,气质却也脱尘。
“二嫂,小弟敬你。”
他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六弟少饮些吧,小心胃疼。”
王如凡也很上道,体贴的关心着。
哪怕……
她跟谢蔓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
“唉,虚伪的世家子啊。”
乔瑛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谈笑风生,不免小声嘟囔。
“喝酒吧!”
崔君琢把酒杯怼到乔瑛嘴边。
乔瑛:……
好吧,不说就是。
她默默端起杯子,饮了几口,随后,上前陪着叔叔乔治和舅舅司马朝应酬宾客。
半个时辰后。
“吉时到了,瑛妹,来整冠吧。”
崔君琢扬声。
宾客们云集而来。
封庆大典吧,自然是有仪式的,需先整冠、着吉服、在净手、请圣旨、三拜跪叩……
挺麻烦的。
乔瑛已经做过了,眼下自然特别熟练,掀了下衣摆,从容起身,她来到崔君琢面前。
鹰眸睁的圆圆的,丰润朱唇勾起,露出跟小贤儿相仿的笑容。
“来呀,我领子有些歪了。”
她笑盈盈地说。
崔君琢抿唇,凤眸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帘,他俊美面庞无甚表情,修长的双手却攀上乔瑛的衣襟,替她整理了微斜的领子和衣摆沾上了草屑。
“上回替我整冠的是舅舅,这回就换你了,嗯,洛阳城两个最富盛名的‘如玉公子’替我行礼。”
“嘿嘿。”
“我真是有艳……咳咳,福气呢!”
乔瑛抿唇笑着。
洛阳城从来不缺美男子,风气也算得上开放,所以,贵女们私下是个‘美男子排行榜’的。
上一辈得排名第一的是司马朝。
司马朝成亲后,这辈就换成了崔君琢。
当然,崔君琢被贬后,排名自行取消,如今第一名是陈乐山的嫡幼子陈玉廷。
乔瑛没见过。
所以不算!
“你正经点,小心被听见。”
崔君琢到底是世家子出身,私下怎样,被欺负被调侃,是反攻是窘迫,那属于个人问题,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好意思的。
“快点闭嘴吧。”
他羞恼。
乔瑛剑眉一挑,轻轻耸肩。
她说话了,只是弯下腰身。
崔君琢端起金冠,戴到她头上,又从陆商手中接过金盆,乔瑛轻轻沾了下水,算是净过手,王如凡捧着代表五城司火器营翼长的官印。
崔君琢展开侯世女品级的披风。
他替乔瑛披上,仔细系好。
“真贤惠啊!”
王如凡小声啧啧,开始想念她养在青州的那些小侍儿。
崔君琢凤眸深渊,余光扫她。
乔瑛勾唇浅笑,接过官印。
这时,司马朝端着圣旨上前,展开宣念。
乔瑛叩首。
周围众多宾客同样下跪了,当然,他们跪的不是乔瑛,而是圣旨。
他们口称:“万岁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乔瑛恭恭敬敬,双手接过圣旨。
一切都特别顺利。
直到大典前半段结束,乔瑛要亲自把圣旨送回祠堂供上,突地,宴席人群里。
“沐猴而冠,真是可笑。”那是一道声音很小,穿透力却很强的女声。
她仿佛是跟朋友闲聊着。
谁知道,场面太静,倒把她显出来了。
第179章 显着你会成语了
镇远侯府花园里。
乔瑛捧着圣旨,鹰眸回转,凌厉的目光环视人群,最终锁定在靠着花坛的席案上。
那里坐着四个人。
一男三女。
男的,是百花宴里乔瑛一穿三的其中一个,越耀祖的侄子越慕白。
女的……
应该也是越家的女孩儿。
乔瑛记得,王如凡提过,越家来了一嫡两庶,三位贵女。
说话的那个,被三人围在中间,众星捧月的,应该就是越耀祖的嫡幼孙女——越青竹了。
沐猴而冠吗?
啧啧,小丫头,挺会比喻啊。
乔瑛挑着剑眉,玩味收回目光。
眼下场合,她不准备跟小姑娘计较。
丢人。
可惜啊,她不计较,人家小姑娘却要计较。
看着乔瑛不理她,周围宾客们的眼神也异样,仿佛嘲笑般,越青竹小脸粉红,气的直瞪眼睛。
她是越家最小的女孩儿,刚刚十四岁,相貌娇憨,嘴巴又甜,打小就是父母亲戚手心里捧大的。
哪受过这样的轻视和无声嘲弄啊?
越青竹两腮鼓鼓,刻意扬起更高的声音道:“哗众取宠!!”
十四的小姑娘,嗓音没有变完,声调依然带着些孩童的尖锐,刺的人耳朵声疼。
本来没注意到她的人,也不由自主的看过来。
花园里的歌舞,都有瞬间的停顿。
乔瑛微微蹙眉。
王如凡抿唇。
崔君琢凤眸垂眸,掩住厌烦。
司马朝等长辈们也沉下了脸儿。
不太好管。
越青竹年纪太小了,辈分更小,他们这些人,无论谁开口管教,都显得给她脸了。
不管吧,她还嘚吧嘚吧没完。
司马朝思量片刻,抬头给乔治使了个眼神。
乔治没看懂,无辜的回望。
茫然朝他眨眼睛。
挺大个老爷们,五大三粗的,装什么可爱?
居然还敢瘪嘴?
司马朝被恶心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拧眉看向乔二夫人。
乔二夫人叹了口气,用胳膊肘儿怼了怼女儿。
幸灾乐祸,乐得直咧嘴的乔环,不情不愿,赌气冒烟地站起身,掐着腰,瞪圆眼睛怒视越青竹,“你在狗叫什么?”
“在御赐的大典里叫嚣,怎么着?显你会讲成语啊?”
“我也会!”
“多嘴多舌,贫嘴贱舌,尖酸刻薄,夸夸其谈……”
“你喜欢哪个?随便你挑好吧?”
乔瑛第一回 进洛阳劫法场,救崔君琢的时候,曾经跟乔环‘狭路相逢’过,彼时,乔环因为嚼司马惠的舌根,还被乔瑛抽过大耳瓜子。
小姑娘的嘴是真的挺尖酸,真把乔瑛激恼了。
然而眼下,看着她刻薄旁人。
别说……
还挺痛快的。
“你妹妹可以啊,一点都不怯场,当着这么多宾客,这么多世家贵公子,她真是一点女儿家脸面都不要啊!”
这么野蛮,这么刁钻吗?
什么时候,洛阳小官家的姑娘,都走这么风格了?
王如凡大惊失色。
“她的身份,应酬越青竹倒是合适。”崔君琢凤眸里的凌厉消失,换上了淡然。
越青竹是越耀祖的孙女,有地位,但不值轻重。
乔治是礼部六品官,乔环身为她的嫡女,乔瑛的堂妹,有身份,可不值一提。
她俩刚刚好匹配上。
‘门当户对’!
当场打起来都不影响什么。
“你是什么人?我,我不自言自语几句,你随便接什么话?又凭什么骂我是狗?”越青竹拍案而起,委屈的眼泪含眼圈儿,高声呛呛着,“你才是狗呢。”
“我骂了你主人几句?你主人都都没开口?你乱吠什么?”
“这是我家,我姓乔,世女是我堂姐,怎么着啊?你们越家管堂亲叫‘主子’?什么规矩?打开国我都没听说过!”
“切!寒门的家教……”
“啧啧啧!”乔环撇嘴,翻着白眼用余光扫她。
那模样真是……
看着就欠揍啊。
乔瑛:……
不行!!她又想起乔环骂司马惠时的嘴脸了!!
手好痒。
“你,你……”越青竹喘气,急得回不上嘴。
她是越家娇宝贝啊,平时骂人,一句两句,庶弟庶妹们就跪下了,哪见过乔环这种‘披头盖脸’,直接攻击祖宗的。
“我,我家虽是寒门出身,可家祖是内阁辅臣,官拜一品!!你这种杀猪匠代,你怎么跟我比我?”
她含着眼泪高声。
“谁跟你比了?”乔环掐腰,挑着一边眉毛损她,“我是杀猪匠的后代,那又怎么样?我起码不会在别人的庆典里阴阳怪气,我堂姐官拜火器营翼长,那是万岁爷亲封的,封庆大典也是万岁爷让办的!”
“怎么着?你嫉妒啊?你嫉妒你找万岁爷去啊,你敲闻登鼓,到金殿撞龙椅,还能博个青史留名,搁我这儿嚼什么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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