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本来还想跟大伙儿说说话，但见董西希闷头吃饭，梁熠脸色也不太好，便只能拿饭菜将嘴堵住。
这顿饭吃得出乎意料地郁闷，董西希心里不畅快，回到办公室后绞尽脑汁地想，今天早上试探的那句话是不是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过界？否则老板怎么会一而再地对她阴阳怪气呢？
她越想越后悔，早知道不说那种话了。同样是老板，梁熠到底比不得敖总，跟他说话确实该更注意分寸才对。
四点多的时候林梓穆点的下午茶送到，董西希斟酌一番，拿着一盒小蛋糕，敲响梁熠的办公室。
她一进去就开门见山地道歉：“梁总，抱歉，早上我不该多嘴探听您跟嵩总的谈判机密，以后不会了。”
梁熠好不容易将她跟魏嵩的陈年旧情抛到脑后，现在她又来提，仿佛诚心跟他过不去似的。
他看着董西希手里的小蛋糕，故意绕过她莫名其妙的道歉，轻声问道：“中午不好好吃，就靠这个填饱肚子？”
“？”董西希搞不懂他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胡乱辩解一句：“我吃饱了的。”
梁熠信了她才有鬼，一盘虾她就吃了一只，鱼也没吃几口，还好宁致胃口不错，解决了大半。
他看着董西希不说话。
董西希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老板比敖长风难伺候多了。
“梁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
“早上的事我没有怪你，不要胡思乱想。”梁熠终于伸出手，“给我吧。”
“哦。”董西希忙将手上的小甜点递过去，也不知是她反应太慢，还是对方接得太快，温热的掌心几乎一下子覆上她的整个手背，吓得她立马缩回手。
不怪她敏感，早上照片的事她有好好反省过，可能潜意识里她还不习惯一个完全陌生的老板，所以有时不太注意上下级之间的距离感。
赵晶晶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一点她正在改。
“抱歉。”对面的梁熠坦然道。
“没事没事，那我先出去了。”董西希都没敢看梁熠的表情，灰溜溜地退出办公室。
看着董西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梁熠靠进椅背，眸色愈发深沉。
刚才只是假装无意间碰了一下，她就吓成那个样子，这种对异性碰触的应激反应，再结合家里人对她过度的关心，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然而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即便是朋友，他也不能去揭人家的伤疤，更何况他只是她老板，连朋友都算不上。
……
晚上，顾临表弟顾文峰在江湾兰庭摆生日宴。梁熠恰好找顾临有事，顺道过去喝了几杯。
为了活跃气氛，顾文峰叫了几个音乐学院的学生过来唱歌。有个小子喝醉了，对人家女孩子拉拉扯扯的。
梁熠走过去一把将人掀开，冷冷道：“要疯回家去疯，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人是顾文峰的哥们儿，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原本要发火，一看拉自己的人是梁熠，顿时蔫儿了。
顾临过去打圆场，训了那小子一顿，然后将梁熠拉到隔壁打台球。
“没看人女孩子多开心吗？小年轻你情我愿的。”顾临将梁熠推到沙发上，自己转身弄了两杯红酒，“你今天不对劲啊哥们儿，怎么了？”
梁熠接过红酒，靠在沙发里沉默一阵，忽然说：“要是你偶然间发现，你的员工曾经遭到过职场性骚扰，或者更严重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更严重，那不就是……等等，你说的是谁啊？”
“不该知道的不要瞎打听。”
“怎么做得看她是谁，跟你什么关系啊。”顾临摸着下巴猜想，“能被你注意到的，一定是管理层，你们盛颐高层铁娘子挺多的，到底谁啊？”
说完见梁熠不理他，又自顾自说道：“如果是员工之间，闹出来搞不好影响公司声誉，最好还是看女方本来的意思吧，不管报警还是私了，都低调点。”
梁熠：“都过去很久的事了，男方也不是盛颐的人。”
“陈年往事啊？那你还管她干嘛，人家自己都不一定乐意提起，你当不知道不就完了。”
梁熠烦闷地灌了一口酒，说：“可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哥们儿，你的正义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烈，人家又不需要。”
“换了是你，知道这种事能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能？有些事需要当事人自己慢慢去消化，咱是旁观者，帮不上忙就赶快忘掉，OK？”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梁熠心里还是堵得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生，遇到这种事她还能怎么消化？
这时门被敲响，顾文峰推门进来：“哥，熠哥，表演嘉宾到了，幸乐队和icebird都在，要不要过去听听歌？”
顾临还以为梁熠没心情，刚要拒绝，却见对方已经站起身，他也只能跟上，又搭着对方的肩膀高兴道：“对嘛，那些乱七八糟的统统忘掉，嗨起来！”
两人跟着顾文峰回到刚才的livehouse,在远离舞台的的地方落座。前排大家都站着蹦迪，后面的位置地势稍高，视觉效果也很不错。
到icebird登场的时候，顾临不由得想起上回的音乐节，调侃道：“可惜你那戏精小助理没来，不然得乐疯。”
梁熠没搭话，举起手机拍照录像。
一曲过后，他将录下的片段发给董西希。
【你偶像。】
对面没回，应该是没看到。
梁熠心不在焉地听着歌，眼睛时不时往手机上瞟。
十几分钟后，终于，董西希回信了。
【啊啊啊啊啊谢谢老板，我要发微博炫耀！】
还真是好哄。梁熠看着手机，眉心终于舒展了些，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然而一眨眼的工夫，那句话又突然消失，对话框显示对方撤回了消息。
紧接着对面又发来一板一眼的道谢：【看到他们我真是太开心了，谢谢梁总。】
梁熠：“……”
戏精虽迟但到。
第15章
◎老板出差的第五天，想他◎
发微博炫耀？
梁熠不玩微博，下载注册费了些劲。
坐在旁边的顾临余光瞟到他的手机页面，挨过来笑道：“不是不玩这个嘛，哟，还搜icebird，粉上了？”
“嗯，唱的不错。”梁熠随口道。
顾临：“别搜了，人家就在你跟前呢，一会儿握手、签名、拥抱一套走起！”
梁熠：“我听个歌而已，搞这些干嘛？”
看来还是个理智粉，顾临暗笑，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听歌你整个音乐app呀，微博是追星的地儿。再说icebird这种乐队的粉丝很少追星族，大多是乐迷，喜欢追现场，在微博不怎么活跃。”
“是吗？我就随便看看。”
顾临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固执，将表弟顾文峰叫过来：“跟你熠哥说说，那个很多粉丝聚集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顾文峰自己做文化公司，经常承办商演，对于这些十分了解，很快帮梁熠找到icebird超话，教他关注了乐队账号和三个成员个人号，又教他怎么看其他粉丝发的信息。
最后还说：“熠哥你想听现场随时说一声，不管拼盘还是专场，我都能搞到最好的位置。”
梁熠谢过这热心的小老弟，没等“偶像”唱完便提前离场，搞得顾临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爱粉。
回家途中梁熠一直刷新超话，但始终没看到有谁发今晚的视频，只好去乐队微博下面找，一个个点进活跃粉丝的主页，想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像董西希的。
说这个乐队微博粉丝不多，那也只是跟其他明星比较而言，真要一个个查看粉丝主页，属实是个大工程。
从车上一直找到家里，没任何收获，最后梁熠洗漱完躺到床上时，终于发现一个粉丝转发内容的原博主很可疑。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ice姐姐的演出视频啦！今天穿得好飒！】
他点进那位叫“六六2333”的原博主主页，个人简介基本为空，最近发的微博就是他看到的这一条。
随手往下翻看，博主发文内容比较杂，除了少量icebird相关，大多是一些游戏、动漫和绘画作品，怎么看都不像是董西希，没准是顾文峰的某个朋友。
他正要退出，手指不小心下滑了一下，刷出一条新博。
【白天阴阳怪气讽刺人，晚上又发ice姐姐勾引我，打一顿给块糖，万恶的资本家真是太会了呜呜呜……】
什么阴阳怪气讽刺人，他根本没做过，但今天在场的还有谁会发视频给别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梁熠无法确定，随手点了个关注。
*
跟恒元谈妥后，盛颐算是提前锁定了新鸿源的绝对控制权，但一天没签合同，整个项目组的人就一天不能安心。
战投部的陈副总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意向签约和后续尽调，暂时没董西希什么事，梁熠又没给她安排别的项目，正式入职第四天董西希就闲了下来。
最近宁致跟梁熠去国外出差，办公室就剩三个女生。
唐挽月对自己手里的工作捂得很紧，董西希也不好轻易说要“帮忙”，一时闲得慌，工作时间摸鱼上社交网站表达了一下心情。
【老板出差的第五天，想他。
……
再不回来给我派活，我就要被边缘化了喂（手动哭唧唧）】
这个小号有近百万粉丝，不一会就有了点赞和评论，大部分在说她凡尔赛，摸鱼还不爽？
她回复道：【不爽，被边缘化意味着被炒好吗！】
天御宗小师妹：【姐姐画得这么棒，随便找家互联网公司做设计，待遇也不会比现在差哦~】
六六2333:【哎，现在的工作相对体面，平台很棒，晋升空间也大，而且对家里好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备跳槽。】
说不跳槽自然得拿出不跳槽的诚意，回复完这一句后，董西希放下手机，继续研读公司历年报告文件，准备从里到外好好了解一下公司。
快中午的时候，董西希又收到董思睿投喂的爱心午餐。赵晶晶看她拎那么一大包进来，羡慕道：“Nancy姐好幸福哦，又是蓝月湾，而且还这么多菜。还好月姐没跟梁总一起出差，否则咱俩哪吃得完。”
这话董西希一听就知要遭。
除了她跟宁致、唐挽月，梁熠还另有几位助理，级别比他们高，都有重要项目在手，很少在梁熠身边跟进跟出，一般梁熠出差会带宁致跟唐挽月。
但这一次梁熠出国带的是宁致和深城总部的戴助理，唐挽月心里应该不会好受。
果然，正整理资料的唐挽月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笑容：“那Nancy姐得好好感谢我才行哦。”
“必须的。”董西希拿起外卖单看了两眼，“白玉虾球最漂亮的那只奖励给咱们最漂亮的小唐。”
赵晶晶：“那我呢？”
董西希：“你就最可爱的那只。”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带笑的声音：“那我是哪一只？”
一听是宁致，董西希乐道：“最帅的那只行了吧？”
偏头一看，首先闯入视野的却不是宁致。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近，一身墨玉般的黑色衬衫将原就俊朗的五官衬得越发深邃，宝蓝色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颈间，让他整个人又添几分庄重岸然，气质上给人的压迫感异常强烈。
董西希整个被镇住，半咧着嘴宛如一只偷抹了主人口红的沙雕。
“看来是没我的份。”男人微微挑眉。
“我……我的给您。”董西希不由自主道。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但不等董西希反应过来，转头对宁致道：“叫他们把饭菜送上来吧。”
这是梁熠第二次跟他们一起吃饭。
说是吃饭，实际上更像一个午餐会，老板走了几天，也不知员工有没有摸鱼，自然要连本带利压榨回来。
唐挽月一边帮忙摆饭菜，一边简单汇报工作，末了梁熠“嗯”一声，看向董西希：“你呢？”
“审批已经过了，今天上午陈副总去恒元签意向合同，下午回来，尽调工作也已经开始，刘经理那组人会尽快跟新鸿源对接资料。”
“今天签约你没跟着一起？”梁熠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双腿交叠,袖口解开，向上挽了一些，露出一截线条优美、很有力量感的手腕，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但他对面的董西希却一点也不放松。
新鸿源收购项目第一阶段由耀泰主导，后来敖总生病，盛颐顶上的时候董西希又被借调过来，可以说这个项目她全程参与，对项目的推进起了很大作用。
按理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该跟着一起，但她没有，如果另有要事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躺成了条咸鱼。
“我想着签约有陈副总在就好了，便留在公司多了解了解咱们盛颐近30年来的发展，以及近期的一些项目，方便以后更好地投入工作。”
这个理由很漂亮，但不太充分，回答的时候董西希一脸职业假笑，手却不自觉地攥着空空如也的外卖包装袋。
“又没怪你，紧张什么？”梁熠放柔了声气，“吃饭。”
“好的！”董西希的紧张时间比鱼的记忆还短，语气立马又轻快起来，坐下将外卖盒子一个个揭开。
“最漂亮的给小唐，最可爱的给晶晶，最帅气的给宁致大帅哥。” 董西希一边念叨，一边用公筷给大家夹虾球，夹最后一个时说道：“最后一个是我的，我的给老大。”
说着筷子转了个弯，将虾球夹到梁熠碗里。
“老大”这个称呼，在座的人中只有宁致会这么叫，连唐挽月都规规矩矩叫梁总，董西希一个新来的，还是个老大姐，叫看着比她年轻许多的梁熠老大，显得既谄媚又滑稽。
其他几人脸上表情微妙，董西希却是心安理得，谄媚就谄媚吧，好好巴结一下，将自己划入老板心腹的阵营，看他以后还怎么揪她这个“小弟”的小辫子，打狗狗也要看主人的嘛。
梁熠对那声“老大”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那两个“我的”，却比诸如可爱、漂亮等任何一个形容词都要来得诱人。
跟那句更“过分”的话——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看似平常的拍马屁表忠心，钻到当事人耳朵里却又无端生出一丝隐秘的亲昵，让他心尖上猝不及防地窜出一股涩然而潮湿的热意。
好在这种怪异的感觉并没在身体里停留太久，一条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副总在战投部的群里发出捷报，签约成功，还附带了一张签约合照。
宁致也看到群里的消息，不禁脱口而出：“恒元的小魏总回来主持工作了？”
合照上与陈副总握手的正是魏嵩。
梁熠点开魏嵩的朋友圈，没有跟盛颐签约的信息，最新一条是早上八点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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