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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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傅风华昏倒过去，素衣每日悉心照料，可不论是喂粥还是擦身，都似乎做不成。
她每每喂他喝粥，那粥总喂不进去，她最初以为他是无力吞咽，可后来才发现，即便是用灵力将那粥给他灌了进去，最后那粥却仍会从他的嘴角流出来。而擦身……傅风华昏倒之后莫名变得肢体僵硬，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都根本不能将他移动半分。
这已经是第七日了。
素衣凝眸，望向榻上的傅风华。
按说，若真只是一介凡人，这样不吃不喝七日下来，他该是要死了的。
可是，于傅风华而言，他除了面色苍白些，呼吸心跳这些却是毫无异常。
握紧了刚找出来被遗忘许久的暗色陶埙，素衣的面上有些犹豫……
无论是谁，总会对未来有些微妙的感应，尤其是在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之前。而此时的素衣就有这种感觉，她莫名的便觉得，自己在唤来何欢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个更大的变故，而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心脏就隐隐的疼。
随后，忽然便想到很久以前做的一个短暂又飘忽的梦……
她湮灭成灰，眼前站着的是呆愣的傅风华，而那个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低语，若这便是结局，你是否会后悔……
素衣大力的摇头，想把这莫名的东西赶出自己的脑袋。
正是这时候，榻上的傅风华忽然紧紧皱眉偏头，这是他这七日来有的唯一动作，可这动作不但没有给她带来惊喜，反而让素衣心下一沉。
那样的表情，显然是难受到了极点！
而何欢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出来，或许能帮她解惑和解决问题的人。
将握了陶埙的手慢慢抬起，放至唇边，却不防这时候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素衣一惊回头，正对上何欢冷凝的眸。
看到了素衣的动作，何欢亦是一顿，收起了那冰冷的表情，他轻轻的笑。
“看来你正打算找我。”
素衣放下陶埙，面向何欢，也不废话，“他昏迷至今滴水未进，如今已是第七天了。”
“果然是这样。”
“果然？”
何欢皱眉，侧眼看向傅风华，却是没有回答素衣的话，“先前中了那七月的计闯入九重魔境，险些被绕进去差点出不来，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她的计划，却奈何一时无法脱身，于是联系了清临神君，而听说他亦是最后一刻才赶到的……其实我早想来这一趟了，可是，在那之后天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一时没能过来。”
素衣知道他不会无故说些没用的，于是便耐心听着，而听到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自觉沉了的声音，她的心底亦是一沉，跟着紧张起来。
“……什么大事？”
何欢一顿，略作思索，最后还是干脆的说了出来。
“是北天魔主……它的封印破裂了。”
第111章
素衣闻言，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思索片刻，却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应该想什么，于是不觉便怔忪起来。
“魔物本就没有真身，只有元魂，到了人界自会寻找寄主，可那寄主却未必对它们本身消耗不大。听说那七月是自行毁灭，这样的话对它本身也会有一定影响，更何况它的元魂被封印了那么多年，如今就算出来也该很是疲倦。所以，即便是再强大，但至少最近它是无法出来作乱的……”
素衣听着，忽然抬手打断何欢的话。
“那风华呢？他如今……”
素衣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眼睛里的担忧却替她问完了她所想问的。
何欢一叹，向傅风华走去，只是，还没靠近他，却忽然看到原本皱眉躺在榻上，神色之间似是不安难耐的少年，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自己本就难得的动作。然后，他忽然张开了眼，眸如点漆，却偏生夹杂了些许不正常的妖红。
“风华……”
素衣没注意那么多，她只看到那少年似是醒了，于是立刻就要走过去，带了满面掩饰不住的惊喜。可何欢却忽然拦住了她，神色严肃，眉头深锁。
刚想推开他，素衣再次看向傅风华，却一下也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愣在原地。
此时，那个少年正僵直的坐起身子，艰难的转了脸面向他们。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忽而狰狞，忽然挣扎，像是在正和谁做着斗争一般，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
而一旁的何欢看到他这般模样，毫不含糊便幻出一道灵光击向他，素衣看到他这般动作，条件反射似的就要拦他，可何欢却动作迅速制住了素衣。于是，她只能呆在原地，动弹不得，还要看着那少年在那光束之中弓着身子，随后像是受到折磨一般滚到地上浑身抽搐。
她想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其实她也知道此时的傅风华定是有些问题，可她却怎么也不忍心看他受这般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已经在地上蜷缩着晕了过去，而素衣忽然身子一松，一愣之后便立刻奔向傅风华，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满满的心疼。
顿了半晌，素衣终于冷静下来，回头望向何欢，“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做好最坏的打算便是他中了魔蛊，可没想到，他却不止中了魔蛊。”说着，何欢微顿，“他的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灵力在横冲直撞，既含了仙君灵气的纯粹温暖，却又有着魔性的霸道冰冷，可又不像是别人强行为他注入的，可要说是他自己修炼所致，就更加不可能了……这个很奇怪，便是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闻言，素衣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脑袋一炸……
“他曾经修仙，我不知道多久，但他曾经自己试图修仙。”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低得何欢听着都觉得不真切。
“你是说他自己？他怎么会想到修仙？”何欢刚刚惊讶，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危险的眯了眯眼，“若是他自己定想不到这个，便是想到了也绝不知道方法，虽然太华山一向沾染玄灵，可他们却并不是修仙的门派。所以，唯一的理由，是有人引导他，然后……误导他。”
“七月！”
素衣和何欢异口同声的念出同一个名字，可这又怎么样呢？如今结果已经产生，而七月也已经消失，再是怎么知道的清楚也无济于事，那么过程还重要吗？
话音落下，山洞之内一时沉寂。
良久，是何欢略显犹豫的声音打断了素衣的思绪……
“这情况有些棘手，此时此刻，便是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救回他，但若你信我，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素衣闻言微愣，面上却是不显，收回了流连在风华面上的眼神望向何欢，手上却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什么？”
“让我带他回天界。”
何欢说完，以为她会激动或一口拒绝，却不想她仍是平静的模样，一双清亮的眼睛幽幽的望着他，却让人看不透那双眸子里边的情绪。
素衣低眼，没过多久，又轻轻抬眸，“那样，他还会回来吗？”
何欢沉默，不回答是因为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事件中似乎也在等待里变得冗长，素衣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何欢刚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那女子低低的声音。
她问，“是不是只有让他回天界才有希望？”
何欢重重一叹，“其实，便是回去天界也未必有希望，只是这是我能想出唯一的方法了。”
在素衣的想法里，答案只有两个，是，不是。而何欢给出的答案并不在她所想的之间。
低眼看了看傅风华，对于这个少年，她曾想着，若是放下，或许一切就都好了。可到了后来才发现，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于是，后来她又想，既然放不下，那就不放了，总归是能在一起的，为什么弄着那些弯弯绕绕，反而两个人都不好过。
然后她便遵循了自己的心，和他在一起。
可如今……
她不是没有想过那些不好的结局，只是，魂飞魄散，化骨成灰，那些东西即便再是如何残忍，但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是要分开，不知能不能再见的分开。
这些东西，不是她所想过的。
静默半晌，何欢才终于听到素衣的答案。
“好。”
简单的一个字，藏住了多少心思。
素衣垂下眸子，再次看向怀中那个昏睡着的少年，面上沉静，却总能让人感觉到她是怎般不舍。为他轻轻抚平挣乱的发，擦去他脸上沾上的灰，素衣慢慢起身，眼睛却仍是不舍的看着他。可是，顿了很久，想了很久，她终于又蹲下来，浅浅的吻了他的额头……
何欢站在一旁，看着她小心的动作，似乎周围都变得温暖缱绻。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理智的面对和自己所爱之人分别，也不是每一个人在知道或许再不能与恋人相见的时候都还能这么决绝。那份珍惜和不舍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以至于何欢一时都有些动容。
“咳咳，”何欢轻咳两声，“我先出去一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叫我进来，我再带他离开。”
“不用。”素衣看向他，“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冥君了。”
何欢有些惊讶，“你这是……”
“冥君……带他走吧。”
何欢一顿，“你真的想好了？不再……陪陪他？”
不管是谁，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喜欢往坏处想。而何欢相信素衣也清楚明白，他们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再不相见。离别前的相聚最是让人不舍，就像弥留之际的微笑，总让人想狠狠抓住，却没有谁可以强忍悲痛潇洒放开。
“不了，看多了，呆久了，就舍不得了。”
素衣笑着望向何欢，何欢却在那抹淡极的笑里看到了比眼泪还要苦的酸涩难过。
何欢微微一叹，随即语气坚定，像是一个承诺，“我会尽量保他无恙。”
素衣一愣，微微扬起嘴角，“那么，到时候我和他还能再见吗？”
“当然。”
“……谢谢。”
何欢微微颔首，走到傅风华的身边，而素衣的目光随着何欢的走动也再次落在了傅风华是身上。她在最后深深的看了那少年一眼，是她过于熟悉的眉眼，他看起来没有一丝异常，只像是熟睡着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醒来。
素衣一下子偏过头，好像转头的力气用得大些就能止住自己的不舍。
然后，身后落下了轻轻一声叹息，一声很小的响动，便是再无声音。
可是，过了很久，素衣也没有回头，只是这样偏着头站着，好像不去看就能骗过自己他还没有离开一样。
即便是正午，但是在冬日里总还是冷的，更何况是这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的山洞里。
恍惚着，眼前的画面忽然就变了，她好像又看到那个咬着果子的少年，神色小心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不怕我了？”
“怕的，但是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呃，那个，坏妖？哎，也不太对……”
“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能看出来的。我不吃你，不代表我是善类，也有可能是我暂时没有胃口。”
“……那个，所以……在你有胃口想要吃我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这果子……你洗了吗？”
想着想着，素衣便笑出来，那一场初见鲜活生动的还像在昨天，可是这中间居然都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情节。关于他的记忆，哪怕真的要被时间给碾成细末，但是，每一点，她都一定会更加小心的珍惜……
因为，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拥有的与他相关的东西了。
“傅风华，你以前也离开过一次，然后回来了，所以，这一次，我也信你不会一去不回。”
第112章
从寒冬等到暖春，素衣并不知道傅风华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或者说，还能不能回来。她也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好像就在这几个月里，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那个时候等他从太华山回来也是这样的，感觉时间都变得漫长，而他回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她的绝望。那么，若她现在再绝望一次，他会回来吗？会看见吗？会心疼吗？会像那次一样，不管不顾的拥她入怀给她温暖安慰吗？
素衣淡淡摇头，她知道答案……不会的。
“咳咳。”
身后响起一阵轻咳，她一顿，回头，来者是何欢。
素衣轻笑转身，“其实下次你可以从我前边出来，总这样突然的站在身后发出动静，实在很吓人。”
“看到你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我便放心了。”
何欢说着，却并没有笑，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微微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得不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素衣见他神色不对，于是轻问，“是他……怎么了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小心，带了些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颤意。
何欢一顿，“没有，他暂时很好。”
“暂时？”
“……你听东西果然听到的都是重点。”
素衣再无心其它，急急问道，“他怎么样？”
“暂时没有危险……”
“不要对我说这些安抚的话！”
何欢一愣，看向那早没有了淡静模样的女子，暗叹了声，然后微微低眼。
“情况很糟，若不是有清临神君将他的经脉暂封起来，恐怕他早就死了。”
素衣睁大了眼睛，却并没有看向何欢，而是直直望向别处，满目空洞。
“我们想了很久，也查过解决办法，这凡人的躯壳是他的累赘，可他如今毕竟不比当年，身上纵然有仙家灵力也无法直接脱骨返回天界，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魔蛊……”何欢说着，眼神中似有挣扎，“只是，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什么？”
素衣空洞的眼睛忽然便找回了焦点，她再次望向何欢，那眸底带着的希望是藏也藏不住的。
“茓藤果。”
素衣一愣，许久以后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反应。
“……真的有这种东西？”
何欢点头，而素衣看着，微微皱眉，随后陷入思虑之中。
茓藤果，生于觅渊，花开时长，花满时熟，花枯时落，相传有令人脱骨成仙之功。而即便不是凡人，便是六界中人任一得它，那也能修为大增。
她不是没有听过这东西，只是却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得到过它。
而要去觅渊，先是要穿过瘴血林，那个地方妖气漫天，阴寒渗人，没有地面，全部都是沼泽。可是，却有奇怪的毒树从那沼泽地里长出来，上边缠着湿滑且带有腥气的血色藤蔓。林中迷雾重重，不见天日，你看着前边像是平路，却有可能多走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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