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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淡淡道，“说什么？”
傅风华有些默然，“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或许会有想说的。”
“说到底也不过萍水一场，我们除了这段日子有些联系，其实并不能算是熟识。而且，你终归是要走的，又有什么好说的？若真要说，那么便是你知道的那些话，可还想听？”
傅风华微微皱眉，“我说过，我不会走……”
“你说，一百年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素衣浅笑，“于你，或许是一生，而于我，虽不能说一瞬，却也不算是一段太长的时光。傅风华，我一直就说了，你还太年轻，年轻到分不清对与不对，值与不值。”
第67章
闻言，少年忽然沉默。
可是，沉默也不过片刻，傅风华抬眼，虽然面上仍有倦色，但那眸底却是异常坚定。
“流年本就如此匆忙，若是连我们自己都不在乎，不争取，那不就真的要枉此一生？既然人生只有匆忙的数十年，那么，便是疏狂，也该要拼上一遭，但求无悔，对错何妨？或许我的看法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可你也未必客观，若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分别而拒绝所有情感，那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所在之地不同罢了。”
看着眼前女子微笑低眉，不置可否，傅风华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直以来，对于我你都是逃避，就算真的说出拒绝，你的理由也不是对我没有感觉，而是推脱着说些将来。”
素衣不明显的一顿，逃避？似乎清映也是这么说她的。
可是，她就是不想面对。
“我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也知道你拒绝感情或许是因为那些曾经，可是，受过伤害就不敢再爱了吗？为什么要对一个伤害你的人敞开心扉，却将一个深爱你的人拒之门外？”
看着眼前少年，素衣忽然便有些迷茫起来。
他这般模样，真是像极了他。
其实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不再为那个人心跳，可是，此时，她却为这个少年而莫名的感到一阵悸动。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试试吧，试着相信一次，就一次也好，说不定可以的呢？
那个声音一直在缠着她，可她却不想听。
“素衣，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好吗？这不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的声音里边满是认真，可听在她的耳中却带了莫名的烦躁。
其实她不傻，她想逃，却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逃。
在抬眼的瞬间，素衣便移开了目光，眸色有些黯然。
不能再看了，不能再想了，不然，有些事情，就逃不掉了。
虽是眸色坚定，可此时，傅风华其实已是有些支撑不住。
头晕得厉害，眼前女子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傅风华猛地甩了甩头，却仍是无法止住那眩晕的感觉……
良久，素衣启唇，刚刚想说些什么，却不防傅风华忽然身子一软，闭着眼就那样倒了下去。一惊，条件反射般的就想伸手扶住他，却不防被他带的径直倒了下去，随后唇上忽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霎时间，一片寂静。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素衣有些晃神，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忽然一下就空白了，什么也想不出来。唯一剩下的感知，只是身下暖暖的体温，和眼前昏迷的人。
良久，才终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速度飞快的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一刻，素衣是真的有些慌了。不是因为他的昏倒，也不是因为那个无意间的亲吻，而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狠狠的动了一下。
回眸，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要么把他送走，要么就接受吧。
无意的想到这里，素衣忽然一惊，像是被自己的思想吓到一般。
接受？她怎会……
思绪反复，素衣秀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平素的淡静也被搅乱，充满了迷茫。
正是这时，那晕倒的人迷迷糊糊的闷哼了一声，像是难受到了极点的样子。
她不是人，从未生过病，也不懂怎样照顾一个病人。而清映说是去找些草药，实际上也不过留个地方让他们说清些事情，实际上，他可能都不知道那些草药长什么样子。
不管了……人这么昏迷着，怎么也不可能和他说清楚些什么，先把他送到山下找了大夫再说！
想着，素衣长袖轻挥，一道月白灵光闪过，山洞之内瞬间便少了两个人影，变成了一片空寂。
·
长街之上是一片热闹，这小客栈里也是喧闹繁杂，可这间房内，却是一片安静。
立于床榻前边，素衣看着那个似在安睡之中的少年微微皱眉。
已经两日了，那大夫开的药她一滴不少的给他灌了进去，也有按照那大夫说的悉心照顾，可他偏偏不醒。想着，她的心里便是一阵烦闷。
不是因为担心，不会是因为担心。只是，他不醒，她就不能说，就不能走，就不能了了这件事。素衣这样对自己说。
随后，端起放在一旁的药，试了试温度，感觉凉的差不多了，这才把他扶起来。
只是，刚刚扶起他，素衣的动作便顿住。
“既然醒了，便自己喝吧。”
话音落下不久，那面色苍白的少年便缓缓张开眼睛，模样还有些虚弱，只是接碗喝药的动作却利落。喝完以后，他看着眼前女子，忽然就笑了，仿佛他刚刚喝的不是苦药，而是琼浆，那模样带了无限的满足。
“这药是你帮我熬的？”
少年的眸子里面带了期待，那沙哑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欢快。
素衣移开视线，声音淡淡，“是大夫熬的。”
“大夫？”少年皱眉，低眸，却又在瞬间开始了环顾四周。似乎是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边，他的面上浮出几分惊讶。
傅风华笑笑，“是你带我下山找大夫的？”
素衣皱眉，随意的轻应了一声。
“谢谢。”
说着，傅风华轻咳了几声，而素衣则是习惯性的抚上了他的背，就像这两天他昏睡时的情形一样。习惯性的动作，却让两人都不禁顿在了原地，一个忘记了嗓子的不适，一个忘记了自己的动作。
看着眼前少年似是感动的模样，素衣自然的收回手，心下一慌，不自觉便冷了语气来藏。
“你说你知道我有故事，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爱过一个人，一个爱我的人，只是最后他还是倦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长久，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不管不顾之随心所愿的接受。你说你对我不是一时兴起，可是，那时的他对我也不是一时心动，他曾经爱过我，很深。只是，最后还是被时间磨淡了。”
她忽然便说出这些话，语气淡淡的，像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像是心底一直淡静无波。
傅风华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看，就算是现在，你也还是在推脱，也还是没有说，你对我是没有感觉的。”
素衣抬眼，“你若想听，我便说，只是，说完以后，请你离开。”
傅风华深深呼吸，随后竟轻笑开来，“你便是说了，我也不信。”
这个人究竟是太有自信，还是真的看穿了她的心？
或许真是无言带了极点，素衣忽然便轻笑出来，“你不信，是你不愿信，可事实如此，又怎容得你愿不愿意？”
闻言不语，傅风华看着眼前女子，他忽然便觉得眉间有些疼痛，伸手按了按，才发现，是皱得太久了。
少年的眸子一点点暗下来，“你真的这样想让我走？”
看着这般模样的少年，素衣竟不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轻应了一声。
这时，她忽然听到少年的一声浅笑。
“若是我不走，你就逃不下去了，对不对？”
“我……”
想反驳的，只是，刚刚启唇，那声音便被不远处忽然响起的雷声覆盖，连带着她的那些心思也被这道雷给劈成了末。素衣看着天边那道金光，眸底印出一道闪电，明明是淡静的人，可这一瞬间，她竟是脸色苍白起来。
那不是寻常雷电，这般模样，竟像是天劫火光。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他捕捉到她眸底的一丝惊慌，忽然便有些疑惑，只是，还没有疑惑多久，便听得外边一阵雷声。
现在是初冬，而冬天，怎会有雷？
霎时，外边暗了下来，行人更加喧闹起来，有人收摊子，有人赶着跑回家。说知道，怎么好好的，忽然就变天了呢？
无端的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每一次似乎都离他们更近了一些，而她的面色也随着那雷电声响渐大而越发苍白起来，似乎整个人都呆住了。
气氛一时凝滞，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虽然他有疑惑，却也没问。
这是，一阵似乎劈到了门外的雷声忽然把她惊醒，她双眸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看向傅风华。少年微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转眼便看到那女子转身从窗台上跳出去，而他心下一惊，也来不及想太多别的，随着她的步子便跳了出去。
这是二楼，不算太高，却也还是把他摔得够呛。
只是，看着前面踉跄着步子的女子，傅风华咬咬牙站起来快步便追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个感觉，觉得不能让她这样跑掉，不然，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她。
跑着，不敢减速，不敢回头。一路上的跌跌撞撞，一道道惊雷劈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反应不得，也停留不得，不然，或许下一秒那雷就不是落在身后了。
跑离了人群密集的街市，拐了一条街便是郊外，这时候的雷电已经给不及他们反应的时间，远离了群众，它便落得更加无所顾忌，每一道都直直劈向素衣。而傅风华就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心下焦急却又不敢说些什么，生怕分了她的心。
第68章
“傅风华，你走，别管我！”
这时候，素衣的声音忽然便从前面传过来，尾音被冲散在雷声里，让他听不真切那声音里带的关心和焦急。
“怎么能走……”
咬着牙，傅风华一个快步便冲了上去，一把拽起被石子绊住，差点要跌倒的她。
随后牵着她一路便往前边跑着，步子越来越快。按理说，他的身体还虚着，应是跑不了这么快，坚持不了这么久的，可是，他就是感觉不到累。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
她没有挣开他，只是有些愣愣的被他拽着跑着，耳畔飘来的那一句“坚持住”像是消散在了风里，可那手中的触感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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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较于之前的逃避怯懦，素衣到最后也一直不解为何自己会忽然变得那样勇敢坚持。只是，若真要想原因，或许就是那次雷电交加的天劫一日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吧。那样契合的温度，那样安全的感觉，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希望可能就这样一生不放。
或许就像他说的，爱便爱了，哪有什么值和不值，对与不对？一个人，逃避自己的心，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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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跨过了不知多少障碍，躲过了不知多少本是对着他们劈下的雷电，此时的他们的已是一身狼狈，都有些觉得自己可能再撑不住了。可是，不能停，停了，就完了。
看着身旁少年坚毅的侧脸，素衣觉得，那或许是自己看过最美好的模样。
回头，那一道电光比之前又更强了一些。
她现在无法使用灵力，他又不过肉体凡胎而已，这样怎么逃得过呢？只能拖着两人一起死罢了。
心下一定，最后看了少年一眼，素衣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眸底含了薄凉。
傅风华，我不逃了，我喜欢你。
既然是喜欢，就不能拖着你去死，对吧？
正跑着，傅风华忽然感觉手上一个失力，是她甩开了他的手。
大惊回眸，却正好看到她反身向着那正朝着这边劈下的电光而去，满是决绝。
“不——”
他的声音里边带着的是凄厉和不可置信，而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傅风华飞身向着素衣扑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是推开了那个女子，转了身迎向那雷电火光。
在与电光接触的瞬间，傅风华身边泛出一圈白光，像是电火余波，将素衣直接弹开……
那白光亮的人张不开眼，一瞬便将那暗沉的天际划破，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电火消失，雷声停止，一切……都不过刹那而已。
跌在地上，素衣的眼底满满的都是复杂和惊诧，飞快的坐起来，来不及检查自己的状况，立刻便往傅风华那边跑去。当看到双目紧闭的少年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伏在他的身边，抱住那个少年，素衣张张嘴，却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几声暗哑的低泣在不自觉间流露出来，她的眸子像是瞬间灰暗下去，像是再亮不起来，像是岑寂的永夜，那种暗色，让人压抑到窒息。
“傅风华……”
她低低唤着。
“你说得对，我一直在逃。”
逃避你，逃避感情，也逃避自己。
“我喜欢你。”
是的，他的前世背叛过她，虽然有怨，但她却是真的从没怪过他。
本来也是啊，她是妖物，他不过一介凡人，一百年，是他的一世，却只是她的眨眼之间。他们本就无法长久，他变心了也好，这样，她还能怪他，不必一直惦念，难过，寻找。
所以，说来，前一世，其实尚未完全深陷。
但今生，她想，她却是再走不出来了。
“你听见了吗……”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到了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言语也变成了压抑的低泣。
“咳……咳咳……听……”
怀中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虽然嘶哑，却是那样真实。
他的声音沙哑，气息也不稳，却还是撑着对她说，他听到了。像是努力的要抓住什么东西，不让她有机会反悔，不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答案再有什么改变。
素衣一惊，看向怀中男子，霎时睁大了眼，眸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你没事？”
傅风华轻笑，眼里的暖意点亮了她的永夜。
“不知道呢……不过，至少现在还活着，还能听到你的声音，你的喜欢。”
素衣微闭双眸，面色沉静，似是没有一点的情绪波动。却惟独她的睫毛微颤，泄露了主人心绪。
“你没事就好。”心底情绪反复，但她的声音却永远是那么淡漠无波。
“呵……”他轻笑，似是看穿了她的情绪波动。
那一个瞬间，他抬眼，她低眉，四目相对。很多原以为说不出口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便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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