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色啊?”蓝缨正犹豫。
“姬金鱼草――”
蓦地,谢忱岸墨玉眼眸从贴在墙壁上方的花语单子移开,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几个字。
…
…
那束被嫩绿色花纸包裹着的姬金鱼草被格外珍贵地搁在后座,车玻璃的阳光洒进来时仿佛给洁白无瑕的花瓣润了层朦胧光影,蓝缨拿手机从善如流地咔嚓拍了数十张照片,不忘记吹捧道:“谢总的眼光就是好,我看那店里,就这束开得最好看。”
谢忱岸指骨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膝盖,半晌:“你也觉得她会喜欢?”
这个也字,就很微妙了。
蓝缨哪里敢说,以她的大众审美,自然是更倾向于送浓艳的玫瑰花:“是的呢。”
身为总裁秘书第一条职责,就是学会胡说八道。
有蓝缨嘀嘀咕咕着贺南枝收到花后,会是什么样的惊喜若狂反应,这一路上的时间飞速过去。
四十分钟后。
车子终于行驶进了横店剧组的场地,来之前,汤鸿朗就已经吩咐工作人员清场了,连隔壁来探班玩的粉丝都不让路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喧闹场合。
只留几个嘴严的心腹,过来招待金主爸爸。
蓝缨还未下车,先看向后座气势从容不迫的谢忱岸。
他神态散漫,直了身子,系好西装上的精致纽扣,正要拿起身旁姬金鱼草的时候。
忽而,车门从外面被不打招呼推开。
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是谭颂那张献殷勤的嘴脸,咧着白牙在笑:“谢总请下车。”
气氛陡然凝滞。
“那个。”
蓝缨惊讶得妩媚的眼睛都不眨:“你家十八线呢?”
按照导演打配合的安排,不应该是贺南枝洗干净小脸蛋,规规矩矩站在外头迎接的吗?
谭颂有点委屈,只因发现车内的人好像都不太欢迎他。
特别是谢忱岸,缓缓抬眸,浸透着寒意的视线扫来,都能把他给整清醒了。
求生欲激发了他身为专业经纪人的本能,“南枝知道谢总要来探班,一早上的太激动了,拍完戏就特意赶回酒店去梳妆打扮,结果好倒霉,打扮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啊,一进电梯就不小心被熊孩子的奶茶撞到。”
所以贺南枝只能折回酒店继续梳妆打扮……
而他,也只能被抓壮丁似的,站在这儿。
蓝缨察觉到车内气压真低啊,先逃命一样下车,压低声对谭颂磨牙:“真想找两个黑衣保镖把你拖走。”
谭颂挣扎:“她真回酒店换衣服了。”
只是事情经过被他颠倒是非了,贺南枝是在片场跟夏郁翡对戏上了瘾,一时间忘记了导演给她的隆重任务了,然后又不小心被路过的孩子洒了一身奶茶,只能临时回去换身衣服。
蓝缨还未帮他圆场。
车门那边,谢忱岸已经徐徐走下来,气质端方矜贵,俊美的面相看起来更是极年轻,完全跟传说中普遍那种四五十岁的投资爸爸不一样,说他是娱乐圈榜上有名的顶流神颜男神都不为过。
在场有几人,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我们电影的资方?”
“是他,我在财经报纸上看过照片,没想到活人更绝,他好像有点不上镜啊!”
“我以为资方爸爸顶多有钱……早知道把压箱底那套十几万元的西装穿出来了。”
谢忱岸即便不言不语,光就站咋原地,身上透露出的上位者气场也能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特别是他情绪冷漠的时候。
蓝缨看到那束姬金鱼草没被拿下车时,就察觉到不妙。
谭颂被蓝缨拉去角落头里耳提面命了一番,战战栗栗地拿手机催促着小祖宗,他不敢真带谢忱岸到横店游玩,只能往片场那边引,期间汤鸿朗携副导演也过来寒暄了两趟,说几句场面话又忙着去拍摄。
直到摄影棚内,中场休息的演员们都陆陆续续开工。
贺南枝在自家经纪人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来了,老远的,就看到她穿着一件纯白卫衣,什么图案都没有,柔顺乌发披散落在肩侧,衬得那张未施粉黛脸蛋嫩生生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女明星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
“谢、忱岸!”
她还跑了一段路,呼吸带点儿气喘,下意识地想扑到谢忱岸面前,眼角余光,又扫见在场还有剧组其余的人,脚步陡然停了下来,瞬间连官方话都出来了:“让谢总久等了呢。”
谢忱岸低眸,视线将她从头到尾扫射了一遍。
最后落在了那粘着几根发丝的雪白脸侧上,看出来是洗过澡了,肌肤还透着水润似的红晕:“这就是你花了三个小时打扮,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的样子?”
谭颂眼抽筋似的,拼命在旁边暗示。
贺南枝笑得两颊发酸,抬起纤细的腕间,让这个男人好好看看她多有诚意:“打扮了啊,你看这个钻石手链,眼不眼熟?”
她早就料到谢忱岸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见了面,一定会阴阳怪气她不守时。
所以出门前。
贺南枝很有先见之明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先前谢忱岸国外出差时,给自己买的首饰品。
粉色的钻石手链细细地贴着手腕,一晃一晃的,闪着碎光,也衬得肌肤格外好看。
谢忱岸前秒眉眼还冷漠至极,站在摄影棚外就如同一尊冰冷彻骨的珍稀神明雕像,旁人只敢远观,如今贺南枝的手链秀出来,倒是顷刻间就暖和了下来,薄唇溢出单音节;“嗯。”
趁着蓝缨让众人自动保持距离的空隙。
贺南枝轻声问:“你怎么来探班了?”
谢忱岸也言简意赅:“来看看剧组伙食怎么样。”
这理由找的,三岁小孩才会信呢。
贺南枝皱了皱秀气的鼻尖:“那我请你吃红烧狮子头?”
谢忱岸侧目,沉沉静静地用视线锁她。
几秒后。
贺南枝败阵下来,在长廊处拐弯的时候,恰好遇到盲区,柔软的指尖先是扯了一下谢忱岸西装袖扣,沿着缝隙慢慢地,摸索到了冰凉腕骨,又往下扣住了那如玉雕琢的长指。
也就转瞬功夫,她像跟小鱼似的,想滑走。
怎料被谢忱岸用力扣住,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松开,会被发现的。”
贺南枝抽不走,白净的脸蛋瞬间马上红晕。
也不往前了,就被定死在了视线盲区似的,示意他继续维持自己投资方高贵冷艳的形象!
“是你先动手。”
“我认错!”
“错什么?”
“……”
啊啊啊!
这个没情趣可言的狗男人是不是想乘人之危,不就是撩他了下么,搞得跟抓小偷似的做什么???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儿板着,尽量不泄露出崩溃情绪:“我说错话了,我没有做错,我之所以会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为心急如焚的想关心你有没有被贺斯梵给伤到!”
后面紧随其后的脚步声越发近,在下一秒就会被发现两人偷偷牵手的时候。
谢忱岸修长有力的手微松,终于放跑了这条狡猾的小鱼。
贺南枝连指尖都紧张得捏红了一片,多走几步,在保持安全距离间,恰好到了摄影棚的门口:“唔,我们先从拍戏片场开始参观吧?”
*
*
今天中午的戏份没有主演的了,恰好是夏郁翡和延离盛正在排练的一场战损桥段。
化妆师都纷纷上场补好妆造,在开拍前。
夏郁翡身为护士,按剧本演,是要将倒在背景杂物间,皮面泛白开裂沙发上的延离盛上衣撕开一小口,给他腹部血淋淋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可是当贺南枝的身影出现后。
延离盛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强制要求脱光上衣,大秀他的腹肌。
夏郁翡身边的助理也继承她脾气,忍不住吐槽道:“跟白斩鸡一样,网上吹他有六块腹肌,这腹肌大不大很难评,但是我知道它还喜欢跟人玩捉迷藏呢。”
但是即便吐槽,也架不住剧组的小迷妹们脸红心跳地跑去围观。
远处。
蓝缨悄悄地,探出头去看:“你们剧组平时拍戏,还有这肌肉秀福利呢?”
贺南枝尴尬,只不过视线跟着过去一秒,就察觉到谢忱岸稍侧头,浸着极具压迫的气息而来:“你很感兴趣?”
要是敢点脑袋。
恐怕下一刻,她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瓜都得被拧下来。
贺南枝无辜眨眨眼:“他身材哪有你好。”
“嗯?”
“我数过――”她踮起脚尖,在谢忱岸的耳旁,自以为声音很轻说:“你八块腹肌,货真价实的。”
而延离盛那种吹嘘着自己拍戏锻炼出腹肌的男人,根本不入眼好么?
气氛安静数秒。
蓝缨哇哦了声:“谢总有八块啊。”
好了。
这下周围近距离的几位都知道,并且齐齐地将视线定格在了谢忱岸裹着西装的胸膛上。
“――”
贺南枝表情尴尬。
谢忱岸淡淡瞥她眼,忽然薄唇勾起弧度:“换个地方参观。”
两人并肩朝摄影棚外面走,有了方才当众走个过场,这回蓝缨就很识趣,随随便便寻了个借口,说想去找导演点事,将几个跟屁虫都跟成群结队的骗走。
横店没什么好游玩的,步行街都是一些打卡拍照的建筑物。
到外头,贺南枝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跟他佯装关系清白的样子,只是偶尔眨动的清灵眼睛暴露了小心思,趁着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她轻声问:“贺斯梵揍你哪儿了?”
午后的阳光不刺眼,墙外爬满了蔷薇花枝的道具,几根枝蔓弯弯绕绕地延伸些出来。
也恰到好处衬在贺南枝乌黑发间,很是赏心悦目。
谢忱岸的心情愉悦程度是随着她的言行举止,一点点上升。
半响,他薄唇溢出偏低淡的音质:“他先动手,腹部。”
真的假的?
贺南枝抬起精致的脸蛋,从震惊表情上看,是轻易就听信了谢忱岸的话:“嘶……贺斯梵年少时是练过拳击的,一拳头能打废人半条命,以前有个坏叔叔来贺家做客,不怀好意盯着我瞧个半天,就被放学回来的贺斯梵一拳头打掉了两颗牙呢。”
后来她把堂哥的英勇事迹跟谢忱时绘声绘色,现场还原了下。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谢忱时见到贺斯梵都要缩着脑袋绕路走。
“你伤的重吗?”她乌黑清透的眼睛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情绪,明晃晃地,晃进了男人胸膛内。
谢忱岸俯身在她耳旁距离半寸地方,低声说:“好奇?”
贺南枝咬了下嫣红的唇,惯来会给自己要犯花痴的时候找理由:“唔,我是怕贺斯梵没轻没重的把你弄成内伤,我贺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的继承人,可没有多余赔给谢家。”
所以她尾音慢悠悠拉长,强调道:“我没有想摸你腹肌哦,就是检查下身体。”
小巷子的地理位置很偏僻,连野猫都不会经过。
见谢忱岸默许后。
贺南枝抬起纤细的指尖,心虚似的将覆在他温热坚硬的胸膛上,肌肤滑过那冷感尊贵的黑绸面料,往下移一寸,随即就轻咳了声:“这里没有伤吧?”
“没有。”谢忱岸身姿修长玉立,侧颜被日光温和笼罩着。
贺南枝理直气壮地隔着衣服,把他腹肌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也没见伤哪儿了,卷翘的睫毛下划过淡淡困惑,贺斯梵真动手揍的是这里?
不会是因为摄影棚的那一眼,让他有了奇怪的胜负欲吧?
转念又觉得延离盛那白切鸡腹肌,有什么好比的?
摸不出所以然来,贺南枝故作认真思考,最后得出了结论:“贺斯梵肯定是嫉妒你有八块腹肌!”
白嫩的指尖正要拿开,忽而被谢忱岸再次扣住。
她小心脏猛地跳动,连眼睛都睁大了:“干嘛!这次摸你……是你亲口默许的。”
谢忱岸修长指骨与她自然不过的十指相扣,薄唇轻动:“你遗忘了一件事。”
啊?
她记性好着呢。
八百年的新仇旧账都能给他现场翻出来,能忘记什么???
贺南枝红唇微张,正要问。
谢忱岸似乎也不指望她能想起,漫不经心地捏了捏白嫩的手:“以前你给你竹马团强制订下过一套规矩。”
被他点了下,贺南枝也无暇顾及肌肤的烫意,瞬间回想起来了:“你说那套维持青梅竹马感情的约定啊?唔,我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在群里跟骆岱大战了三天三夜,他说我不漂亮,我说他的艺术品是丑八怪,就自动取消了啊。”
谢忱岸低眸看她:“取消了吗?”
对视上男人清明如墨的眼神,贺南枝这一刻,就跟莫名开窍了似的,耳根染上淡淡的红:“给你量身定制的那套约定没有取消。”
“嗯。”
“那我们每隔三天就必须视频通话一个小时哦?”朝外走,两人的手自然握着片刻,又自然不过的松开了。只是贺南枝纤纤玉指颤巍巍垂在身侧,一直都跟他的步伐距离越发贴近,偶尔抬起眼眸,悄然拂过了清浅的涟漪。
谢忱岸看过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朝前看,碎碎念着在剧组拍戏的日常。
拐个弯,到了步行街的一家零食小卖部,旁边挂了个招牌,被微风吹得晃动。
贺南枝介绍道:“我助理桑落,会经常来这里给我买各种小零食吃,这里的旺旺碎碎冰吃有十种口味呢,你喜欢葡萄味还是柠檬味?”
听到她这话后,谢忱岸神色冷静:“有区别吗?”
贺南枝难得没从这几个字里听出阴阳怪气,唇角弯起清甜的笑:“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一回吧。”
说着,就从纯白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了零钱。
看着那一块三块的,谢忱岸素来俊美i丽的面容陡然怔了下,在谈判桌上都能轻风云淡的他,从薄唇溢出略有一丝迟疑:“我记得给汤鸿朗电影投资了十几个亿,他就让你在剧组生活,过的这么艰难?”
啊?
贺南枝转头看他似乎误会了,茫然然地解释道:“这是桑落给我的二十块钱,她说这儿的老板岁数大了,只收现金。”
为了热情招待他好。
才把全身唯一的家当现金给捎带上了呢。
…
…
隔着低矮的木质柜台付完钱。
她买了两种口味的旺旺碎碎冰,还有点冰,指尖顷刻间就沾了细碎的水珠。
贺南枝咬了几口葡萄味的,走远了才记起要分享给谢忱岸,歪理邪说的一大堆:“我替你试过毒了,这个味道酸溜溜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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