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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个时候，七月才发现素衣今天最大的不对劲在哪里……
嗯，她的尾巴不见了。
“你怎么样？”
话说出口，仍是没有温度的冰冷，听在耳朵里边也丝毫不像关心。
少年抬眼，看着眼前女子，不自觉便打了个冷颤。他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冰，无法融化，寒彻刺骨的冰。
和冰块比起来，人们当然是更加偏爱阳光的，尤其是少年人，热血方刚，心中满是豪情壮志，没有几个会喜欢冷冰冰的东西，也没有几个人，会喜欢没有表情，看起来无法接近的人。
但是……这个女子或许是个例外。
虽然冷，却不寒，倒是叫人莫名的想要探究她冰霜的外表下边究竟有没有藏了几许温暖。
少年在心底这样想着。
“我，现在是还好……但如果你们不吃我，我就是很好了！”
素衣闻言，微转了眸光向着七月看去，语尾带了几许宛转，“谁说要吃你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太怕了自己瞎想的呗……”七月接话，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满脸的无辜。
看着七月孩子气的样子，素衣不自觉便弯了嘴角，“七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本来就不是！”七月闻言有些恼，嘟着嘴弄得脸颊鼓鼓的。
素衣见状，不禁微叹，“看起来，我之前那句话说错了。”
“我……”七月一下子把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手指着自己，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
于是，只是跺跺脚，往外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故意嘟囔着些什么“我要离山出走我要变回竹子我不和姐姐玩了”之类的话。
素衣看着七月似是负气一般离开的身影，不禁浅浅笑开。
七月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小孩，她知道，她这样离开，是因为看出了这少年对于她而言的特殊，想留下些空间，给她说话。
反身，对上少年有些怯怯的眸子，素衣一滞，隔了这么久，再次看见这个人，她却仍是不知该怎样反应。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面上早可以淡静不惊，但是，谁又能骗过自己的心呢？
看着眼前少年，她的心底一时恍惚，这一瞬间，在她的眼底，少年清俊的面容忽然一下变得有些模糊，晃动着，然后便和记忆之中那张熟悉的脸重合起来。
那般复杂，那般无措，这样的心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或者……或许可以这样说。
你有没有一个见到就想抱住，却又不能去拥抱的人？如果有，那么，你或许也能明白，她对他是怎样的动心情牵。
这时候，少年看到眼前一直淡然冷漠的女子，她的眉眼之间忽然带上了一点犹豫。正疑惑莫名着，却忽然听到一句话，那声音轻的几似耳语，叫人听不真切。
是她轻言，“你还记得我吗？”
一句清浅的话，却被她问得小心翼翼。
少年闻言有些怔忪，愣了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反应……
“啊——？”
霎时惊醒，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少年，素衣瞬间恢复了清冷模样，言语淡淡，“既然有反应，那就还没被吓傻。”
“哎？”少年越发莫名。
“既然没有被吓傻，自己收拾一下，快些离开吧。”
素衣说着，拂袖转身离去。
第4章
刚一走出山洞，素衣便看见在外边无聊捡了枯枝乱晃的七月。
还没等她开口，七月便丢了枯枝笑着跑了过来，“姐姐。”
“不是说要离山出走？”
“啊，那个啊！”七月吐吐舌头，挽上身边女子，“姐姐对我这么好，我若再不懂事些，不真成了你以为的小孩子了？”
看着一旁笑得明媚的脸，素衣忽然便别开了眼。
以前看着这笑颜还不觉得，但是，今天遇到了他，她忽然间便觉得这样灿烂的笑有些刺眼。或许是因为忽然想起，这样干净的笑，以前的自己也是拥有过的吧。只不过，那个曾经澄澈的自己，早被她不小心给丢了。
说起来，为了这个，她也遗憾过，却终是无可奈何，毕竟丢失的东西往往找不回来。而日子过得久了，心总是会麻木的，更何况，她还没有心。
于是，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在的自己，习惯了现在的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沉默片刻，再开口，素衣说的却是一句无关的话。
“七月……又是一年梅雨时节了。”
闻言，七月皱眉，若有所思，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踌躇半晌，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姐姐，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哦？”素衣微垂了眼眸，“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七月咬咬唇，声音有些小，“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有些精神不济，然后随着昏睡总要失去一段时间的意识，长则四月，就算短的，也要一个月。而我每每问起，你总是和我说这是灵力魂体的修养时期，可是，我所知道的竹妖，却没有哪个像我这样啊……”
“世上精怪万千各异，便是同一种，因了自身修为不同，也难免有所差异，你又怎么知道它们都是怎样的？”素衣说着，微微颔首，是一派的淡然。
七月微微有些急，“可是……”
“你既知道每每问起我都是这样答，那么这次我自然还是这个答案。”忽然抬眼，素衣的眸底是看不出情绪的平静无波，“七月，你的性子急，灵性不稳，魂体会有出现自我休养的情况是正常的。”
是吗？这样是正常的吗？
七月低眉，这个答案，若是以前的她或许还会信，可是，今日，她却忽然想起来前几天住在她本体旁边的那只暂未成型的小竹妖说的话……
他说，那一竿竹子看起来不太像是她的本体，因为她每年进去的时候都不太自然，而且她的灵体进去以后，他们那一片的竹子都会陷入短暂的昏迷，失去意识，等再醒过来，就只能看到她的昏睡，就像被封印了一样，怎么都唤不醒。
正是七月心绪混乱的时候，素衣却忽然言语轻轻，开了口。
“不然，你是觉得，我会害你吗？”
七月闻言一愣，随即狠命的摇头，“我没有这么想过，真的，姐姐待我如何我是知道的，若没有姐姐收留照顾，我可能……那个，姐姐，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很奇怪而已。”
说着，七月的声音渐低，含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有什么好奇怪的？”素衣笑笑，“这个世界很大，什么东西都是有可能的，却不是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道理。就像曾经的很多人，他们走过很多路，却没有把每一条路都走通，或许要到那个时候，他们才终于能够发现，不是每一条路都有尽头。”
不是每一条路都有尽头。
这句话，当时的七月并未多想，其实，就算她想了，这个时候的她也是想不明白的。只是，很多年后，她偶尔想起来素衣山上的生活，再想到这个夜晚，她才忽然发现，其实，这句话已经是素衣给她的答案。
七月闻言吐吐舌头，“可能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
素衣轻应一声，“嗯，以后别再乱想便是。”
语毕，素衣便不再说话，七月也不再问起什么，虽然这个时候她的心底还有一堆问题。
说起来，素衣虽然性子冷，也不常笑，但却并不是从不笑，只不过，她的笑确实是从来都没有温度的。至少七月没有看到过她的脸上除了这种淡笑和面无表情以外出现过别的表情。
只是，今天在遇到那少年的时候，素衣眸底的那抹楞然真的太过明显。
而七月虽然反应慢，却也不傻，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所以，对于素衣的情绪变化，她当然看得出来。对于这个问题，她潜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该问，因为跟了姐姐这么久，对于什么才能触到姐姐心底情绪，她也大概能猜出来一些。
环臂，七月学着素衣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啊……
只是，那一声叹里边却实在没有夹杂多少内容。
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自己昨日竟在那样的情况下睡着了……自己昨日，就是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又受到惊吓，一时无措，然后两眼一闭又这样睡着了。
这是怎样的没心没肺啊……
抚额，少年皱皱眉，还没来得及郁闷就听见肚子叫了一声。
这下子他来得及郁闷了，而且是非常郁闷，不过在想到自己这种郁闷是建立在生命没有危险的前提上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只是，才好了没多久，他又皱了眉……
“我这到底遇上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正嘟囔着，却忽然被几个空降到自己面前的果子打断了。少年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拾起果子，第二反应才是抬眼。
嗯，和他想的一样，没有笑声极为安静，果然是那个冷淡的女子。
·
其实，他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那个叫七月的小妖看起来比较容易叫人感觉亲近，可他的心底却始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更加熟悉。可是，这种熟悉也不像是外边说书人说的什么第一眼的缘分，总之，这真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感觉。
想了一会儿，他忽然侧侧头，笑笑，“谢谢。”
素衣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少年咬着果子，忽然便开口，“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素衣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怎么，不怕我了？”
“怕的，”说着，少年缩了缩脖子，“但是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呃，那个，坏妖？哎，也不太对……”
素衣轻笑，“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能看出来的。我不吃你，不代表我是善类，也有可能是我暂时没有胃口。”
少年闻言一僵，手里的果子差点就要掉到地上，他及时的护住了果子，却在发现那果子上沾着的泥土和枯叶的时候又是一僵。
纠结半晌，少年还是拧着眉开了口，“那个，所以……在你有胃口想要吃我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少年吞了一口口水，“这果子……你洗了吗？”
“……”
第5章
走出山洞，看着外边天光浅浅，素衣微微眯眼。
果然，不管过多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阳光。
也没有别的理由，只能说，或许那真是不适合她的东西。
想着，她轻扯了嘴角。
既然没有办法喜欢上阳光，也知道那是不属于她那个世界的东西，那么那时又到底是为什么她会对那个带了周身阳光气息的男子动心，想要走进他的生命呢？
微微垂眸，素衣便看到脚边那个拉长的那个影子，忽然就笑了，止都止不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
是啊……无论外边天气晴好，天光明媚，但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还是会有点儿冷的。
“既是如此，那么，外边阳光再好，又关它何事？”恍惚许久，素衣终于淡淡开口，只是，吐出的却是一句莫名的话，无力地微微摇头，“那时，我定是疯了……”
而少年刚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一直以冷淡模样示人的女子满面苦涩，站在那里，低着头，似乎是在喃喃着什么。
一时间，少年有些微愣……原来一只妖也会有这般表情。
垂眸，忽然间，他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于是不禁苦笑……
或许以前自己受人欺凌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吧？
落魄，无奈，又带了周身的岑寂，不想叫人靠近发现。
正微微有些出神，再抬眼的时候，却不觉一惊，少年不自觉的往后退两步。
原来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眸色微冷。
有些局促地挠挠头，少年短促地笑笑，“呃，我只是出来走走，那什么，你心情不好吗？”
素衣微微皱眉，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悦。
“呃，我叫傅风华。”看出了女子心情不佳，少年抱歉的笑笑，“谢谢你的果子，那什么，虽然外边有点脏，但是放衣服上蹭蹭就行，味道还是不错的。”
闻言，素衣依旧不说话，只是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后，在心底默默念着那个名字……傅风华。
是啊，他是傅风华，不是阮玖。
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他了，这一点，她心底也是知道的。
知道，却还要为这些东西心乱，这又是何必呢？
看着眼前女子，傅风华微微笑笑。不知为什么，看着她，他总觉得心里会涌出来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强烈，却也来得莫名。
“傅风华。”
“嗯嗯嗯！”
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素衣微微开口，却没想到一声淡淡的呼唤竟换来他那般激动的应答，于是不禁抿唇浅笑，“你可以唤我素衣。”
“素衣……素色衣衫的素衣？”
“嗯。”
傅风华笑笑，眼睛弯得像记忆中的那轮半弦月，“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素衣闻言但笑不语。
素衣，是他曾经给我的名字。虽然现在的他即便是站在我面前也早不记得了，可那时的情景，我却始终忘不掉。
忘不掉那时那夜一身华服站在我面前周身清贵的男子，忘不掉他眉眼含笑似月微弯向我伸出手，忘不掉他以为我无家可归将我带回去，看我一身素色衣衫，对我说，从今天起，这里边是你的家，而我便唤你素衣吧，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那个时候，是她初化人形，看着外边所有事情都感觉那么新奇，于是出来瞎晃着，却没想到，竟偶遇见他。她还记得，那时他的身后是繁星璀璨，可她却忽略掉了他身后那一片星子闪现，只顾着看他眸中藏着的那片星空，还有，他眼底映出来她的模样。
于是，不自觉便顺着他的话跟着他走了，不做解释，不说其它。
正是这时，傅风华忽然一脸痛苦的捂了肚子，闷哼几声。
看到身边少年的异样，素衣皱眉，“怎么了？”
傅风华吸一口冷气，再开口，声音都有些异样，“那什么……素衣……那个果子，我相信你能分得出它有没有毒，但是……除了没洗以外，它真的没有坏吗？”
“……”
第6章
这时，素衣山后的一片竹林之中，一个瘦弱的的女子倚着一块山石，垂头皱眉，双手抓着自己衣襟，水唇紧抿，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啊——”
终于再忍不住，七月尖叫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尖锐，划破了竹林一片寂静，惊得一旁还未化成人形的小绿竹都感觉自己似乎在那一瞬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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