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喜鹊和小鸟也是临时买来,等吃饱喝足便都就自己飞走了。
屋门是开着的,里面早就站着喜娘,丫鬟,各自捧着托盘等候新人的到来。
李幼白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头上的发冠压得直不起脖颈,她用力撑着,进门后抬手扶了扶,便按照喜娘的引路坐到床榻前。
卢辰钊也跟着进来,眼睛直勾勾便往床上去了,看到园扇后的人,唇翘起,脚步跟着轻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却被卢辰瑞伸手拦住。
“兄长不好如此急迫,要稳重。”
卢辰钊瞪他一眼,他恍若未闻,嘿嘿笑着,又引来其余两个兄弟。
“兄长若要靠近嫂嫂,少不得要受些考验。嫂嫂是状元郎,兄长文采也不好太过敷衍,不若就以嫂嫂为题,吟诗一首,以当共勉?”
卢辰钊面露不喜,沉声道:“四郎,你最好消停些,毕竟你的婚礼上我没折腾你,要以德报德。”
“哎,实在不是我想刁难兄长,实在是嫂嫂想听啊。”说罢,故意伸长脖子问李幼白,“嫂嫂,我说的是不是?”
李幼白轻轻挪开一点园扇,露出半张傅粉的小脸,闻言轻轻一笑:“确实如此,便有劳夫君了。”
这一声夫君,却是将卢辰钊叫的皮肉酥软。
便是再急,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开始静心琢磨诗词。
“黑山青云绿翡翠,白雾清河朱画舫。忽然卷地北风起,芙蓉美人要入堂。”
“混作的什么诗!”李幼白倏地挪开团扇,小脸涨得通红。
这首诗,也只他们两个听得真切,外人却不知个中名堂。那时他们之间还有芥蒂,回济州时卢辰钊亲自相送,还劝着李幼白不要妄想自己。
天寒地冻,阴沉似水,可不就是他嘴中的场景,而且那时李幼白为了嘲讽他,故意勾/引过他,但不走心,全走形。故而他此时说到这个,倒叫她恼羞成怒了。
明晃晃的目光灼灼看来,带着他独有的深情,就像周遭有那么多人,她也只能看到他一个而已。
在喜娘的指引下,两人完成所有仪式。
卢辰钊却坐在她身边,如何都不舍得离开,喜娘催促再三,道前厅还有宾客等着应酬,他才在卢辰瑞等人的簇拥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屋内恢复了安静,半青松了口气,抹着满头大汗说道:“紧张死我了。”
扭头看到李幼白起身,便跟着过去倒了盏水,递过去,“好多人,好多做官的都来了,我都不敢说话,唯恐给姑娘丢人。还有那炮仗噼里啪啦比过年还要热闹,他们悄悄说姑娘被封公主的事,道你与世子爷这回可是门当户对了,虽是在理,可我听着不舒服。
姑娘本来就跟世子爷郎才女貌,便是没有外在那些称号,也是佳偶天成。”
“你却是同白毫在一块儿久了,说话也会用词。”
半青不觉羞,笑道:“他还说,叫我跟着姑娘嫁过来后,尽量少走动,最好捱到回京。”
李幼白怔愣了瞬,忽然明白过来,却没点透。
半青和白毫还有莲池那点事,她置身事外看的清楚。半青爽朗豪放,直来直去的没有半点心眼,白毫和莲池都喜欢她,也爱她的性子,但她不知道,只是与白毫青梅竹马,心中从无想过别的男子。
莲池待半青的好,安静沉默,从不示人。
原以为要等许久,不成想卢辰钊一个时辰后便摇摇晃晃回来,推开门,莲池扶着他,将人小心送进房内,又朝半青使了个眼色,半青后知后觉出来。
刚站定,莲池小声道:“小厨房那边已经备了水,咱们便在外面待着吧。”
“那里头不用伺候吗?”
“便等主子唤我们,不急。”
月明星稀,薄软的帷帐从楹窗处若隐若现,两人坐在廊庑下,听虫鸣鸟叫。
屋内,卢辰钊走到李幼白面前,他解了自己的腰带,定睛朝她看去。
那面团扇犹如一层薄纱,遮住他心爱的妻子,他怕惊了她,轻轻走过去,右手握住扇柄,往旁边移开,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就像期盼许久的宝物,终于落到自己手中。
他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看着世间最美好的珍宝。
金冠上缀着几颗名贵的红珠,压在乌色发间,她小脸纯白,明眸若水,殷红的唇恰到好处地启开,似在等着他的亲吻。他咽了咽喉咙,双手有些打颤,他笑了下,握着她的双肩。
李幼白无端端跟着紧张起来,忽然而来的情绪,在他从门口走到床榻前,忽然潮水般涌了过来。
她的脸开始滚烫,发红,像一棵熟透的果子。
他低下头,想亲她,然金冠勾住了他的发,他扯了下,李幼白跟着低呼,“疼。”
“我...不是故意的,你等等。”
卢辰钊觉得喉咙发干,说话时像是贼一样心虚。
他用余光看着李幼白,凭着本能去解金冠与发的纠缠,但他看不到,发丝勾的更紧。李幼白摁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来。”
卢辰钊便果然不动了。
李幼白深吸一口气,随即双手举到半空,摸索着,从他后脑一点点挪到紫金冠上,细长的手指在他发上轻触,像是点了穴,令卢辰钊纹丝不动。末了,她箍在他的发簪处,轻轻一拔,发簪和发冠拿掉,墨色长发顺势散落。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卢辰钊,除去往日的硬朗外,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她愣了瞬,随即被他搂住双肩屈膝放倒下去,他的吻充满了急切和掠夺感,很急,却又能觉出他刻意压制的粗鲁,他尽量小心,又难以避免的冲动。
取下她的金冠,反手放在小案上,撞到合衾的酒盏,叮铃一声,打碎在地。
他褪去靴履,双臂撑在她身侧,李幼白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她睁大眼睛,既期待又害怕。
卢辰钊忽然放缓了动作,乌亮的眼珠露出一抹笑,唇印在她额头,吻她,“李幼白,我喜欢你。”
接着,唇吻在她发间,“特别特别喜欢你。”
李幼白被他亲吻的发痒,却又咬唇忍着,然后他便啄开她的齿,将舌吮了过去。
“从这一刻起,我愿意把性命也给你。”
帷帐被挥落,空气渐渐升温,像是下雨前的绵密潮热,大红喜烛滚落痕迹,将桌案上染得通红油亮。
绸被上绣着的鸳鸯,从各自戏水变成交颈而眠,屋檐上开始落霜,那明月仿佛被一层云彩遮住,偶尔露出一抹光亮,又倏地藏进里头。
帐中不断传来各种许诺,像是在用力,又像是在借机掠夺。
“李幼白,我的所有,皆是你的。”
“你可以吻我这儿...”然后是一阵低低的呼吸声,“也可以吻我这儿。”
他抓起她的手,抚在自己唇上,手指又热又软,食指处的薄茧便格外突兀,他亲那薄茧,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上面。
直到那十根细葱般的指头变得濡湿,他又直起身来,右手穿过她的发间,吻去她额间细密的汗珠。
李幼白觉得这夜很是煎熬,后来去洗过澡,觉得将将缓过神,刚清爽地躺回榻间,那人便圈着她的腰开始借机谈心,谈着谈着,便又乱了心神。
如此厮磨,半睡半醒,便觉得天快亮了。
廊庑外有婢女走来走去,准备翌日清洗的物件,怕惊扰房中人歇息,便都在半青和莲池的比划下,悉数退到院里。
“白毫老家是哪里的?”莲池没忍住,看着恹恹欲睡的半青问道。
半青揉着眼睛,张大嘴巴啊了声,莲池递过去帕子,她擦了擦口水:“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以后都跟在少夫人。”
半青眼睛登时亮起来:“这当然了,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姑娘去哪,我去哪,哦,不对,现在该称呼少夫人,我定是要跟着她的。”
莲池摸头:“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日后嫁人也跟着少夫人,对不对?”
说到嫁人,半青想起白毫跟她说过的话,白毫家中双亲俱已去世,他说若两人成亲,便都还在李家做事。如是,便开心地咧了咧嘴,“白毫也会跟着少夫人。”
莲池的笑僵在脸上,少顷哦了声,听到屋内动静,他站起身来。
“该伺候主子了。”
头一日入门,洗漱后便要去拜见公婆。
萧氏和国公爷早早起来准备,其实他们昨夜根本就没睡好,窝在一起谈论李幼白的封赏之事,便连国公爷也甚是不解,圣上缘何会给李幼白如此隆重庄重的封号,护国公主。
萧氏念叨他,一扭头,被丫鬟扯到耳垂,嘶了声,丫鬟忙跪下。
“不怪你,是我忽然动作,你先下去,换栾嬷嬷过来。”萧氏摆摆手,丫鬟忙不迭的退出去。
栾嬷嬷为萧氏佩戴好珠钗,最后挑了件锗色圆领广袖大袍,上面绣着团牡丹纹花样,看起来很是贵重端庄,但萧氏左看右看,觉得还是不够满意。
“你说我待会儿见了她,是该坐着,还是站着呢?”
栾嬷嬷一愣:“夫人,您是长辈,自然要坐着等小辈来敬茶的。”
萧氏蹙眉:“可论封号,她是公主,便是老爷也得同她行礼的。”
栾嬷嬷犯了难,“这儿,老奴还真是弄不清了。”
萧氏扶额,连连感叹:“便还不如什么都没有,我家只是娶媳妇,如此我便也能知道怎样对待我的儿媳,护着宠着也好说,总归笑脸相迎便罢了。可如今她成了公主,反倒是我们国公府高攀了,这叫我怎么办,事先也没了解过,万一坏了礼数,那些碎嘴的岂不又要笑话我。”
栾嬷嬷灵机一动,想了个法儿:“您便等着,若少夫人和世子爷一并过来,他们若行礼,您便坐着等喝茶。若走过堂中还未行礼,那您也跟着起身,算是不失礼数。”
萧氏轻叹一声:“当真是娶了个祖宗。”
李幼白换了件绯色对襟长褙子,里面是绣着双鱼的窄袖襦裙,她身量纤细,又极少穿如此颜色的衣裳,尤其昨夜经了人事,此时脸上漾着一抹纯真秀色,倒是与往常的素净截然不同。
萧氏暗暗感慨:她这张脸,便是不用考状元,也能嫁个好人家。
李幼白接过茶,相继敬了国公爷和萧氏,却是跟以前没甚区别,只将称呼改了,礼数一样不少。
但萧氏心思不同,便总觉得如坐针毡,不像是喝茶,更像是喝毒酒。
好容易过完流程,宫里的贵人便也过来。
萧氏同他们客套过,两人又走到李幼白面前,恭敬行礼,称李大人。萧氏听着便觉头疼,那两个中贵人绕过儿子,只与李幼白私下去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躬身听候差遣,模样很是虔诚。
萧氏便又忍不住叹道:儿子也是自己找罪受,往后有的苦吃。
但她这么想,却一个字都没说,面上笑盈盈地待客。她如今脑子很是清醒,横竖都是儿女各自的前程,她将他们生下来,给与好的教养和生活,剩下的路便得各自去走,是好是坏自己承担。
女儿也就罢了,实在不成国公府终归是个靠山。
这儿子,她摇了摇头,这儿子一双眼睛都巴巴盯在李幼白身上,恨不能跟她黏在一起,她那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像是被人换了个里子,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正常人家是三日回门,但李沛和冯氏是从京中赶回来的,又都是些场面活,双方一合计便早先取消了此过程,决定三日后收拾行囊直接归京。
萧氏极为震动,拉着卢辰钊问:“旁人大婚休沐半月,你怎的待几日便要走?”
卢辰钊看了眼李幼白,说道:“我们二人今年休沐时间过长,故而婚期便少些,各自职缺不好空置太久,总会叫人说道。”
“可是你们两个,新婚燕尔,就这么着回京,日后..”她压低了嗓音,“日后何时才能叫我抱上孙子孙女?”
虽压低嗓音,却让李幼白听见了。
卢辰钊见到,握住她的手走到萧氏跟前,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和幼白想过,这几年便先不要孩子。”
“不要?!”
萧氏激动过度,攥着帕子好容易平复下心情,默默念着对方是公主,要冷静,要低调,才吐了口气,又听见卢辰钊不紧不慢解释。
“不是不要,是往后再要。我和幼白还年轻,有许多事要忙,若要孩子少不得耽误时间。何况,我也想和幼白单独过几年逍遥日子,不想叫个孩子搀在其中,总归您放心,孩子会有的。”
萧氏的脸一下耷拉下来,看了眼李幼白,她也面色如常地望着自己,责备的话没法说,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冲着儿子叹了声:“倒是也行,但别太晚。过个一年两年,便要吧,生下来你交给我带,保准不出一点岔子。”
卢辰钊哦了声,忽然说道:“三娘不是有了吗,您便去伺候她,等她转过年来春天生产,您也有的忙了,我们也正好同她避开,省得你忙到焦头烂额。”
萧氏:....
孽子。
回京后,李幼白和卢辰钊先进宫,见过崔太后,又去面见陛下。
刘识正被工部几位官员缠的头疼,看见两人后摆摆手,示意其先行落座。两人便跟着听了少顷,原是秋日修筑堤坝,工部侍郎与其余几位意见相左,争执不下。
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卢辰钊和李幼白也只能眼巴巴坐着。
不多时,又有一人前来,却是礼部闵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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