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虽千里挑一,但也不是那么稀缺。”戚慈轻笑,“你的资质比起那蠢货前夫,有过之无不及。他那样的人都能修炼,没道理你不可以。”
霍忍冬点点头,捧着砸好的药泥过来,用纱布帮他一点点包扎。
戚慈赤着上身坐着,他身体结实、肌理分明,任由女子将伤口层层裹严,有的时候略紧些他也一声没吭,默默忍耐。
“真的不需要买点外伤药吗?”
“你摘的这些就可以。”
霍忍冬看着自己摘的‘牛粪草’眉头紧皱:“可这只是普通草药,公子的伤太严重了。”
戚慈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嘲讽:“普通草药或者千金灵丹,对我来说效果都一样。何必要把珍贵药物用在将死之人身上呢?”
他的态度如此明显,她心中有了些猜测:“公子身上的是陈年旧伤吗?”
“嗯,十年前在黑域边缘加固封魔印时受的伤,那时力有不逮,吸入了障毒。这种毒药石无医,所以我说是浪费。”
戚慈勾了勾唇角,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嘴唇却红艳如血。
“染了障毒的修士就是魔头,杀人越货无恶不做,且毫无理智、情感、人伦可言。”
他记得那一百名堕魔修士里,还曾有一位声名远播的,被称为大贤。结果堕落后披头散发、食人饮血,犹如恶鬼,被他利索斩于剑下。
“像你这样的小女子,一旦落入魔修手里,可是要被吸干骨头的。”戚慈故意吓唬她,“所以啊,下次遇见我发病,记得跑远一点,越远越好。”
霍忍冬把绷带的尾端打了个蝴蝶结,认真地看着他:“公子并未伤害我,我不怕。”
戚慈嗤笑:“我都不相信自己,你倒是信了?”
“总之,等到我彻底堕落的那一刻,雷刑剑会将我就地正法,绝不伤害任何人。”
他就算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绝不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霍忍冬静静看着他,忽然双手撑地往前凑:“可是公子,你救我于危难,为何轮到自己时就自暴自弃?”
戚慈呆住:“你……”
“既可以熬过一次,就还可以熬过十次。天南地北名医无数,一定能找到治疗障毒的方法。”
霍忍冬的眼眸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子还美,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心冷如戚慈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方才公子忽然放手了,是为何?”
戚慈回忆了会,试探道:“……好像是被你的青霄玉烫了一下。”
霍忍冬连忙把脖颈上的暖玉取出来:“烫了一下?可玉并不烫,具体是什么感觉?”
女子眼中一片殷殷期待。
戚慈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看着眼前放大的美人面,半晌没反应过来。
“就像在混沌的时候,传来当头一棒。”
霍忍冬猜测青霄玉有特殊功用,可以令戚慈在发病时保持理智。或许是终于找到了报答恩人的方法,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过来用青霄玉试探,一路也十分积极地为他采解毒药。
托她的福,戚慈真的没有再发病,堕魔的速度也降低不少。
两人穿过峡谷,又御剑飞行了一段时间,再降落时,已到了一片奇山异水之间,这里的树木风貌明显和从前不同,气温也高一些。
霍忍冬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甚至这周围的凡人王朝都不是小草村所属的那一个!
戚慈掏出罗盘看了看:“没记错的话,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固定秘境,附近还有个小宗门。”
霍忍冬好奇:“秘境是什么?”
“多数是大能陨落时造成的法力裂缝,也有上古宗派灭门时残留的时空碎片,里头有些传承和宝物。有些秘境会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周围的修士就会以此牟利……”
他话未说完,林间忽然弥漫起大雾,不过几息之间,周边的景物竟然全都看不见了。
戚慈下意识把霍忍冬护在身后,不远处出现几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有苍老的声音透过白茫茫雾气传过来。
“把你的储物袋和女人交出来,本大仙或许能饶你一条狗命。”
第11章 把你的储物袋和女人交出来
五雷大仙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他叫张老三,是琼海湖旁一个砍柴的樵夫。
机缘巧合,他在打柴时遇见了两个修士斗法,两人一死一伤。
被灵光和法宝迷了眼,张老三恶向胆边生,用锄头砸死了重伤的那个,霸占了他们的储物袋。袋子里有一件玄级法宝引雷幡,在低等修士眼中可谓强力。
家有病母、光棍半辈子的樵夫张老三从此消失,只剩下横行霸道、贪得无厌的五雷大仙。
琼海湖底有固定秘境,只不过等级不高,也就炼气期至筑基期的修士进去。张老三便潜伏在湖边密林里,伺机捡捡漏。
如果运气好能碰见一两个斗法失败的、或身负重伤的,那可就走了大运了。不管修为再低,身上丹药、符箓、法衣总是有两件。再不济,随身飞剑也能卖几块灵石。
张老三的日子滋润起来,渐渐地,他也聚集了几个和他“志同道合”的散修,一起做打家劫舍的行当,他们合称“琼海七仙”。
琼海秘境一百多里外倒是有个小门派,但寒鸦门不过几十人上下,没精力来管他们这些散修。
因此,张老三的生意竟然做的很是平稳安定。
七大恶人盘踞在这处湖口成为地头蛇,不知不觉已经好几年,这湖边埋下的尸骸白骨,也已数不胜数。
这日他们照常埋伏要进琼海秘境的修士,收获一批宝物。
“今天又是九劫拔得头筹!”
“说你多少回了,别那么快就冲出去,先观察一番。”
“管那么多作甚,他们还能跑得了?”
没走几步,张老三伸手拦住后面人:“嘘,林中有人。”
七人迅速反应,敛声屏气以灵目术观察密林里的身影。
只见低矮灌木丛中有一男一女两人慢吞吞步行。男的满头白发,应该是个修士,但没用什么隐匿踪迹的法宝,周身也灰扑扑的灵光不显,穿的好像是凡人武夫的窄袖袍服。
“哪来的贫苦散修,游历还带了个凡女。”
“瞧着身无分文,肯定也没几两油水。”
“别的不说,瞧他身边女子身形曼妙,容颜尚可的话倒是可以抓来乐呵几日。”
张老三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下一瞬,被他们议论的霍忍冬回过头。
她背着个麻布包袱,手中提着装满草药的篓子,和戚慈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竟唇角微弯,笑了起来。
她不笑时已经绝美,一旦展颜,便如笑靥千娇百花羞,微风拂面尽温柔。
张老三不知不觉停下了话,不仅是他,身边另六个团伙里的散修,也都陆陆续续没了声息。
奇花异草遍布的林间,妙龄女子乌发如云、肌肤胜雪,虽然荆钗布裙,周身也没一件首饰。
但张老三心底却浮现一句,曾经在凡人村落里,听某位教书先生吟诵过的诗: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叫九劫的散修抹了把口水:“想不到野地里还藏着这等绝色美人,只可惜是个凡女。要是带了修为,哪怕只是引气入体,那也是炉鼎的好材料啊。”
“废话少说!”张老三已是按捺不住招出了引雷幡。蓝灰色的布幡子十分陈旧,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萦绕蓝色电光。
“云来——!”
一阵风吹过,天色阴沉下来。
霍忍冬起先还没察觉异常,好像是在不知不觉里,林子里的迷雾浓了起来,瞬息之间竟然连一米开外的景物都看不清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戚慈一拉,藏在了身后。
湿润的浓雾变成迷障,叫人看不清虚实。不远处有几条影影绰绰的身形,藏在树木间,扭曲歪斜如同鬼影。
有道嘶哑苍老的声音嗬嗬笑着:“把你的储物袋和女人交出来,本大仙或许能饶你一条狗命。”
霍忍冬只觉得那恐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紧张地一下子攥紧了戚慈的袖口,用力往后扯,生怕下一刻真有什么封自己为“大仙”的拦路妖怪跳出来。
但身前的男人身形笔直,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概念。
戚慈脸色都没变一下,他瞥了眼霍忍冬:“怕什么,拦路打劫的修士而已,他见谁都是这套开场白。”
霍忍冬:……重点是这个吗?
那头,见对方毫无反应,林中的张老三已经渐渐烦躁,他催动引雷幡,“咔嚓——”一声闪电巨响劈在林子当空,照出刹那的白光。
“大胆散修,见了我五雷大仙还不速速跪下求饶!”
戚慈独自往前一步:“若不呢?”
张老三呵呵一笑,望着那身形彻底暴露在外的男人:“那本大仙就叫你吃吃苦头!”
话音未落,空中的引雷幡迅速鼓动起来,以幡为圆心,汹涌的乌云翻涌成浪花,滋滋的雷光在雷云中不断浮动。
水是可导雷电的,凭着琼海湖边湿润的水汽,被大雾包裹的人遭受雷击的伤害会增加三倍有余!
下一瞬,一道粗如树枝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咔”的正中男人头顶。
这一下可以把普通低阶修士直接劈傻,散修团伙七人大呼过瘾。
只是待光芒隐去,他们发现戚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两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你这小儿身上倒是有几件好东西!”
张老三心里打鼓,以为戚慈是身负法宝,他较劲一般,又大力催动引雷幡。
这下风起云涌,从云层里劈下十几道更粗的惊雷,“咔咔咔咔”如同下雨一样。
汹涌的雷电叫人睁不开眼,连林中是何情况都看不见。引雷幡大肆吸取灵力,张老三心有余而力不足,脸色渐渐发白。
站在他旁边的一名膀大腰圆、脖子上戴圈圈铜环的大汉嘲笑:“五雷,你可要我助阵?我看你年老体弱,有心无力了吧。”
“九劫你闭嘴!我今日定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拿下……”
张老三话还没说完,面前织成的厚厚电网里忽然飞出一个人,戚慈犹如夜枭,径直扑入迷雾之中,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他面不改色、发丝未乱。借着水汽无限放大的雷电,在他面前,便仿佛只是在挠痒痒。
白发凤眸的青年恶劣地笑:“什么五雷大仙,你这也叫雷?”
七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一瞬间,戚慈已迫近悬浮于半空的引雷幡。他无视周围滋滋缠绕的雷声电光,徒手抓去,以蛮力几下将那幡撕成了两片。
“我的幡——!”
张老三惨叫一声,声音倏地一顿,随后他“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面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这是本命法器被毁的反噬。
旁边的同伙几人皆是不可置信,九劫赶紧掐诀施法,召唤出好几件防御法宝环绕住己方几人。
又有人拔剑相向,怒斥:“小子,你到底是何人!”
此时雷声已止,幡毁后潮湿的水雾逐渐退去,密林里恢复天明。
戚慈悬于半空,意气风发,一头白发无风自舞,他垂着眼漠然地瞧着像天女散花一样乱飞的法宝,和七个略显惊慌的散修。
“汝等又是何人?”
“吾乃灵宝尊者!”
“霞山尊者!”
“九劫大仙!”
……
待六人自我介绍完,戚慈沉默半晌没有说话。霍忍冬小心翼翼地瞧了瞧他的脸色,见男人面容铁青,看起来心情很差。
“好一个尊者、大仙!名头真是一个比一个响亮。只是修真界金丹称真君,元婴为道君,合道才称尊者。我竟不知,你们一群不过筑基期的小辈,也敢当得大仙称谓了?”
脖子上戴铜环的大汉恼怒,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你小子一介散修,狗杂种好大的口气!今日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好叫你知道我九劫大仙的厉害!”
他旁边一名摇着折扇的白面老儿大笑,俨然戚慈已是手下败将。
“我都说五雷那幡有大破绽,要是身负避雷针的话丁点效果也无。此人不过是个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小白脸,你同他废什么话。等杀了人夺了宝,我再将那女子好好调教一番,练成炉鼎就地享用……”
白面皮的老者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他用手摸了摸,只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他呆愣住,下一秒鲜血喷涌而出,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抹了脖子。
白面老者的身体轰然倒地,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霞山——!”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
其余几人蓦然警觉,以戚慈为中心,原本呈合围之势将他包裹的阵心,竟然不约而同,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去,其中以那叫九劫的铜环大汉跑得最快。
他们几个手段众多,又常年混迹在琼海秘境周围,熟知地形。再加上搞暗地里偷袭总能得先手,只要不去招惹大宗门的弟子和长老,在这横行霸道、吃点小鱼小虾足矣。
可惜,他们看中的猎物根本不是小鱼。
逃跑中,一名身形枯瘦的书生扔出一把毒针,被戚慈随手挥掉。
他大惊:“此人修为莫测,我等误判!”
书生脚下急急刹住,他伸手掐诀,袖中又飞出成百上千根毒针,他大喊:“既跑不掉了,大家一起出手制服他!”
霎时间,放毒的、放剑的、放法宝的、扔符箓的、丢阵盘的,甚至还有唤出妖兽的。山林间战成了一团。戚慈势单力孤,身形竟然被一连串的火爆符给淹没了,只余下滚滚火焰加浓烟。
张老三刚才受了内伤没上一线,他瞧见战况忽然灵机一动,转了个方向就往霍忍冬那边去,想要把美人先掳走。
只是手还没沾到女子的衣裳边,一把周身萦绕电光的飞剑忽然从天而降,迅猛狠辣地贯穿了他的一条腿,直直扎在地上。
“啊——!”张老三痛呼一声,被雷刑剑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除此之外,剑身萦绕滚滚雷电,这雷和引雷幡的完全不同,那种恐怖的威压叫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张老三吓傻了,他一回头,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五个同伴如今已经不剩几个。
那白发的散修男子一只脚踩在九劫胸口,他引以为傲的九只铜环全都掉在地像废铁一样。仿佛感受到张老三的视线,那男子转过头来,挥手间取了九劫的性命,宛如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张老三吓得直接失禁了,他忍着右腿剧痛跪倒在地:“前辈饶命!!刚才是晚辈口不择言,狗眼不识泰山,请前辈息怒饶了晚辈吧!”
戚慈踏着一地废墟徐徐走来,眉目舒朗:“刚才还叫我杂种,现在又成了前辈?”
他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眸夺魂摄魄,眼中却无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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