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荼姚与花神梓芬,可都不是吃素的。
纵是能打得过,花神手下可管着六界的口粮,就算佛陀,他也不能说不吃吧!
好在,孔雀明王也不是个喜欢撞南墙的,墙不会疼,脑袋可会。
故此,也就怼完迦叶尊者后便无下文,到也让心提半空的迦叶尊者松下口气,得空抹把额头冷汗。
云殿大婚须行九百九十九步,来至殿中吉位行礼,幻花烟水也盈盈盛放九百九十九朵,之后化为仙雾缭绕,其间步出位英伟男子,气宇轩昂,皇威赫赫。
“不是吧,伏、伏、伏、伏羲上神……”
酒仙的葫芦都掉在地上,揉着眼不敢相信,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明。
伏羲上神,乃是天地初开的存在,与上神女娲为兄妹,乃是造物众生的存在,已往三十三天外居住。
如今,在天帝之子大婚时下降,纵非真身仅是分神幻形也够吓人的。
可更吓人的却是,锦觅欢笑盈盈的那一声:
“人间爹爹,你也来参加觅儿的大婚吗?龙爹和凤姨他们方才只弄了幻形来,我还当你也不来,就幻个形便罢呢!”
“自洪荒不周之祸,此三千界已难承吾辈真身下降,偶一分神已是勉强为之,若非吾女大婚,吾亦不会如此。
觅儿,接住。”
一道灵光闪过,分神已无踪,而锦觅手中多出一具五弦琴来,却是人皇伏羲氏的伏羲琴,琴尾流苏上宝光华彩坠着不少缩小之物,一看便知非是寻常。
花神梓芬按着脑门直觉头疼,看吧,这就是她不愿锦觅往人间去的原因,认这么多爹,还是个个大能,她这娘亲连管孩子一下都不成。
反手收起礼物,锦觅知道,她的人间爹是在给她仗腰子,尽管她后台已经够硬,心里还是感念的。
伏羲上神这一出,也不过是秋水静湖偶现的涟漪,不过片刻便又被大婚的热闹给掩盖下了。
月下仙人丹朱乃掌姻缘,自是由他主持大礼。
花神梓芬与水神洛霖分立帝后之侧,一起接受新人的见礼,拜过天地与父母后,便将新人送归。
众仙神不是不想闹洞房,灌新郎,可他们不敢。
首先,老一辈的当年可是让荼姚与梓芬联手揍过的,自不敢去撩这二位虎须。
少一辈是让锦觅揍惯的,深谙保命之道,绝不敢去招惹这堪比荼姚与梓芬加起来的存在。
再者,那花神之女乃是伏羲上神亲口承认之女,他们几条命,敢去惹这些开天时就存在的大神之女?又不嫌命长!
所以,自然是各自呼朋唤友杯盏交觥,自家热闹去了。
而回到璇玑宫中一对亲人,在交杯合卺之后,仙侍们尽皆退下,润玉还不及开言,口中已被塞进枚丹丸,清甜满口,奇香满颊。
“这是我种的雪莲提炼出的蜜丸,功可益气血,补精元,你有心疾,轻易不可与人怄气,这蜜丸放身上以为不需。”
锦觅取出个玉瓶示意润玉收起,自家却去卸下发饰簪环等物,也除去婚服改换常服。
锦觅换衣只一个法诀下去便收拾妥当,却轻挽润玉于妆台,细心为他取下那头上披纱盘龙镂花脂玉冠,纤手轻灵似蝶落羽飞,生恐扯伤润玉一丝,碰落一发,仿佛是在呵护一朵难历风雨的纤弱花朵。
润玉有些微微的不自在,锦觅温热呼吸轻喷在他耳后,让他觉得脸颊泛起热浪,耳垂也有些痒,心里却象幼时与旭凤偷饮酒仙的酒后般,有淡淡微醺意,头也有些晕乎乎的。
可润玉也有些不自在,他微仰头去看锦觅,却望进那浩浩绵绵似秋水般溢满怜惜与爱宠的明眸,颊上红热更盛。
“觅儿!觅儿是把润玉当个易碎水晶娃娃吗?润玉虽宿有心疾,到底是应龙之躯,我……”
润玉浅笑温言,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议论自家是病秧子,却莫名在乎锦觅将他视之为病弱。
可不待他把话说完,锦觅已解了他的发冠,松开他的腰封,那身皓雪月白婚袍被收起,而纤细玉手也轻缓而力道适中的为他揉捏肩项。
锦觅的声音很好听,象山间击打青石飞溅如珠的流泉,干净却又冷冽更带着润泽万物的水泽之力,听在耳中,却渗入心里:
“鱼鱼是锦觅一眼就放心尖儿的龙,不护着,不疼着,我的心里不踏实。”
“觅儿,觅儿,润玉……很欢喜!”
润玉眼尾泛着轻粉,眸中晕着层水光,他仿佛跋山涉水徒行万里,茫然无措于世,却是此刻终得圆满。
口中说着“欢喜”,可脸上却似悲似喜,怔怔落下泪来。
“我的傻鱼鱼,虽说你的觅儿自来行事便从没个忌讳,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还是该当欢喜才是。”
锦觅轻轻将润玉揽之入怀,用丝帕为他尽拭泪水,却也明白他因何泪落。
一生悲苦,两世情缘,三次大婚,如今方得圆满,纵润玉不记前尘,只有自家不曾相忘,可那些早已镌刻魂骨之中的悲伤与欢喜,又岂能尽除魂躯外?
尽忘的,也不过是些不堪记的旧事罢了!
锦觅手下不停,为润玉换上寝衣,又松开发髻,轻执玉梳缓缓为他梳发,润玉的发似鸦羽黑亮,在锦觅玉白指间流泻如泉,此时的润玉靠在她肩上,显得有些脆弱。
锦觅语声轻得象梦,柔得象那渗入人心的汩汩清泉,在润玉耳边道:
“何苦这般硬撑,苦了累了,说出来别人才知道,纵是旁人不解你,我总是在的,旁人靠不得,我却是能靠的。
鱼鱼可知,至今而始,生生世世,你都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鱼鱼,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敢动你,我灭了谁。可你要敢从我身边逃走,我就剁了你的尾巴,做汤给你喝。
这样,你便逃不得了。
鱼鱼,如此,你可怕我?”
这些话听来狠绝,却无端让润玉安心,他虽得父帝母神怜爱,旭凤也对他亲厚,可这心却仿佛那无线的纸鸢飘摇不定,不知将落何方。
反是锦觅这番言语让他的心落了地,象是自此有了线,生了根。
“觅儿,若觅儿当真不放心润玉,要将润玉牢牢握于掌心,那便握吧!和觅儿在一起,怎样都是甜的。”
润玉反手环住锦觅的腰,偷偷笑着,这万事仿佛都不及此刻的相拥来得重要。
在润玉与锦觅相依之时,门口探头探脑的溜进来只白色似鹿的小兽,正是常伴润玉左右的魇兽。
魇兽小脑袋微歪,看着相依二人,不解的闪动着圆圆的幽蓝大眼,卧在榻旁睡下,吃得圆滚滚小肚子轻鼓几下,吐出几个象明珠似的梦珠来。
润玉与锦觅都是警觉之辈,听得有异,回头看时,却是几个漂亮的梦珠在漂浮。
前几个到还正常,不过是小仙对今日大婚场面的羡慕不已,唯有一个梦珠很特别,却是那位自负美颜的孔雀明王,正对着天后荼姚大跳孔雀的开屏之舞。
而这梦珠,却非是橙色所思之梦,而是蓝色所见梦,最特别的是,梦珠里居然还有魔界卞城王,和一个裹在斗篷里的人。
第八章
“不是吧,哥~,嫂子才接进房,你就不疼弟弟我了!”
旭凤抱着魇兽哀号,一人一兽都是可怜兮兮深受打击模样。
旭凤万没想到,他酒还没喝几杯,他哥已经给他备下“大礼”一份。
——魇兽一只,梦珠数枚。
虽说事关天界安危,涉魔界阴谋,可是,就不能缓一缓吗?大家都在尽兴欢乐,自家却要在如此之时同一只哑巴魇兽一起看梦珠?
兄长,你确定不是因我把这小东西放进你房中,而报复?
旭凤一面哀嚎,一面认命的牵走魇兽,他注定为天界守护,便不会因图一时享乐而弃正事不理。
他旭凤,是九天之上煌照六界如骄阳的凤凰,不是那个自私自利,只知私情私心的魔尊笨蛋。
‘你我确实不同,至少本座从前便不会疑猜卞城王父女,他们……他们原也助我良多。’
这话说得连魔尊旭凤自家都没底气,心里感觉到深深挫败,曾经的兄长润玉再三明里暗里提过“魔不可信”,却都让自己不放心上的忽略过去。
却原来,这许多年来,愚蠢的只有自己。
旭凤对这没脑子的魔尊已然绝望,只希望他别把“没脑子”传染给自己便已是天幸,别的,是真没指望。
旭凤想借魇兽偷窥润玉的闺房乐,却让润玉给坑回去后,房中鸳侣也到该交颈眠之时。
润玉向来浅眠,才会领下布星司夜之职,他自家好静厌吵不喜身边有人服侍,却不知锦觅是否如此,正自踟蹰间,却被锦觅握住他微凉指尖。
“鱼鱼,今日大婚想是累了,先去泡泡灵泉,我将璇玑宫中也掘下了泉池,这样方便你不用出去也能泡灵泉。
落星潭到底远些,又太过寒凉,对你身子无益。你虽为应龙,不惧寒凉之气,可你幼逢劫难,身子伤损太过,却是不益多浸。”
润玉因锦觅的关心而心中暖暖,他抬手为锦觅轻理发丝,柔声道:
“润玉爱静,不惯吵闹,殿中常不留仙侍。觅儿若有所需,可唤……”
锦觅柔荑纤指轻点润玉唇上,止住他说下去,笑靥如花,语声轻柔:
“鱼鱼不喜人多,锦觅亦不喜。何况你我已然是夫妻,夫妻间多些个外人实在有些碍眼,就让她们做些寻常杂务,鱼鱼有我便好。”
“觅儿说好,那便是好。”
润玉微微侧过脸去,他耳后肌肤慢慢变红,脸上更是早已绯红似霞,彤云遍布。
锦觅却看着如此美味娇羞的龙叹气,到了爪子还是只能过干瘾,她也很无奈啊!
润玉有心悸之症,锦觅既早知,便不会因一时贪欢而伤损他的身体,二人早已被荼姚与梓芬叮嘱过,需待梓芬与荼姚炼化天泉之华,为润玉补全仙寿修复伤损后,他二人方可圆房。
所以,锦觅就是再垂涎三尺,也就顶多啃啃龙皮过下嘴瘾,抱抱龙尾过个手瘾,余者什么也做不得。
怄得锦觅搂着怀中这尾玉白应龙,把前尘那些人在肚里骂上千遍万遍亦是无法。
为救润玉,锦觅乃以霜花为祭,启动天机因果盘,把人带入她的小千界中修补仙寿元身。
所以,此方天帝天后才查不出润玉所出,只探得他乃二人血脉。
此方之界虽是锦觅所掌小千界,可此方天地与锦觅二人来处之地却有千丝万缕联系。
这般说吧,这里虽是小千界,却高于二人来处,因此这里的人与天律才会极为正常周全,不会似二人来处那般混乱。
就如二人来处,六界居然是神、天、魔、人、为主,余下二界却以鸟族与花界凑数,居然连掌轮回的冥界亦无,这般诡异却无仙不觉。
此方六界,神、仙(天)、魔、人、妖、冥,六道尽全,天律因果更是各有其司,比之彼地,自非同日而语。
也唯有在此处,锦觅才能寻得给润玉改命之机,也才能为他真正逆转天命。
——便是那天泉之华。
天泉之华乃是盘古开天时,天律未全被强划清浊后,在三十三天外形成的大道之华,有夺天地造化之功。
润玉的应龙之躯少逆鳞,损经脉,内里早已是朽坏不堪,能有口气活到如今,荼姚的相护以及梓芬种出的仙草仙药功不可没。
至于那天泉之华对旁人伤损极大,因为它看着是天外灵泉中的泉华寒光,实是天律之化。
可锦觅为何?混沌冥花原出混沌,原是天律所化轮回执掌,取天泉之华乃如反掌。
也因她这原身,当日上清境的斗姆元君才会在她手上点香灰,那香灰护的也不是她,乃是葡萄与霜花。
原因自是锦觅原是天外异数,身负天律,于那一界,并非好事。
故,方有那“山中猛虎”之言。
山中一猛虎?
她锦觅是虎又如何?
心中存一人,却不代表不守众生,虎率百兽而行世间,原就是天律之所定,纵是斗姆元君,又有何能为相阻?
不过似是而非佛偈,又岂可定吾之命数?
混沌冥花,本就是持掌混沌生死轮回之神,命数早已归于混沌天律之外,否则她也不会自执千界在手,往来过去未来,上下天地之间。
只是可叹,饶有千般手段强横倚靠,也逃不开情关,抛不下润玉。
故,其实润玉的应龙之躯才能未归化鸿蒙,而是被锦觅收起带来此方后,借轮盘化归幼时,托与荼姚,为其补元复寿。
不过,锦觅还有安排,既然来此,也不能仅因此事,那岂不是白白枉费她灭了自家恶尸吗?
因着不能真把自家这尾龙给吃掉,锦觅心中郁闷,磨缠着润玉把尾巴放出来让她抱着,还拖着润玉雪肤种梅共赏才罢。
锦觅郁闷,梓芬更郁闷,哪家丈母娘象她这样,嫁过去个女儿,还得操心女婿有没有被女儿累着,给女婿备补药的?
这不是说自家女儿太悍,欺负人家儿子吗?
不过,这也是事实,梓芬也辩不得,天界谁不知道,自家女婿是女儿一见面就拿“天地缚魂索”,这自混沌起便定姻缘的法宝绑来的?
洛霖回首看着梓芬那憋屈样子,也只能叹气,自家这宝贝女儿向来就主意正,几番凡间去又讨得伏羲大神欢心,收之为女,是真不好管。
何况,这丫头,她可不止一个“爹”,除了伏羲大神这人间爹,还有自家这亲爹,她的爹爹还有好些,洛霖都没胆子问,怕吓死。
“梓芬,待得润玉身子好转,你我也放下手中事去各处游玩吧!许是如此可给觅儿添个弟弟妹妹,也让你我夫妻过过正常的儿女绕膝日子。”
洛霖原是心有所感,只觉女儿太强,未让他享受到被女儿依赖感觉而发,却不想惹得梓芬一挑眉,不善目光盯着他,咬牙冷笑着道:
“你这是,嫌弃我的觅儿?”
“怎会,怎会,不过觅儿从不曾让我为她操心过,心里感叹自家不曾尽得父责,恰她又嫁了润玉,才会……”
洛霖慌忙解释,他怕自家解释得慢了些,今晚就得在锦觅给她娘亲送来的,那叫“榴莲”的果子刺皮制的榻上窝着。
梓芬气息一窒,同洛霖有志一同的想起自家女儿那堆“爹”时,也觉得脑袋疼。
天地六界,觅儿的爹爹加上洛霖就有六个之多,她怎么不干脆再多认一个,凑足七个爹招唤神龙算了?
哦,我忘了,她那龙爹可不就是神龙?还是混沌之初便存在,掌光明的衔烛之龙,烛龙太渊。
梓芬长叹口气,有些可怜起洛霖来,自家带女儿躲在这水镜里,确是对洛霖不公平,剥夺了他为人父的权力与天伦乐。
罢了,左右女儿也嫁得不差,润玉那孩子又被觅儿吃得死死的,只待天泉之华所炼丹成,到也不忧润玉会中途丢下觅儿,她与洛霖就是再要个小的,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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