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元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坐吧。”
芊亿坐在一侧,将手里的三包茶饼放在桌上,说道,“前段时间偶然得了几包茶,今天借花献佛带给来给您尝尝。”
任丰元扫了一眼,三包茶饼包装极其的简单,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层纸包装印着的商号印章,这可是全国最大茶商的私货不在市面上流通,有市无价,没点儿关系是拿不到的,今年他自己都没捞到一包呢,没想到这小丫头直接带来了三包,这见面礼倒是送到人的心坎儿里了。可任丰元转念一想,这无父母无背景的丫头片子怎么也不会跟茶商有上联系吧,但若非要论市价说这三包茶饼,那几十万也是要得的。任丰元顿时觉得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不简单。
“你今天来是为了你和黄玥的事儿,还是为了你和任时行的事儿?”任丰元打量了一眼芊亿问道。
芊亿含笑,温声说道,“都不是。”
“都不是?”任丰元扶着椅背坐直了身子看着芊亿问道。
“我想问您有关仇泽长的事情。”芊亿说道。
任丰元完全没有料想到仇泽长这个名字能从眼前这个丫头嘴里说出来,他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芊亿。
仇泽长,已经很久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个人了,他也很久没有见到过仇泽长这个人了,而眼前这个二十岁脸上稚气未脱,面如桃红,涉世未深的丫头和仇泽长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居然跟他提起了仇泽长。
从这丫头突然到访,到放在桌上的三包茶饼,再到对黄玥和任时行的事情不闻不问直接问了八百年没人提的仇泽长,这丫头从进门到现在处处都在让他感到意外。
“你是谁?”任丰元直截了当地问,
“我是许决明的女儿,许芊亿。”芊亿徐徐道来。
“什么?!”任丰元腾地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起得太猛,撞到了桌角,茶盏晃了一晃散了半杯在桌上。
芊亿急忙上前扶了一把,看着任丰元的反应心想,果然是问对人了。
“你是许决明的女儿?!”任丰元一脸不可思议的上前两步,看着芊亿。
“是,是我。”芊亿说道。
芊亿的父亲许决明当时是京都市第一生物医学实验研究所的研究员,发表过论文有过成就,芊亿的母亲是当时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的明星戚安娜。上年纪的人认识她的父母并不让她感到意外,所以她很理解任丰元的反应,只是,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儿。
任丰元将芊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道,“啊,居然是你!你都这么大了!也是,算算日子也是该这么大。”
这时,任丰元的脸上才露出了长辈的慈爱又说,“这些年你在国外都还好吧?”
“您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国外?”芊亿问道,
“当时是我把你送出国的啊。”任丰元和蔼的说,
芊亿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任丰元,
“芊亿,芊亿。”任丰元念道,
芊亿回过神双眼噙满的泪,看着任丰元,缓缓地跪下。
任丰元急忙拉起芊亿,说道,“孩子,好孩子,使不得,快起来。”
“没有您....我可能十一年前就死了。”芊亿起身哽咽道。
任丰元许是年纪大了,心也更软了听到芊亿这么说,不禁有些触动,再想到芊亿父母双亡过年独自一人漂泊在外,一时间心生怜爱。
“别说那些傻话,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任丰元语气温和劝说道。
正在一老一少双眼婆娑时,任时行迈着大步子从外面赶回来,
看着任丰元和芊亿两人的神情一下子顿住了步伐。
这,怎么和预料的不太一样呢。
任丰元怜爱又和蔼地看着芊亿,完全没有任时行想象中的板着脸的下马威。
而芊亿两眼含泪似是感激,倒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
任时行松了口气。抽了张纸巾要给芊亿擦泪,又顾及到任丰元还在,只好将纸塞在了芊亿的手里。
任时行一手转着镶嵌这宝石的核桃,一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问道,“这是唱哪出?”
任丰元睨了一眼任时行,又转眼看了看芊亿,轻叹了一声。
“我当年救你,是受你父亲委托的。”任丰元缓缓地说道。
“我父亲委托?难道我父亲早有预感会出事?”芊亿问道。
坐在一旁的任时行没有说话,但对这简单两句对话感到惊讶和意外,因为担心芊亿伤心难过,他从来没主动问过芊亿的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的父亲还有关联。此时,他和芊亿一样,等着任丰元继续讲下去。
任丰元目光炯炯,慢慢回忆道,“有一天你父亲突然找到我,说万一自己哪天遭遇不测,希望我能护他妻女周全,我当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因为你父亲曾经救治过我的太太,我就先答应下来了。我再追问其中原因时,你父亲便不愿意多说。决明妥当地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包括你出国的证件,落脚点统统安排好,而我只需要负责送你出国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印证了芊亿心中所有猜想,父母的离世,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你在国外这几年都还好吧?”任丰元怜惜地问道。
芊亿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年,芊亿被母亲藏在了储物间的柜子里,芊亿透过缝隙,看到父母身中数刀倒在血泊当中,若不是当时两名凶手放了一把火,导致火势太大,不然两名凶手有足够的时间翻箱倒柜地把她找出来。
再后来因为芊亿因为浓烟窒息而晕倒,等到芊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辆车上了,芊亿看不清开车的人,但那人发现芊亿醒来后只说‘别怕,我送去国外,要保命就不要再回来。’
车子停在了一个渔村边上,那人递给了芊亿一包东西,里面有简单的食物和水,还有她的证件,接着芊亿在恐慌混乱仓忙中被塞进了一个箱子里,箱子里一封,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吃喝拉撒全里面,箱子内空气逐渐浑浊,污秽不堪,芊亿扒着木箱的一处缝隙呼吸着外面清爽的空气,芊亿也不知道在这个箱子里待了多少天。
终于在某天船停了,靠岸了,这期间不满十岁的芊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了,是恐慌?是不安?是恨意!父亲被害前喊的名字‘仇泽长’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她要找到这个人,为父母报仇!
箱子被人搬上了岸,等人们打开箱子的一瞬间一股恶臭袭来,所有人遮掩口鼻四处躲避,芊亿头发湿漉漉黏答答,衣服上沾满了排泄物,满身污秽如同一个恶灵一般站了出来,目光里没了恐惧只有仇恨。
第57章 不太平的一年
芊亿回忆起当年的逃亡过程,简单地跟任丰元说了一两句,一旁的任时行拧着眉一言不发。
“当时你们家出事了之后,我才明白决明的安排。送你出国,正常出关的话怕有人赶尽杀绝追杀你,只能出此下策借着渔船运货把你送出去,按你父亲的计划,只要悄无声息地把你送出去你就是安全的。”任丰元说道。
芊亿后来被人接到当地一寄宿家庭,第一年那家人对芊亿还好,不算亲近但该有的关照还是有的,好日子不长,两年后女主人告知芊亿没有支付后面的寄宿费用,态度急转直下,并扬言如果在一个月内不缴纳,就将芊亿交给大使馆遣送回国。
芊亿只得想尽一切办法赚钱,那时还芊亿年龄小去兼职根本没有人敢用她,后来她凭借当初在父亲实验室里积累实验知识和父亲教授的生物知识开始替人写作业,也在这个时候,芊亿认识了江一山。
只代谢作业的收入还远远不够缴纳寄宿费,好在唐人街里一中餐馆的老板人善心软,勉强答应让芊亿打杂,一旦有人排查偷渡黑工,那老板便一口咬定芊亿是自家的孩子帮忙看店的。就这样芊亿才勉强继续住在寄宿家庭。
其中各个辛酸艰苦芊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江一山更没有提,吃过的苦,她向来不愿意多少,活着就能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支付寄宿费用?不应该啊,你是不是有个伯父?还健在?”任丰元问道,
任时行竖着耳朵听,想必说的就是那个唯利是图的许广白。
“对,我有个伯父,叫许广白,现在在京城开了家医药公司。”芊亿答道。
任丰元对这个许广白现在是做什么的不大关心,只听到这个人还活着便觉得不对劲,
“广白,怎么这么耳熟。”任丰元念叨了一句。
任时行看了一眼任丰元,心道,能不耳熟么?当初相亲不就是这家人的女儿么!
也怪任时行推掉了好多搭桥牵红线的,不怪任丰元一时间想不来。
“决明说给了自己的哥哥一笔钱,用作你将来所有的生活费用,他还健在就应该支付你的生活费。你是只有一个伯父吗?你伯父后来可有找过你?”任丰元愠怒道。
在一旁的任时行眉头拧在了一眼,眼底压着怒火,手里的文物核桃不转了,被捏得咯咯发响。
芊亿一下子想通了,许广白夫妇二人只是普通的工薪层,即便拿到父亲的手稿和研究结果开开一家医药公司也是需要一笔巨大的启动资金的,而这笔启动资金是父亲留给她日后所有的生活费用。芊亿猛地想起刚回国时许广白一家见到她如同见到鬼一般那种慌乱忐忑不安的神情,原来不单单是将父亲的研究成果申请专利这么简单,还有一大笔属于芊亿的钱。
一个孩子在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没有经济来源就算死了可能都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芊亿当时无父无母,万一真死在外面尸首都没人认领。
“我是只有一个伯父,他们也没找过我。我原本以为前两年的所有的费用都是救我的好心人支付的,心存感激,一直想要当面感谢您。后面的日子也勉强就这么过来了,是我福大命大,遇到的都是善人。”芊亿不悲不怒淡淡地对任丰元说。
任丰元轻叹一口气,眼里满是怜惜。
任丰元或许不了解广白医药这样的小公司还有许广白为人,任时行可太了解了。
许广白一家,太歹毒。
听到芊亿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句,好像这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任时行都替芊亿恨得牙痒痒。只听咔嗒一声,手里的核桃被任时行捏裂了,手指关节也泛着白。
“任伯父,说了这么多,您也清楚,我父母当年的事情绝对不是对外所说的入室抢劫杀人灭口。”芊亿眼圈再次泛红,声音有些颤抖,好像真相就在眼前了。
“没错,不然也不会让你坐船出国。我当时派人去查了,消息封锁得很死没打听到什么。”任丰元摇了摇头说道。
“我父亲被杀害前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仇泽长。我想关于我父亲,关于仇泽长您是知道一些的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芊亿恳切地问道。
一旁的任时行看了一眼芊亿,他没想到还能芊亿父母的死跟仇泽长有关,仇泽长这个他小时候只在宴席上见过几次,也了解此人行事心狠手辣,但后来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了,可仇泽长在京城的产业也占了不少的分量。
“你父亲和仇泽长之间的纠葛我不是很清楚,也是后来听说了一些。”任丰元神情沉重地说道,
任丰元思忖了一小会儿,接着说,“当年,在京城小圈子算是不太平的一年,但有些事儿没往外传,知道的人不多,在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那年,先是传出仇泽长的弟弟仇泽宇被对家所杀,都说仇泽长这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树敌太多才导致弟弟惨死。后来就是许决明夫妇遭入室抢劫被杀人灭口葬身火海。再后来京圈两个白手起家将生意做得不小的人一夜之间破产,有人说是他们贪心生意被人讹了,也有人说是仇泽长出手,将这两人踢出了京圈。”
“爸,你说的白手起家那两人可是杨珂杨叔和李时李叔?”任时行回忆了一番问道。
“没错就是他们。”任丰元说道。
“当时他们生意做得如日中天,风光无两,一夜之间就败家了,看不惯的他们的同行不知道有多少在暗暗地拍手叫好,我当时不到二十岁,初次见识到商海浮沉,记得清楚。”任时行说道。
任丰元转头看向芊亿,说道,“当年这几件事,单一件都够人们议论琢磨的,可那年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事,各个都是算是大事,反倒没人敢议论了更不敢揪着一件事不放,只当那年时运不好,人人谨小慎微,生怕自家出点什么意外。”
京城豪门权贵都是大家族,但凡出点事儿都是大事,钱越多权越大的人又极其讲究信奉时运,谁也不愿意逆道而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出了事自然是避而不及,能躲就躲,连宴席牌桌上这类话题议论的也不多,自然也就传不出去了,贵圈以外的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第58章 什么孽缘啊
任丰元说的内容信息量之大是芊亿没有料想到的,毕竟当年她还是个孩子,不了解京圈里的事情,出了事后就直接被送出了国,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任丰元告诉她,她恐怕花上几年的事情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芊亿稳住思绪,问道,“我父亲,您,还有仇泽长...又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当年你父亲是生物医学实验研究所的优秀研究员,那时候研究所和各大家族企业的关系还很融洽。我太太得了重疾,我找到了你父亲请他诊治,你父亲为人正直乐善好施,不端架子不问钱财帮我了,可无奈我太太当时病重已是晚期,不久便离开了人世,但我依旧感激你父亲出手相助。那时我们都还算年轻,我忙着生意,决明忙着搞研究,虽然不常见面,但我把你父亲当朋友。当你父亲找到我,拜托我把你送出国的时候,我想他也是把我当朋友的,所以我当时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了。”任丰元回忆道,神情露着沧桑数月留下的伤感。
任时行看了看芊亿,芊亿同样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同样盛满的伤感。
当年任母久病缠身常卧床不起,看不过不少医生,但让任时行没想到的是芊亿的父亲也曾来诊治过自己的母亲。
或许是讲了太多也或许是回忆往事让人伤感,任丰元望着已经凉掉的茶水有些出神。
“我和仇泽长相识很早,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在钟老爷子的照顾下做过几笔生意,仇泽长是白手起家中的佼佼者,没有背景没有基业全靠他自己打拼出来的,靠的就是他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个性。钟老爷子对他是又赏识又忌惮。”任丰元说着,看了眼任时行,接着又说,
“也是因为他这个性,所以他发家很快,根基也稳,自然树敌也不少仇家也不少。仇泽长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弟弟,他很是疼爱,他的弟弟就像是他的软肋一样,一旦被人发现了他的软肋,他便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吞并侵占别人的产业,但弟弟还是被人杀害了,我自始至终都没见过他弟弟仇泽宇。仇泽长到现在都是无妻儿孤身一人,想必和他弟弟的死有关。自从他弟弟死后他便开始’大开杀戒’了一样扩张自己的版图和势力,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和钟老的关系渐行渐远,杨珂和李时遗留下的产业也被仇泽长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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